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瞬间,中海的身形向右一闪。
“呼”一声风响,鸭蛋头的脚落了空,险极地从中海的左侧擦过。
中海身躯左扭,左右手齐出,一把扣住鸭蛋头刚踢至顶点收不回来的右足径,一声叱
喝,来一次向右过顶大翻身。
鸭蛋头狂叫一声,身躯悬空扭转一匝,然后被凌空扔出,脚几乎被扭断,“叭匍”两
声,跌翻在三丈外。
中海身形似电,抓起包里便待脱离是非场。
蓦地,右首山嘴上的矮林中传来一声怪叫:“好!”
叫声中,青影连闪,九名骠悍大漠在矮林前雁翅排开,每人叉腰屹立,居高临下虎视眈
眈。
中间那人穿一身黑缎劲装,背系长剑,腰悬百宝囊,身形修长。头面用一个黑头罩掩住
本来面目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口鼻耳也留了孔,让五官外露,大白天看上去仍有阴森
森的感觉。
中海知道走不了,火速的背上包里,窜入茅亭,抓过一张木凳,扭斯一条腿绰在手中,
飞掠出亭外。
老渔夫反感也快,似乎将膝痛忘了,奔至亭旁抓出他的钓鱼竿,在亭左戒备,一面向鸭
蛋头低叫道:“起来!抓凳脚做兵刃,黑狐来了。”
鸭蛋头真听话,忍痛爬起入亭取凳脚。
黑狐哈哈大笑,举手一挥,与八名青衣大汉同向下走。
中海心中一定,原来是鸭蛋头的仇人到了,与他无关,得及早离开才是,当下转身便向
东闯。
八名青衣大汉,左右一分,将两端的道路截住。一名大汉闪电似的撤下长剑,银虹一
闪,剑尖指向闯来的中海,沉喝道:“站住!听候吩咐。”
中海凳脚一顿,便待进招夺路。
黑狐叫道:“那位兄台请稍候,在下诚心与阁下亲近。”
中海知道跑不了,以一条凳脚在四支长剑下夺路,算扛不多,他只好收起夺路的念头,
等待脱身的机会。他对自己的轻功甚有信心,只要不陷入包围,要脱身并非难事,谅这几个
人也不易将他困住的。
他挺身屹立,说:“在下是过路的,身无长物,与诸位井水不犯河水,诸位用不着在我
身上费神了。”
“耽误阁下片刻,尚请赏脸。”黑狐说,一面走向老渔夫和鸭蛋头。
老渔夫鱼竿一抖,冷冷地税:“田当家,你的消息倒灵通得很。”
黑狐笑笑,颔首道:“天罡星洪老哥虽将镖毒压下,但不宜长途奔波。而他老哥住得最
近的朋友便是你五岭渔隐茹老兄,他不投奔你投谁?说不上灵通不灵通。”
五岭渔隐冷哼一声问:“然则你又从何得知老夫已回大庾岭了?”
大庚岭的主峰其实不在这儿,在南安府的西南,距这儿远着哩!但却只有这一带有鱼可
钓,五世渔隐在山尾的南麓有一座隐居的木屋,是他五居所之一。
“老哥的大庾岭芦与在下毗邻而居,在下如果不知道老哥的行踪,还像么?”黑狐泰然
地说。
“那你是存心和老夫过不去罗?”
“在下岂敢?老哥言重了。”
“说明你的来意吧。”
黑狐向鸭蛋头一指,说:“在下与老哥忝为邻居,一向相安,决不敢打扰老哥的清静,
只请老哥放手不管在下和天罡星洪贵老兄的事。”
五岭渔隐摇摇头,说:“话可不是这样说。俗语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阁下已毁
了洪兄的垛子窑,打了他一枚毒药镖。赶尽杀绝,你也未免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黑狐冷冷地说:“他既然找你老哥出面扳回脸面,岂能怪我赶尽杀绝?”
“找人出面助拳,在情在理。”
“哼!你可曾问过他所做的事合情合理么?”
五岭渔隐摇摇道:“洪兄刚到不久,咱们只下了一盘棋,你们的过节我还没有弄清谁是
谁非……”
“老兄为何不立即问问他?在下可稍候片刻。”
五岭渔隐瞥了天罡星一眼。
天罡星叫道:“老夫已窑毁人散,你的话不啻一面之词。谁能置信?你说,你无端火拼
老夫的垛子窑是何道理?”
黑狐冷笑一声,厉声道:“是否一面之词,天下间自有公论。你这厮狼心狗肺,竟无耻
地假借在下的名号,明火执仗到南安府公然白昼焚村,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想激怒官府派军
进剿在下的山寨,让你天罡星取我的地位而代之,你还有什么话说?”
五岭渔隐接口问:“田当家的意思是……”
“在下要捉他解往南安府,治他应得之罪。”黑狐切齿叫。
五岭渔隐哼了一声说:“不可以。”
“为什么?”黑狐答。
“论江湖道义,你决不可将他交与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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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能不讲道义,我也用不着尊守。”
“那么,你同样是不计江湖道义的小人。”
“依你之见,你是管定了这桩事罗?”黑狐冷冷地问。
“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能不管。”五岭渔隐凛然地答。
黑狐拔剑出鞘,冷笑道:“很好,你们是一个一个上呢,抑或是两个一起上?”
“老夫先领教阁下的绝学。”五岭渔隐答,双手持竿缓缓迫上。
黑狐剑尖斜剑,徐徐相迎。剑上发出龙吟似的隐隐震鸣,剑气四射。
“上!”五岭渔隐暴喝,抢先进招,鱼竿点出,啸风之声大起,丈二长的鱼竿可以及
远,稳占上风。
可是,小巴头是禁不起长剑一击的,他只能斗巧,决不敢硬拼,不等对新出剑,竿一
沉,变点为扫,“呼”一声怪响,幻化成无故虚影袭向对方下盘。
剑太短,黑狐必须近身进招,一声叱鸣,他长剑下拂,来一记“月落星沉”,要将竿迫
到外侧,以便乘隙抢入。同时也希望将鱼竿削断。
两人动上手,东面的中海心中不住在思量。他想起彭小虎的遗书上所提到的四个凶手,
心肠狠毒得将他的父母用钝器裂尸,显然也是些无恶不作的凶残恶毒之徒。
要找这种人,在侠义英雄中决找不到线索。在那些讲绿林道规矩的侠盗丛中也没有找到
这种人的希望。
他必须在那些凶残恶毒的贱贼身上打主意,务必将凶手找出来。
听黑狐说出天罡星的罪状,他心中已有所决定,他必须将天罡星救出,在这恶贼身上找
线索。
真巧,机会来了。拦路的四个人一见当家的已经动手,便分出两个人奔至一旁替当家的
押阵。
前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的剑并未撤出。
这瞬间,天罡星一声怪叫,向前挺凳脚冲上。
罢到的两名大汉同声虎吼,拔剑抢迎。
天罡星妹似鬼,他是以进为退,突然纵向东西,向中海所站之处掠到。
中海大喜,向侧一闪,让开道路。
“留下!”拦路的大汉豪气飞扬地叫,向天罡星一剑点出。
天罡星向左一闪,凳脚拦腰便扫。
另一名大汉火速撤剑,冲上叫:“先卸他的狗腿!”叫声中,长剑贴地点出,政向天罡
星的下盘了。
真妙!他们将中海置诸事外了。攻下盘的大汉恰在中海的身右不远。
中海见机不可失,突起发难,凳脚发如电闪,“噗”一声闷响。击中攻下盘大汉的腰
脊。大汉“嗯”了一声,“叭”一声爬倒在地。
中海急抢而出,抡凳脚攻向另一名大汉,一面叫:“天罡星,你还不走?”
天罡星正求之不得,虚幌一棍,拔腿便逃。
大汉心中焦急,一声怒吼,向中海攻出一招“狂鹰展翼”,反手将剑挥出。
“卡”一声轻响,中海的凳脚断了一节。
“打”中海暴叱,半段断凳脱手扔出。
双方相距甚近,大汉的剑仓促间收不回来,想躲也力不从心,“噗”一声小肮上挨了一
记重击,“啊”一声厉叫,丢掉剑双手捧腹,急急后退。
中海拔腿便跑,追上了天罡星,低叫道:“快跑!他们追来了。”
天罡星逃得真快,不管五岭渔隐的死活,自顾自逃命,看到被中海击倒的两名大汉,更
看到四名大汉衔尾穷追。
五岭渔隐也在这时一声怒啸,鱼竿左荡右决,八面生风,冲向西首,竿上的钓丝突然拂
出,“嗤一声厉啸,阻在西首的两名大汉之一骤不及防被卷住双脚,惊叫着被扔倒丈外,让
出道路。五岭渔隐一声狂笑,向西如飞而遁。黑狐追之不及,怒啸连天,留下两个大汉照顾
受伤的同伴,狂追中海和天罡星。大白天,想挣脱追踪的人谈何容易?天罡星身上有镖毒,
不敢用全力奔跑,眼看要糟。中海一见不对,抢前挽住天罡星的右膀,说:“我助你一臂之
力,黑狐那家伙快追近了。”
天罡星咬紧牙关,说:“听我指示方向,路上走不得,咱们必须从山林中脱身,这附近
我熟。”
不久,他们向左一绕,穿越无数参天古木和丛山旷野小涧溪流。后面,最快的黑狐还在
三二十女外,其他的人早已落后不见了。
再越过不少山林,黑狐也不见了。算路途,至少也离开茅亭在三十里外了。
两人在一座山坳中的古林旁歇息,喝饱了山泉,拭干了浑身的大汗。天罡星肢色泛灰,
虚脱地躺在一株巨树下,一面喘息,一面向中海说:“谢谢你,老弟,如果没有你援手,他
妈的一切都完了。”
中海倚坐在右首不远的树干上,身旁放著包里,一面用腰巾拭汗,一面笑道:“路见不
平,拔刀相助,能为兄台尽力,在下深感荣幸,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老兄的大名是……”
“我姓洪,名贵,绰号天罡星。你呢?”
中海淡淡一笑,不假思索地说:“在下姓海,名龙。”
“姓海?这姓倒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