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马上将一件平民衣服抛到皇帝身上,喝一声道:「换上这衣服。」
皇帝怔住,下意识将衣服抛下道:「为什么我要穿这种衣服?」
「因为是我要你穿。」
「大胆」皇帝脱口一声。
刘瑾挥手道:「皇甫兄弟,替皇上更衣!」
皇甫兄弟应声上前,在他们二人的手下,皇帝不换上衣服也不成。
刘瑾也不再逗留,带着皇甫兄弟挟持皇帝从秘道离开。
他们进来的时候北盗知道,离开的时候却没有跟北盗说,北盗也只以为他们仍然在豹房内,到徐廷封等人杀进来仍然负隅顽抗,他虽然一身本领,但连南偷也不敌,又怎能够抵挡得住徐廷封等人。
徐廷封他们也因而以为皇帝仍然在豹房内,解决了北盗一伙,进去才知道皇帝已经在刘瑾的威迫下换上平民衣服,被刘瑾带走,不敢怠慢,立即分头前往追寻。
陆丹、小子是一组,也是他们二人先打听到刘瑾上了马车,往西而去。
他们往西一路上打听,出城十里,只见拖车约两匹健马都已力竭倒地,马车弃置在路旁,再追,到了河边,终于看见皇甫兄弟保护刘瑾,挟持皇帝,正要登上一倏小船。
若不是去弄水下那几箱子的珠宝,刘瑾这时候早已经上了船,顺流而下远去。
那几箱珠宝不但令皇甫兄弟往来奔走,浪费气力,也令他们延误了上船的时间。
小子也可谓机灵,先跳进水里,将船底弄破了一个洞,断了刘瑾的去路。
皇甫兄弟来不及阻止,到这个地步也只有拚命一战,希望先将陆丹与小子击杀,再寻生路。
陆丹看见刘瑾,也是怒火中烧,一心要冲杀过去,找刘瑾算帐,自然奋力出击,小子虽然没有陆丹那股冲动,但天性刁钻,寻瑕伺隙,也不是容易应付。
皇甫兄弟单打独斗,原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应付陆丹,虽然还不成问题.但多了一个刁钻的小子,不时声东击西,难免手忙脚乱。
小子陆丹将皇甫兄弟击杀当然也不容易,可是弄翻了皇甫忠之后,联手再对付皇甫义。实在轻松。
刘瑾看在眼里,脸上不免露出了惊惶之色,仍然不肯罢休,一柄匕首在手,架在皇帝的咽喉上,厉喝道:「哪里一个再动手,我先将皇帝杀掉!」
小子、陆丹不由怔住,刘瑾目注陆丹,又喝道:「你那个做老子的三番四攻与我作对,你这个做儿子的竟然也是一样,不要命了。」
小子冷笑道:「你这个老匹夫,死到临头,还是这样嚣张。」
刘瑾咬牙切齿地道:「皇帝在我手上,有什么损伤你们承担得了。」
陆丹也是咬牙切齿,要冲上,脚步举起又放下,小子亦无计可施,嘴巴却不肯饶人道:「好,倒要看你能够支持到什么时候,我们能够找来,其它的人也一样能够,就是你,除了皇甫兄弟,还有什么手下?」
陆丹不由接上口道:「殷天虎、常胜都已死在萧三公子剑下,难道白莲教的人这个时候还会来救你?」
刘瑾试探着问道:「天地双尊又怎样了?」
「他们败在钟大先生与安乐侯师徒剑下,只有逃命的份儿,连他们也不是对手,五灯使者更加不是,又怎敢再多管闲事。」小子大笑。
刘瑾虽然心中有数,但知道事实才真的绝望,紧张之下,冷汗迸流。
「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小子目光一转道:「说不定皇上一下高兴起来,将你的死罪免去。」
刘瑾不由得偷看皇帝一眼,皇帝面无表情,也彷佛没有听到。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小子还有话。
「住口!」刘瑾断喝道:「若是你再废话……」
「千万不要冲动。」小子摇摇头道:「看你啊,满头冷汗,手脚颤动,连匕首也快拿不稳的了。」说着他将手中短刀抛高又接下,动作是那么轻捷。
「将刀丢下!」刘瑾喝令。
小子笑问道:「一定要丢下?」
「快!」刘瑾双手一紧,皇帝不免又是一阵辛苦,不由得一声呛啷。
小子连忙将刀丢掉,去得远远地,刘瑾冷笑道:「算你知情识趣。」霍地转向陆丹道:「你的剑」
陆丹看看小子,闷哼一声,反手将剑远远的丢开去,刘瑾这才松过一口气,移动拿匕首的手,举袖擦掉额上的汗珠,在他的心目中,陆丹、小子没有兵器在手便没有那么危险。
也正当此际,小子一枚飞铊从袖中飞出,闪电般理在刘瑾右腕上,「磬」地骨碎声响,刘瑾的右掌虽然没有被击断,匕首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开。
陆丹配合得恰到好处,一个箭步离弦箭矢也似射前,探手扣住了刘瑾的左腕,硬硬将刘瑾从皇帝身旁拖开,连忙一阵拳打脚踢。
他盛怒之下拳脚并没有用上内力,但已经将刘瑾踢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乐,死去活来。
小子一眼看见,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道:「你这样将他打死,不是便宜了他?」
陆丹总算冷静下来,看看一堆烂泥也似倒在地上的刘瑾,脚举起又放下。
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与之同时随风吹来。
皇帝惊弓之鸟,移步到小子、陆丹身后,小子眼利,目光及处,雀跃高呼道:「侯爷来了」
除了徐廷封、钟大先生等,还有宁王、萧三公子与四季杀手,军兵多人。
皇帝脸上这才有笑容,目注刘瑾道:「你也有今天。」
刘瑾突然爬起来,一面叩头一面泣声道:「奴才该死,皇上开恩」
「你也知道该死了。」皇帝笑起来。
「奴才该死。」刘瑾突然又叫道:「一切都是宁王指使,奴才只是听命行事。」
「哦」皇帝目光一转,目注宁王。
「皇上恕罪,微臣救驾来迟,逼不得已。」宁王跪下来道:「刘瑾在京中只手遮天,微臣几次要北上,都被他截下,为了能够顺利入京接近皇上,不得假意奉承他……」
「好,做得好,我完全明白。」皇帝笑顾刘瑾道:「这时使用这条狡计不是已经太迟了。」
刘瑾转顾宁王,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宁王却只是笑。
皇帝也在笑,谁也看不出这一笑之前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之色。
刘瑾这边事败,那边六科给事中,十三道监察御史便纷纷上奏,力数刘瑾大罪三十余款,皇帝也没有空理会谁是谁非,着锦衣卫将刘瑾交付廷讯。
廷讯存午间,问官是六部尚书及一班大臣,刘瑾一见便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是自知难逃一死,什么也豁出来了,众人见他说话奇怪,无不呆住。
「是你们啊。」刘瑾再环顾一眼道:「你们全凭哪里一个才有今天的地位?」
众人又是一怔,刘瑾语声一沉道:「好,我人在这里,哪里一个来问我,是你?还是你?」
他手所指,被他指着的都不由垂下头来,刘瑾气谈更盛,仰天大笑道:「满朝公卿,都出自我门下,哪里一个有资格来问我?」
「我来问你」徐廷封应声走进来。
这一次到刘瑾怔住了,徐廷封接问道:「我与你并无任何关系,应该可以有资格审讯你的了。」
刘瑾无话可说,徐廷封接道:「其实也不用再多问什么。」一顿抖开了一道手谕道:「你看皇上是什么意思?」
刘瑾目光落在手谕上,脸如土色,几乎立即昏倒在地上。
大罪三十余款,一款款审问明白,颇费功夫,皇帝是急性子,哪里有这个耐性,随即写了六个字的手论交给徐廷封。
毋复奏,凌迟之!
既然不用复奏,且下了处决的命令,审问也是多余,一见这手谕,刘瑾如何不心胆俱丧?
同样是死刑,却有分轻重,最轻的是「绞」,在狱中施行,照例三收三放,死而后己,其次是「斩」,再次是「枭首」,斩与枭首同样是杀头,不同的是斩后准许家属收尸,拿头颀去请皮匠缝合,勉强还可算是落得一个全尸。最重的就是凌迟,俗称为「剐」,又名「脔割」,要将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若是创子手受了贿嘱,动手之际先在要害处扎一刀,所剐的只是一具尸体,当然了无痛苦。
刘瑾这样的一个重犯,刑部的创子手如何敢受贿嘱,也不敢卖人情,何况凌迟之日,万人空巷,众目昭彰,又有监斩官在?
刘瑾善哭,这时候已吓得半死,根本哭不出来,半拖半扶地被送到刑场中央,头发随即被紧系在木桩的铁环上。
创子手跟着抖开一张绳网,将刘瑾赤着的上半身连木桩都罩在渔网里,抽绳子使劲勒紧,一块块肌肉便从网眼里凸出来。
行刑的时间照规矩午时三刻,一刻不许早,一刻不许迟,不许单是怕临刑之际突然有恩旨到,刀下留人,早动手了人死不能复生,监斩官就得受重大处分。
午炮一响,行刑在即,除了刘瑾,还有亲属男子一共十五人,一律都要处斩,刑场上一字排开,面北而跪,不死心的仍然痴痴盼望,希望突来一骑快马,送来皇帝恩诏,赦免死罪,发配充军。
类似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痛恨刘瑾的人那片刻当真是度日如年,深恐突生枝节。
眼看时刻接近,宫城那边真的有一骑快马奔来,所有人齐皆怔住,连监斩官亦翘首以待,等到那马上锦衣卫冲入刑场,滚鞍下来,取出文书,方始松了一口气。
送来的并非恩诏,乃是准许行刑的驾帖,一时间围观众人争相传告,欢呼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