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清河县在山谷里大规模搜索的第三日了。
张大顺一直跟着搜寻,可惜始终没有赵承的线索。
跟着找了这么多天,张大顺觉得赵承恐怕凶多吉少了。这时候他有一种矛盾的想法,既希望找到又不希望找到。
希望找到是自然而然的想法,但是越是搜寻下去,张大顺就越觉得生还的希望恐怕不大了,这个时候反而不希望找到。
因为找不到,至少还保留着一点点的希望,可若是找到了什么残肢断臂,或者是衣服碎片,那往往就意味着人已经永远找不到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前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张大顺精神一振,急忙跑过去查看,只见许多衙役围在一棵大树下,正仰头观看。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张大顺拉过一个衙役问道。
那个衙役指着大树回答:“刚刚有一个人从山上滑落下来,身手十分了得,可惜最后还是不慎失足,但是幸好有这棵大树接着,这人现在挂在树上了,应该没什么事情。”
“老爷子不用担心,已经有人攀上树去了。”
张大顺闻言向树上望去。如果是冬天,树枝干硬,这下子非死即伤,但是好在现在正是春夏时节,枝叶新发而柔软,落在树上应该能保得一条命。
衙役说这人是从山上下来,张大顺又好奇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高山,峭壁陡直,十分险峻。
没多大一会儿,掉在树上的人就被众人救了下来,张大顺也迫不及待的挤上去察看。
这是一个中年人,往脸上看大概四十许的年纪,但这人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看起来十分苍老。
张大顺暗自叹了一口气,可惜不是赵承。
这个中年人正是郭廿,他从隘口跑掉之后,还要通过隧道和栈道,在隧道那里跟守卫拼斗了一阵,杀死了守卫侥幸逃脱,但是在走栈道的时候不慎跌落。
郭廿为了逃命,从栈道上一级级跳落,终于在最后两阶的时候从高处跌落到树上,即使有树枝阻挡,骨头也断了几根,衙役们抬他的时候,满脸痛苦的嚎叫。
“敢问阁下为何从山上掉下来的?那山上可还有别人吗?阁下是否见过一个姓赵的年轻士子?”张大顺不甘心的向郭廿打听。
郭廿被衙役抬着本来疼得呲牙裂嘴,对张大顺的问话置若罔闻,理都不理。但是当他听到张大顺最后那句“姓赵的年轻士子”时,立刻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阁下可曾见过?”张大顺连忙问道。
那郭廿又闭上了眼睛:“士子倒是有一个,似乎是姓赵。”
“哦?”张大顺紧张地问道:“那他现在还在山上吗?是死是活?”
郭廿连连点头:“在山上,还活着呢,你们快去救他!”
张大顺一听立刻对衙役们说道:“你们听到了吗?这位说山上还有人,得赶快去救!”
衙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对张大顺说道:“上山救人倒是没有问题,不过眼下这人受了伤,而且他又熟知山上的情况,不如我们把们先带回县衙,禀报县令大人,再由他定夺可好?”
“我们已经搜寻了三天,又岂会在此时撤回不理?请老丈放心便是。”
张大顺觉得这个衙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同意了。
这几个衙役抬着郭廿匆匆离去,剩下的大部分人听说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山顶,于是就有人开始向山上攀爬。
另一边衙役们抬着郭廿,连断骨都没来得及处理,就直奔县衙。
“老爷!老爷!”一个衙役急匆匆的直奔后堂。
潘濯快步走出,神色显得十分焦急:“讲!”
衙役转头四顾看了看,没有看到别人,这才低声说道:“老爷,郭英郭大人找到了。”
潘县令立刻激动了起来,上前一步抓住衙役的肩膀晃动着问道:“在哪里?他在哪里?”
“回老爷,郭大人就在外堂,他从山上跌下来,腿受了伤。”
潘濯“哦”了一声,神情已经平静多了,显然多年的官宦生涯使他迅速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好,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这样,你去飞马街的回春堂去请谢医生来,郭大人既然受了伤,就要及早诊治。”
衙役被潘县令一夸,喜不自胜,连忙领命去了。
潘县令在后堂门前站了一会儿,来回踱了几步,这才施施然往前堂而去。
郭廿被衙役们放在了前堂的排架上,本来是用来抬受伤的犯人用的,因为此处无床,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他正在排架上哼哼哟哟的时候,忽然见潘县令从后堂转出来,一脸的关切:“郭英?!”
郭廿顿时像见了亲人一般,泪珠滚滚而下,悲悲切切的叫了一声:“大人!”
潘县令快走了几步,伸出手握住了郭廿的手:“郭英,你受苦了!”
郭廿原名郭英,在平顶山上无奈之下入了伙,排位第二十,才叫了这个郭廿,他的本名就叫做郭英。
旁人不知道的是,郭英是潘县令的亲随武官,而且是同乡。
县令是没有卫兵护卫的,但是不限制官员本身豢养护院武士,这位郭英原本就是潘县令的同乡,又有一些武艺在身,所以做了潘县令的家院武官。
每一次潘县令出去“游山”,都是带着郭英一同。
而自从上一次“游山”归来,郭英就再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每当有人问起时,潘县令就回答说郭英出去办事了。
潘县令握着郭英的手说道:“伤到了哪里?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飞马街请回春堂的谢大夫过来了,你稍稍坚持一下。”
郭英十分感动:“潘大人,属下已经探得……”
潘县令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郭英的肩膀:“我晓得,我晓得,这些都不急,等大夫来为你处理伤口,先休息一下,这些事情不急。”
郭英也确实疼痛难忍,再加上从山顶跌落,又惊又怕,早就耗尽了体力,在潘县令的安抚下,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