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人叁骑方向南追赶。
要是小家伙仍在当场,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文俊一阵紧走,过了一林又一林,十馀里后山岗将尽,又钻进一座古林,半盏茶时不到,古林将尽,蓦地里听到林外蹄声响起,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念道:“一鹤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叹望我来,应攀王树长相待。”念完,幽幽一叹。
接着响起另一个洪钟也似的嗓音哈哈大笑不止,打断了先前那人的深长叹息,声薄云霄,可裂金石。
文俊可吓了一大跳,一朝被蛇咬,叁年怕井绳,深怕又碰上倒霉事,慌不迭窜入林中,爬伏在一株大树后,偷偷地向外瞧。
笑声伴着蹄声,缓缓进入林来,笑声一落,粗豪的语音随着响起,说:“贤弟,往者逝矣!来者可追。为了那只烂草鞋,你竟然神魂颠倒,何苦来哉?俏妞儿江湖中车载斗量,放心啦!全在愚兄身上就是。只要咱们能找到荆山老儿,夺得九如玉佩,保证替你找个如花似玉,那比烂桃儿强上千倍的嫩蕊儿,走啦!”
文俊心中一动,瞎说:“怎么?又是九如玉佩、荆山:荆门山;九如玉佩是什么东西呢?”
荆山和荆门山他是知道的,荆门山今早他曾经走过,荆山更是大名鼎鼎。在春秋出了一块璞玉,就是蔺相如完璧归赵那只“和氏之璧”。身为湖广人要不知荆山,那是白活了。至于那什么烂草鞋烂桃儿,却不是他能够知道的事。先前那人所念的诗,他倒懂得,那是李白的怀仙歌的前半阕为何与烂桃儿连在一块,他可大惑不解。
他正在想,又听先前那清越的声音似乎喂然长叹,接着说:“大哥,男女间的事,你是个门外汉,你不会懂亦不能懂,说也徒然。总之,小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唉!天下之大,何处可觅她的芳踪呢?”
“不懂也好,愚兄乐得轻松,至少嘛,不会像你那麽整天愁眉苦脸,魂不守舍,你呀!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粗豪的嗓音,震得飞鸟惊慌飞窜。
两人谈谈说说,已经入林到了近旁,蹄声倏止。
先前那粗豪的嗓音又说:“燠热难当,咱们且歇息一会再走,这儿到荆门山不过一二十里地了,天黑前再赶到荆门山,由后面抄出荆山背侧,打他们措手不及,不亦乐乎,哈哈!”
两人翻身下马,清越的喉音又说:“假使双凶一霸都来了,大哥,咱们还是袖手旁观算啦!老实说,合咱们哥俩之力,还是如卵击石哪!”
“贤弟,别长他人志气,明枪易躲,双凶一霸再狠,也难逃咱们………”声音渐低履声橐橐,愈来愈近。
文俊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听语气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善类,不由他不惊,定神偷偷地向外瞧,心里更是吃惊。
只见两人正步入林来,前面那位年纪约四十有馀,身材修伟,满脸红光,国字脸庞,一字浓眉大环眼,狮鼻海口黑??须,眼中神光外射,两太阳穴高高鼓起。身穿青绸子对襟劲装,青绸帕包头。足下是鹿皮短靴,靴踉银色马刺闪闪生光。腰中鸾带上围着一条粗如鸡卵的九节钢鞭。乌光闪亮,端的神气万分。
另一位截然不同,白净面皮略泛青色,剑眉虎目,鼻梁挺直,倒也一表人才,可惜双唇其薄如纸。身材修长,黑漆长发挽在顶端,系上青绸结,身穿月白对襟劲装,胁下挂了个大革囊,腰悬长剑。
两匹枣红健马只能看到八只马蹄,停驻路侧。
两人一入林,红光满脸的黑大汉有意无意地,向文俊隐身处瞥了一眼,停身向白脸大汉呵呵一笑道:“贤弟,荆州府那些高人们,今天因何一个不见,你猜是为什么?是不是让双四一霸吓跑?”
白脸大汉嘴唇微动,不屑地说:“反正他们已得到确实消息,为了九如玉佩,谁不争先恐后追踪前往?双凶一霸………”
声未落,猛听北面廿馀丈林木深处,响起一声哈哈狂笑,灰影乱幌,由外窜入叁个满脸??须的黑衣大汉来。
一个个像貌狰狞,背插钢刀,年在四十上下,并肩儿一站,冲着两人狞笑不已。
现身身法之快,几如鬼魅幻形。
两人似乎初闻笑声时神情紧张,但一见来人身影,神色顿舒,红面大汉呵呵一声笑道:“不打紧,不是双凶一霸的走狗。双凶一霸四个字,只要不让他们的狐狗们听到,天下人都可以说,性命也丢不了。”
白脸大汉双手一背,鼻子朝天冷哼一声,阴沉沉一字一吐地说:“原来是大洪山汪当家的,不愧称大洪叁虎,难怪轻功如此高绝。可惜!一纵只有两丈馀,还得痛下功夫。”
嘴在说,眼光却向顶上枝叶瞧去,神态狂傲已极。
大洪叁虎同时气往上冲,中间那位大环眼一瞪,跨前两步嘿嘿冷笑道:“阁下好狂的口气!既知汪某名号出处,定然是江湖有头有脸人物。恕在下眼拙。请亮万儿,汪某领教。”
白脸大汉蓦地一沉脸,双目寒光暴射,寒着脸厉声说:“滚你娘的万儿千万,二太爷不屑与你缠夹,凭刚才你叁人藏头露尾觑探,更狂笑现身示威,这就足够留下你们叁个驴头。但二太爷今天有事,不想动手动脚,给我快滚吧!”
大洪叁虎忍无可忍,同时一声虎吼,正要撤下兵刃。
忽听红面大汉呵呵一笑道:“贤弟,瞧,人家要拼命啦!看我的。”左手一伸,便在掌中多了一枝长仅八寸,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匕首,其薄如纸,宽只叁分,寒光迫人不敢正视,迎风一幌,幻出千百道青芒,照得众人脸上掩上一道青灰之色。
大洪叁虎蓦地脸上变色,刀拔不出来了,反而倒抽一口凉气,倒退五六步。
中间那位脸如死灰,张口结舌地说:“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渎,两位敢莫是神鞭伽蓝韩大侠、夺魄神剑沙二爷么?”
红脸大汉又是呵呵一笑道:“你小子招子还真亮,还认得我这把伽蓝匕,来吧!比划比划也成,我韩云彤准教你如愿以偿就是。”
大洪二虎吓得浑身打抖,皆因这两位着实难惹,别看韩云彤脸泛笑容,但这就是他要动手杀人的先兆。
两人是结义金兰兄弟,韩云彤是老大,一条九节钢鞭重有四十斤。隐在左袖底的宝刃名叫伽蓝匕,吹毛可断,削铁如泥。死在他神鞭之下的人并不多,但死在伽蓝匕之下的人,可是数不胜数。
白脸大汉叫夺魄神剑沙东旭,一把长剑神出鬼没,囊中恶毒的夺魄神沙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在江湖中名头不算小,黑白道朋友都对他俩有些忌惮,杀人不眨眼,出名儿的心狠手辣。所以大洪叁虎一见伽蓝匕,便知道要糟,大事不好!
韩云彤一见大洪叁虎挪步后退,便呵呵大笑道:“汪当家的,你们可怪我兄弟不得。江湖中各有禁忌,就像双凶一霸吧!他们只能让人叫双雄一霸,谁叫出凶字,准死无疑。双凶的阎王令主令旗到处。鸡犬不留,这就是禁忌。我兄弟不才6也有些小辨矩,想你们也该有个耳闻,谁招惹我兄弟,谁就得留下些什么。”
说到这儿,语气转厉:“放漂亮些,每人留下一条胳膊了事,你们不会要我亲自动手吧?是不是?”
大洪叁虎知道走不了,要打么?不啻螳臂当车。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认命啦!
叁人一打眼色,一咬牙,呛????钢刀出鞘,飕飕飕叁条左胳膊应声落地,插好钢刀各掏金创药敷上。
“青山不改,汪世英兄弟今天拜领二位恩赐,咱们后会有期。”汪老大铁青着脸,咬着牙恨恨地说。
“是的,后会有期。汪朋友,咱们兄弟俩记着了。”韩云彤正色回答。
大洪叁虎向两人投过一瞥怨毒眼光,头也不回走了。
隐伏在地下的心文俊,被吓了个魂飞天外,几乎晕倒,不住战抖,几曾见过这种阵仗?真够他受的。
韩云彤折下一枝小树枝,若无其事地将叁条断臂一一挑入林中,有一条“噗”一声恰落在文俊身前不到五尺。
文俊吓得毛骨悚然,只觉打脊梁上冒起一道寒流,直冲天灵盖。正在魂飞天外,蓦地里响起一声哈哈狂笑,神鞭伽蓝韩云彤扔掉树枝,冲他隐身处狂笑,笑完喝道:“朋友你还不滚出来,还没看够么?哈哈!”
文俊知道已被他发现了藏身之地,不出去是不行的b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一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再一想到刚才大洪叁虎的英雄气概,胆气不由一怔,暗说:“我梅文俊也是人别让人看扁了。”硬着头皮站起,提着打狗棒和烤鸠,不蹈步走出林来。
神鞭伽蓝和夺魄神剑全皆一怔,想不到竟是个小花子。
神鞭伽蓝一皱眉,淡淡一笑道:“你这小花子好大胆,躲在这儿干吗?小小年纪,犯下这种江湖大忌,你是活得嫌命长么?小得很呢!”
文俊距两人丈外止步,卓然而立,昂然地答道:“小可路过此间,打几只鸟儿充??,正在歇脚,二位大叔请见谅,小可实在并非有意偷窥。”
神鞭伽蓝没做声,心说:“这小花子眉清目秀,眼中似有神光,胆气不弱,倒是块浑金璞玉稍加琢磨,必成大器。”
这一看之下,他可动了怜才之念,便假怒喝道:“呸!装什么羊?鬼鬼祟祟,必有图谋,还不给我跪下。”
文俊一皱眉,随又一轩,吭声说:“士可杀不可辱,要脑袋,拿去就是,你神气什么?”他也是迫得无路可走,眼见大洪叁虎无故被辱,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全是杀人不眨眼,无理可喻的狠心人,讨饶并不一定是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