屋内,孔如琢看着走进来的蒲又崇,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车不是开得很快吗?不是要先行一步吗?现在又来干什么。
蒲又崇似是并未察觉她话中的不爽,微微一笑道:“母亲之前有位相熟的大夫,这几日刚好有空,我便去找他替你开了点安神补气的药来。"
孔如琢闻言,目光一闪:“那位裴大夫?”
蒲又崇说:“是他。”
家里的几位长辈身体都不错,只是年纪大了,难免偶尔有个身体不适。
这位裴大夫出身杏林世家,是建国后第一批出国留学的医学生。归国之后,他一边研究西医,一边却将自师门传承下来的中医钻研精进,融会贯通,如今已是实至名归的一代国手。
因为年事已高,裴大夫近几年出手次数越来越少,大多时间,都在整理编著自己一生的医学心血。哪怕是蒲家同他的交情,也不过一年求得他来诊一次平安脉罢了。
离上次裴医生出诊,不过过去半月时间,按他的规矩,现在应当在闭关中。孔如琢问:“你怎么求得他老人家替你开药的?”蒲又崇淡淡道:“我和裴老是忘年交。”
一个商人,一个医生。
忘年交?
这合理吗?
“他前些时候去了西北部一趟,一直在叹息那边的医疗资源不足,耽误了许多人的病情。我捐了几栋医院过去……”蒲又崇顿了顿, "裴老便将我引为知己了。"
孔如琢:.…
原来忘年交是这么来的。
孔如琢说:"你几栋医院,就为了换裴老替我开个安神方?不觉得太浪费了吗。"蒲又崇说:“用在你身上,又谈何浪费?”他说得温柔,却认真至极。
孔如琢一时语塞,眼睫轻轻颤抖一下,到底抬起眼睛。"你把药带来了?"
"刚熬好的,裴老说要趁热喝。"
孔如琢说:“先说好,要是苦的话,我可不喝。”这话就是要和好的意思。
蒲又崇轻轻笑了起来,将保温壶拧开,将里面滚烫的药汁倒了出来。
孔如琢好奇地看了一眼,还没掌到面前,就闻到了一股
清苦的味道。
她抬手要去接,蒲又崇却没有递给她,自己垂首,替她将药上的浮沫港干净了,这才递到她唇边。
“当心烫。”
孔如琢一向不爱喝药,每次去医院,都浑身不自在。
现在药递到了嘴边,还是蒲又崇用了几栋医院换回来的,她不喝,好像太不给面子了。
孔如琢闭上眼睛,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入口奇异地发现,这药居然还没有冰美式苦,细细品来,甚至还有股植物的清冽气息。
孔如琢震惊道:“居然有点回甘?”
蒲又崇温柔地替她将唇边沾上的药汁擦去:“知道你怕苦,特意让裴老调了味道。”裴老那么忙,替她开药就算了,还要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她的口味。
孔如琢有些脸红,刚要说话,却突然一阵反胃。她来不及说话,一把将蒲又崇推开,转向一旁开始干呕。
“啪”地一声。
蒲又崇手中端着的药碗应声落地,未喝尽的残药破在他手上,一瞬间,便在有些苍白的肌肤上烙印出红色的纹路。
可他像是毫无察觉,只是将孔如琢半抱在怀中,轻轻地抚过她的背脊,让她吐得能够舒服一点。
半晌,孔如琢终于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这才软软地倚进蒲又崇怀中,紧闭双眼,忍过那阵令人不悦的恶心感。
她今早食欲不佳,吃的东西没有多少,吐到最后,几乎都是酸水。
此刻闭着眼睛,苍白脸上,漆黑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脆弱地落在那里,生出了易碎的错觉。
蒲又崇问她:"现在好受一点了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想吐。”
"替你倒杯水?"
孔如琢半晌,才低声说:“想喝奶茶。”怀孕的人,想吃什么都不稀奇。
蒲又崇给助理发了消息,不到十分钟,助理已经一阵风似的提着奶茶卷了进来。
蒲又崇抬手去接,助理递给他时,诧异道:"蒲总,你的手……"蒲又崇看她一眼,目光淡淡,她立刻就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可孔如琢已经睁开眼睛,有些疲倦地扫了过来。视线落在蒲又崇手背
上,那一大片红痕的时候微微凝住。
而后她费力地直起身子:“你去把手上的烫伤处理一下。”"你先把奶茶喝了。"
“蒲又崇。”孔如琢皱眉, “我只是孕吐而已,买个孕妇都会经历这个。你不可能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每天都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我。"
孔如琢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无法掌控。
或许怀孕本就是一场较量,是母爱同寄生在体内胚胎的抗衡。
第一次怀孕,孔如琢是个幸运儿,并没有体会到多少艰难。可这一次,好运失效,她的反应格外剧烈。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虽然她一向娇气,但既然已经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那么无论再多困难,她都会努力去克服。
蒲又崇闻言,却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怎么了?"
"为什么不可能?"
孔如琢愣了一下:“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每天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你,这件事,有什么不可能?"
孔如琢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有些错愕:“你也有你的工作……”
"潋潋。”他止住她, "怀孕受苦的是你,十月怀胎,每天都在受折磨。作为丈夫,我无法代替你去承受这样的苦楚,如果连陪伴都做不到,又怎么有资格,让你生下我的骨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之后激素变化,孔如琢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听到蒲又崇这样说,居然鼻子一酸,下一刻,当着他的面掉下了眼泪。
她有些慌张地想要把眼泪擦掉,蒲又崇却笑了:“瞧我的潋潋,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
眼泪再也忍不住,孔如琢泪盈于睫:"蒲又崇,你会不会嫌我很麻烦?"
"怎么会?”他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 "你怎么不麻烦别人,只麻烦我,难道不是因为爱我吗?"
孔如琢却还是忧郁道:"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最近脾气很差……"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件事:“这个孩子,按照咱
们的约定要和你姓。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只对他好,不对尧尧好了。"
蒲又崇:..
蒲又崇看着她玉白小脸上,挂着的眼泪,晶莹剔透,似是滚落的露珠。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
孔如琢瞪大眼睛。
她在哭,他居然笑了?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蒲又崇随意道, “你要是担心这个,第二个孩子也跟你姓。大不了,我也跟你姓。"
孔如琢:.…
啊?
这个回答,大大超过了孔如琢的想象。她目瞪口呆看着蒲又崇,眼角的眼泪还在沿着面颊滚落,难得透出了几分傻气。
"你也要……跟我姓?"
“是啊,就算我入整好了。”蒲又崇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反正我爸妈看我也觉得烦,恨不得把你变成她们的亲女儿。可惜母亲和大哥不会同意你改姓,倒不如我做孔家人,也算是替他们实现愿望了。"
神他妈替蒲家夫妇实现愿望。孔如琢被自己老公这么神来一笔深深震惊到了,一时竟然忘了伤心。
"你快闭嘴吧,被父亲母亲知道,要被你气死了。"
蒲又崇说:"你还担心什么,一起说出来吧。"
孔如琢:"……没了。你办事,我放心。"她真怕自己说出来之后,他又有什么惊世憾俗的言论。
蒲又崇轻笑一声,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面颊。"那就不许胡思乱想了。哭得这么伤心,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孔如琢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刚刚的情绪来得太快,比她演戏时候掉眼泪掉的还顺畅,弄得好像是她故意撒娇一样。
孔如琢说:“这件事你不许……”说到一半,余光扫到旁边拿着药箱站在那里的助理。
孔如琢:.…
助理:……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
偏偏蒲又崇还问:"不许什么?"
孔如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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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丢人就算了,丢人丢到公司来。实在太尴尬了!
家里,孔应笛翻了半天字典,总算给小猫和小狗定下了名字。
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孔应笛立刻兴奋地跳下椅子,抱着小猫往外跑。跑到一半,又转头回去喊上小狗:“快来!”
伯恩山幼犬嗷呜叫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跟了上来。
孔如琢进屋时,就看到一人一猫一狗,都圆滚滚毛茸茸地向着她扑来。孔如琢下意识露出个笑容,刚要张开双臂接住女儿。
身后,蒲又崇却上前一步,半路将孔应笛截胡到了怀中。
孔应笛:?她不是向着妈妈跑过去的吗?
可孔应笛心情很好,立刻就忽视了这个问题。"爸爸,妈妈,我替小猫小狗起好名字了!"
孔如琢悄悄瞪了蒲又崇一眼。居然和她抢女儿。
闻言柔声道:“是吗,乖乖给他们起了什么名字呀?”
“你们一定会喜欢的!”孔应笛大声道, "小猫叫孔漂亮!小狗叫蒲英俊!爸爸,妈妈,这是你们送我的,所以它们跟着你们姓!"
一人一个,公平公正,童叟无欺。孔应笛简直被自己的天才创意迷倒了,激动得小脸蛋通红。
小猫漂亮,像妈妈。
小狗以后会长得很帅,像爸爸。以后她就是它们的姐姐,在弟弟和妹妹出生之前,先拿它们练习一下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大姐姐。
孔如琢:.…
蒲又崇:.…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一下,孔应笛有些不解:“你们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蒲又崇神情复杂,面对女儿那张激动的小脸,到底还是违心道:“喜欢。只是觉得你太大公无私了。"
孔应笛又转头看向孔如琢:"妈妈呢?"
孔如琢看蒲又崇一眼,忽然挑起唇角,淡淡道:“妈妈也喜欢。只是妈妈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公平。
孔应笛小脑袋瓜上升起一个问号:“一人一个,很公平啊?”"你瞧,家里,你和妈妈是一个姓,却只有爸爸自己一个姓。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
孔应笛脑袋瓜上的问
号变作一个小灯泡:“我知道了!应该小猫小狗,都和爸爸姓!这样才是公平的!"
孔如琢:噗嗤——
她女儿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蒲又崇:...
真是他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