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定在五月一号,章姨选的黄道吉日。对于结婚日子祁希予和伏黎都没有太大的想法,祁希予想尽早结婚,伏黎想多点时间减脂塑形。婚礼是人生大事,没有哪个新粮不想在这一天做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祁希予对她一日三餐吃草的行为嗤之以鼻, "你是兔子?"
“瘦点穿婚纱才好看。”伏黎艰难地噎着紫甘蓝,"一辈子就穿这一次呢。""你天天穿也没人说你。"祁希予笑。伏黎觑他一眼, "闭嘴。"
她本来就够瘦的了,腰上掐不起肉,抱在身上都硫骨头。祁希予觉得完全没必要,但又拗不过她, "营养必须要保证。"
伏黎觉得他在说废话,减肥营养师还是他给找的,层层把关,就怕减肥方式不科学。
祁希予见她咽得愁眉苦脸,"要不别减了?"
"不行。”伏黎给他解释:“镜头会把人拉宽,上镜会显胖。"“你不胖。”祁希予说。
“我知道。”伏黎的体重保持得很好,她也知道自己身材其实很匀称,但要骨感美还是差了点,新宜的高定婚纱是露肩膀的,"等办完婚礼我再吃回来。"
中午的时候,伏黎在禾润的总裁休息室里小憩。她的工作室还在放假,祁希予工作忙,待公司的时间比家里多。她干脆就跟着他一起上班,太早起不来,中午也会过来陪他吃饭。
祁希予搁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震了很久,把伏黎都叫醒了。
“你手机。”她迷蒙地睁着眼,用胳膊肘蹭了蹭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她旁边的人。祁希予没动。
他的有两个手机号,一个号码用来处理工作,另一个则是私人手机号。两个号码的铃声不同,一直响的是后一个号码。
伏黎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遮光帘没拉开,不知道外面出太阳没有,铃声在一片安静的屋内显得尤为刺耳。
她去推祁希予的肩膀, "醒醒,手机响了。"
祁希予翻了个身,眉宇间没有半点惺忪睡意。伏黎看着他捞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直接扔到一旁,任由它继续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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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希予伸长胳膊将她揽进怀里,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了,熟稔到他一抬手伏黎就知道他是想抱她。
"谁给你打的?"伏黎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像只不安分的小虾米。
“陆国立。”他声音有点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困意来了,话语间的停顿往刚才要长许久,又像是不愿意多说:"大约是问婚礼的事吧。"
"你没告诉他?"伏黎很享受他这样抱着自己,她往下钻了点,整个人缩在他手肘间的狭小空间。
"告诉了。”祁希予懒懒地道:“让李总助通知的。"
通知,谁结婚让助理通知父母啊?
不过他和陆国立的关系确实很微妙,伏黎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用手指头绕着靠枕边的流苏,"你不想让他参加婚礼?"
"转过来。"祁希予掐了下她腰,伏黎没动,他干脆撑起手肘,身体往她那边倾,像是虚压在她身上, "也不是不想,觉得没必要。"
伏黎没说话。
“你怎么想的?”祁希予脸探过去,想要看清楚她在干什么。“不知道。”她小时候参加过几次婚礼,婚礼上有一个流程是给双方父母敬酒。她没有父母,章姨和祁希予的关系也不适合坐在台上,如果陆国立不来,那这个环节就会直接取消。
就好像,他们的婚礼没有家长的祝福。虽然这不重要,但她心里还是有点难受,说不上来的空落落。
伏黎“嗯”了很长的一声,似在认真思考,祁希予把她搅动流苏的手指攥住, "有这么好玩吗?"
伏黎突然转过来,把他紧紧抱住,脸埋进他胸口,瓮声瓮气道:“我都行,看你。”
晚上伏黎去上塑性课了,祁希予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八点半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伏黎上完课了,想也没想地接通, “回家还是来禾润?我让小陈来接你。”
那边静了一下,而后再开口:“是要接小梨吗?”祁希予回过神来,正在翻资料的手僵悬在半空。电话那边安安静静的,似乎在等他说话。
"你……有什么事吗?"祁希予并不想叫“爸”这个称
呼,勾起的唇角也缓缓拉下去,笑意退却。
陆国立笑了下, “五月一号办婚礼是吧?爸爸会提前回来的,你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亲自告诉我,让小陈说像什么话。"
“你忙的话可以不用回来。”祁希予沉默了片刻才说。
陆国立又笑了声,这次的笑声里充满了苦涩, "我忙什么,我成天闲着。"祁希予嗯了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自从母亲和哥哥去世,他们的父子关系就像这样。他读书那会儿还经常和他吵架,那个时候的陆国立正值壮年,脾气也大,两个人一吵起来就不可开交。
陆国立喜欢砸东西,家里的珍藏的老古董被他砸了不知道多少。祁希予爱顶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精准无比地戳到他痛处。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伤害着。
现在陆国立老了,他长大了。也就不会再毫无情面的吵闹。
“你章姨身体怎么样?”或许陆国立也不知道说什么,主动提起她的情况。
祁希予回答:"挺好的。"
“那就好。”陆国立说:“麻烦你这几年照顾她了。”祁希予没有情绪地扯了下嘴角,想笑,可觉得又有什么必要。
“没事的话就挂了。”祁希予拉出抽屉,从里面摸出一盒烟,单手倒出一根咬在嘴里,又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他不想再多说,只愿意说这一句了, “照顾好自己身体。”
伏黎来到禾润时,祁希予正坐在办公桌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丝框眼镜,这个人清冷又认真。她轻轻地拉开一条门缝,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想吓他一跳,刚走出两步时,不远处的人冷不丁抬起了眼。
祁希予捞过旁边的手机看了眼,没有未解来电或者未读消息。
"这天下课下得这么早?"他把眼镜摘下,抬手揉着眉心。
“老师有点事,今天只上了一个小时。”伏黎快步走过去,绕过座椅站在他身后, “是不是很累?"
伏黎把他的手放下去,学着按摩师的动作有模有样地按着太阳穴, "怎么样?不错吧?我专门在网上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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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希予一手环住她腰,另一手翻着桌上的报告, "等我半个小时。"“我去里面等吧。"伏黎去掰下他的手, “我这样坐着你腿会麻的。”“麻不麻我能不知道?”祁希予呵笑了声。
伏黎望着紧闭但可能随时会被打开的门, "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害怕?"祁希予侧过头,他的下颌线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害怕就去把门锁上。"
锁上不更欲盖弥彰么,禾润的员工都知道她常常出入总裁办公室,以茶水间和厕所的八卦性,可能早就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事了。
"你就不怕坏你名声?"伏黎揶揄他。祁希予问:“怎么坏?”
伏黎想了想,回道:“办公室偷情。”"正当恋情,怎么能说偷?"祁希予翻着报告,皱了下眉, "语文还给老师了。"
伏黎在心底哼一声,她是在暗示,外面兴许会传他们办公室play。
"放我下来吧。"伏黎恳求道。“不放。”祁希予手锢得更紧了。
"你这样我没办法玩手机你也不好工作。"伏黎耐心跟他讲道理。祁希予不为所动,反而道:“我觉得这样挺好。”“哪里好了?”
"美人在怀有什么不好的。"
“一心不可二用。”
“你不可以,我可以。”
"……"伏黎无话可说,但渐渐地,她发现有些不对劲。大腿侧有什么火热的东西抵着。
"祁希予。"伏黎试图提醒他。
祁希予一听到她这样叫他的名字就受不了,沙沙糯糯的,带着警告意味,可又不多,像小爪子在心上挠。
"知道了。"他双腿张开了点,腾出另一只手把她往怀里挪。
"!"伏黎差点惊呼出来,她捂住自己的嘴, “知道你还——”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反正就是接触的面积更大了,更热了,他也更硬了。
"你干嘛?!"伏黎转头去瞪他。祁希予这会儿也不想工作了,直接打横抱起她往休息室里走, “我们
还没试过在……”
后面的话被伏黎伸手捂住了。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暖和,过得也格外快。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园子里的花争相开放,京南湖畔上下弥漫着一股清甜芳香的喜庆儿。
伏黎选择在京南湖畔出嫁。出嫁前,祁希予让她签了很多份合同,大多数都是财产转让。出嫁的前一周晚上,祁希予把她带了陆家古宅。
祁希予的母亲和哥哥都葬在陆家古宅的园子里,园子和古宅隔了一定的距离。那是一块专门葬陆家人的墓地,伏黎未免想到古时候的皇家园陵。说起来,陆家的确是世家。
那天晚上,祁希予对她说了很多很多,讲起小时候的一些事,他偶尔发笑,偶尔会沉默一阵子。伏黎抱了抱他, "你现在有我了,我也是你的家人。"
祁希予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 "我没事,带你来是想让你见见我哥和我妈。""见到了。"伏黎说:“他们人很好,就和你一样好。”祁希予笑了下。
古宅地处城西,郊区高楼建筑少,视野开阔。晚上的乌云和星星清晰可见,他们待了很久才离开。回去的路上,祁希予问她:"确定不搬家?"
伏黎摇摇头, "住习惯了,离禾润和我工作室也近,搬来搬去的麻烦。""那重新装修?"祁希予问。
伏黎还是摇头, "现在这样挺好的,装修过后要散甲醛不能马上住进去,起码得等到下半年去了。”
祁希予觉得她无所谓的态度既可爱又让人心疼。在最需要关怀的青春期失去父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把想要的都埋在心底。虽然他也差不多,但男生和女生不一样,女生的心思更加细腻敏感。
“别人结婚都住新房你住旧房。”祁希予故意打趣她, "不怕李嫣儿笑你。"
“李嫣儿不会笑我。”伏黎把车窗打开了一小截,风从外面吹进来,发丝在眼前飞舞, "她只会骂你抠门。"
祁希予不屑地嗤了声, “我就剩裤衩没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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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祁希予漫不经心地道:“把我捎上就行。"“你的好日子不过了?”伏黎破天荒地想, "要不我们去流浪吧。"
远离工作,远离城市喧嚣,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伏黎忽然想起初中的课文《桃花源记》,里面有一段“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地方吗?有的话她愿意抛下一切前往,但抛不下祁希予。
祁希予正开车着,被她这么一说,突然转过头。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明亮, "婚礼后去蜜月吧,我抽时间出来。"
“我说的是流浪。”伏黎纠正他。“行。”祁希予笑着道:“你想去哪儿流浪?”
"不知道。”伏黎低头玩着手指思考,突然想到什么,亮晶晶的眼睛冲他眨了眨, "你不是喜欢潜水么,我们去大堡樵吧。刚好带你去参观我的学校。"
"大堡樵吗?"祁希予看着前方的路标, "你学校我早就参观过了。"“什么时候?”伏黎半边身体转过来。“去过好几次。”祁希予短暂地回忆了一下, "有一次在海边看到你和骆劲抱在一起。"
伏黎张了张嘴,话梗在喉咙里。
祁希予偏头看了一眼,很短的一眼,随即回头目视前方。
“什么都不用告诉我,就算你们曾经在一起过也没什么,你也不用和我解释,真的不用。”他顿了一下,似乎要很用力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那时候的你太脆弱了,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伏黎觉得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他。"
无论是明面上的男女朋友还是心昭不宣那种暖昧关系,他们都不是。伏黎很感激骆劲那一段时间对她的帮助,但也仅限于帮助,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次是他要走了,他说最后抱一下我就不会再回来了。”伏黎看着祁希予的侧脸说, ”我想拒绝,可他抱得实在太快。"
祁希予嗯了一声, "你最近和他有联系吗?"伏黎摇头, "就上次江妍月那事联系过。""联系一下。"祁
希予侧头看过来, "给他发个婚礼请帖。"
……”伏黎感肯定祁希予就是故意的。
伏黎给骆劲发请帖的第二天,骆劲打了通电话过来,约她在工作室不远处的餐厅吃饭。伏黎直截了当地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骆劲半天才嗯了一声。
伏黎正在试婚礼当日的妆容,她走到外面去,玻璃窗外的天气很好,放眼望去晴空万里,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不来了,这几天很忙。"
电话那头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在伏黎挂电话前,他终于开口:“你结婚那天……我就不来了,祝你幸福。"
"你也是。"春燕从树梢飞过,伏黎收回视线。
她回到房间,化妆师继续给她上妆,上好后她拍了一张发给祁希予,问他怎么样。祁希予或许是在开会,没有及时回她。反倒是她和罗晓微以及李嫣儿的三人小群炸开了锅。
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出了百人群的气势。罗晓微一个劲儿猛夸,李嫣儿骨头里挑鸡蛋。
伏黎看着她们讨论,笑了笑。化妆师问还有不有哪里要调整的,伏黎抬起眼, "抱歉,可能得再等一会儿。"
化妆师也笑了下,"是在问你老公?"
化妆师来之前就知道今天试妆的人是鼎鼎有名的禾润集团总裁的未来夫人,一点都不敢总慢,来之前甚至战战兢兢的,有钱人脾气通常大,一点小毛病都能撒火砸东西。
她跟妆的上一位新娘是嫁入豪门的三线明星,试妆的时候一直打电话,她说到激昂处手上动作突然变大,碰到她胳膊肘,眼线顺势飞了出去。
三线明星直接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把化妆包都砸了出去。
相比这下,今天这位试妆新娘简直是温柔天使。
“妆容就这样。”伏黎看到祁希予回的消息,笑着道:“谢谢你,他说很漂亮,就麻烦你结婚当天辛苦跟妆了。"
结婚的日子在期待中悄然而至。伏黎选择了中式婚礼和西式婚礼结合,场面办得很大,当天上了微博热搜。由于婚礼现场管控严格加上祁希予事先和媒体打过招呼,外泄的照片只有她的一张侧脸。
陆国立最
终没有来,伏黎也没问是他自己不来还是祁希予拒绝让他来,章婉坐在台下,双眼含泪地看着他们。
互戴对戒的环节事先演练过几遍,可当司仪话音落下。在无数道灯光下,在万朵鲜花装点的台上,戒指套上对方手指那一刻,伏黎依旧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手抹了下眼睛。
“我爱你。”她听见祁希予这样对她说。“我爱你。”他又说了一遍,眼里闪着光。
她嗅了嗅鼻子,对他形成对视,他在这时许下承诺。"这辈子,无论生老病死,我都永远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