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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三十年》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270 风雨欲来,凉州乱起(五)

作者:慵懒的腊肉 字数:1817 书籍:汉末三十年

  三月二十八日辰时,田南山三十七号擂台。扎着高马尾的张文一身灰色短打十分利落,怀抱着剑与墨姿相对而立。

  “弟子以为与您的对战会在筑基期。”

  “擂台上打完后,你想战可以去浮石涧寻我,”墨姿喜欢张文的沉着与专注。其六岁入道,二十七岁练气大圆满,在诸多精英弟子不满二十就闭关筑基的情境下没有急切,还在耐心打磨根基。

  心态平稳,于修剑极其可贵。

  张文好战,早想着墨姿这句话,笑着拱手:“多谢小师叔不吝赐教,关建山空艺真君座下弟子张文。”

  “丹霞山赤霞道君座下弟子墨姿。”

  擂台之下黑压压的人,安静得很,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墨姿心思一动,剑出现在掌中。日照下,剑银光刺目。

  张文凝神,她看过小师叔与他人对战,小师叔的剑极快……比她的快。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双目一闪,晃身退后一丈,一剑下劈,金色气势飞冲而去。她之所以迟迟不筑基,就是为了这。

  剑气!墨姿不准备硬抗,右脚一点腾空而上,金色剑气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深刻凹痕。张文没指望那道剑气能伤到墨姿,见其避过,立时攻去。两剑遇上,必是激战。

  坠零秘境霞亦冰涧,赤宁抄着手站着:“师父,这都打了两个时辰了,你说我小师侄会赢吗?”小张文也是深藏不露,竟然在炼气期就领悟到一丝剑气。虽然那剑气还远不成气候,但已经非常了得了。

  了因师太神识一直关注着三十七号擂台:“你没长眼吗?”

  闻言,赤宁顿时凝噎,师父这是寻到了好种子,就看她这颗歪瓜裂枣哪哪都不顺眼是吗?她长眼了,刚问那一嘴也仅是因为冰窟窿里太沉静了,想找个话题活络下气氛。

  “这场对战于张文于墨姿都有益,”了因师太不想理会大徒弟,但又看不得她近日头不带回地把日子往悠闲里过:“还记着为师上次与你说的话吗?”

  可以不提这事吗?赤宁把爪子从袖子里抽出,拱手回到:“师父之言,弟子字字在心。”

  “没忘就好,”了因师太长眉蓦然微蹙:“最后一招分胜负。”

  三十七号擂台之上,眼眶赤红双目晶亮的张文腾空一剑下劈,金色剑气撕空袭向墨姿。而此刻墨姿面目却平静得出奇,清澈的秋水眸中只有那道凌厉剑气,后撤腾空回杀……

  观战的门人不禁屏息。

  咻一声,剑气被斩,墨姿飞掠向前。

  张文灵力枯竭拄剑而立,已不能动弹。没错过小师叔的那记绝杀,虽输却心满意足。她笑看一寸外剑身布满裂痕的剑,长吐一口气:“张文多谢小师叔。”

  这场战让她触碰到了剑的另一重要义:无畏。心中有畏惧有顾忌,手中剑便存有颇多想法。杂念不去,怎得自在从容,修得人剑合一?

  血溢出震裂的虎口渗进手掌,墨姿胸腔起伏剧烈,双目仍然平静,脑中一遍遍回放刚刚那一击。当手中剑斩向剑气时,她什么感觉?

  “师叔?”张文缓过稍稍,抬手想拨开指着自己的剑。只才触及,剑就碎裂成块块掉地。墨姿右手一松,弃了剑柄,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下擂台。

  事务处的弟子刚想喊话,就被主事给拉住了。

  “不要打搅她。”

  墨小白叼着自己的小布袋高高兴兴地追在主人身后。墨姿眼神静如水,眼底无物,一路走回浮石涧倒进河中,将心神沉入之前的擂台战,像一个看客观战。

  一遍之后再来一遍,不够就继续。随着次数增多,画面慢慢变得精简,最后就只余两柄剑在对战。一日两日过去了,不知何时墨姿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对战的画面开始恍惚,一会是剑在战一会是人在斗……

  半月后浮石涧水面起了波痕,渐渐的水流加快,三月后浮石涧灵雾翻腾,五月后墨小白跳进了河中,扑腾到主人怀里安睡。

  了因师太来了给浮石涧布上小隔绝阵,在阵外静站一刻便离开了。

  河底墨姿越来越辨不明到底是人在战还是剑在打,直至人、剑影子交错激烈到难以看清时,她恍然大悟,剑即是人,人即是剑。顿时脑中画面再次清晰,由精简回归细致的擂台战。

  不自觉地盘坐起,墨姿体内功法运转飞快,周遭水灵力如流入海源源不绝地涌进经脉。丹田内的灵力一再压缩,越来越浓郁。就在河中灵气不断聚集时,一丝丝阴寒自地底溢散。

  不过两刻,清澈的河水依旧清澈,但明明是白日却像是在月下,幽暗深沉。

  随着墨姿不停地吸入灵气,阴寒也偷偷汇入灵气中。只在进到体内时,灵气奔向经脉,阴寒则入神府借通宝诀进到揽月镜。

  揽月镜里小镜灵四仰八叉地睡着,不但丝毫未察觉有异。反而在那股诡异的阴寒聚到身边时舒服地啧吧小嘴,翻了个身,露出甜甜的笑。

  半月后,当丹田鼓胀到快要爆.裂时,其中的灵力终于凝成了第一滴液。哒地滴落,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丹田里下起了小雨。同时河上白雾被一卷而尽,山间河流似被拽着往下淌。

  站在阵外的了因师太面露笑意,轻语道:“成功筑基。”

  而此刻墨姿并无轻松,时隔三年,神府深处再次响起了撞钟声。没有问话,但她心中浮现一问。

  何为善?

  几乎没有迟疑,她回到:“善是好,是和,是慈,亦是诚,”思及近日所悟,又坚定地说,“善要有锐有度。无锐是软弱,无度成放纵,软弱放纵易被予取予求,这是恶,害人害己。”

  再次钟响,神思清明。墨姿手势一变,双目紧闭,神府之中却现前路,崎岖艰险,但她无惧。灵气飞流入体,洗刷经脉。

  待风平浪静后,一道身影疾冲出河,腾起挥剑,仅仅五息跌落河中。只两息再次冲出挥剑,翻身横扫,又跌落河中。如此来回百次,最后凌空一剑,咻的一声无色剑气飞扑向河面,掀起水帘。

  精疲力尽躺在河底,墨姿左手轻轻耙着墨小白在起伏的嫩肚皮,缓过气来双眉徒然紧皱:“揽月?”没得到回应,再叫一声,“揽月?”

  “别喊了,吾还在你眉心处,”揽月小镜灵坐在镜子里,两短胳膊抱胸,神色复杂:“你才发现通宝诀不见了?”

  墨姿能说她是觉得太安静了,才想起一面聒噪的小镜子吗?

  “怎么回事?”

  她也不是很清楚,但能感觉到自己长大……不,不是,是被什么填补了:“墨墨,你说吾跟着赤霞四百多年,是不是全浪费了?”除了给那臭美尼姑当镜子,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揽月,你要记住没有我师父,你现在还躺在席月河底,”墨姿又言:“再者,你不跟着我师父到处游荡,怎么能知道那么多秘密?”

  说得好像也是,揽月小镜灵不抱着胸了,两手拍膝盖:“吾觉得吾跟赤霞一起四百多年没长进,主要归咎于阴阳不合。赤霞火灵根属阳,吾听名字就知归阴。”

  好在三年前她豁出脸面,要死要活,总算给自己换了个主子。

  墨姿想想,也觉有这点因素在里头:“没了通宝诀,我是不是要将你炼化?”

  “对,”揽月没说的是一般像她这样的灵宝,没了通宝诀后,若不愿,是可以遁离旧主的。但她好像不行。当然墨墨与她投缘,她也没想过离开。

  可没想过和不能是两回事,揽月拧巴着小眉头耙了耙乱发,这里肯定有秘密。

  墨姿爬起扯下揽月镜,正想调动灵力,揽月却大叫:“吾是灵宝,你得先出点血。”

  “什么?”

  “心头血,一滴心头血,不然不能将吾完全炼化。”

  明白了,墨姿抱了还在睡的墨小白,站起跨步走向河中心。到浮石边,先收起揽月镜,扣下镶在石里的空介石耳圈,她才爬上浮石。

  拿出身份玉牌,打开屋外禁制。三间石屋与敬阳山顶的庵堂一般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走进正屋,施了个清洁术扫去屋内积尘。盘坐下,将布袋中的墨小白放到腿上,墨姿取出揽月镜,反手点向心头。脸顿时煞白,一滴凝血自口中飞出。

  四年后

  傍晚,一身着灰色棉布襦裙头扎布巾的年轻女子,进入俞濛城。因地处边陲,俞濛城无须交进城费。近日这里要办一场散修交易集市,所以城中人格外多。

  女子走过两条街,问了十几家客店,才在一街角小铺求了间厢房。

  “多谢店家了。”

  老大娘笑着摆摆手:“我是看你一个妇人,才舍出一间厢房出来。你也给了灵石,咱们就别再客道了,”低头继续分线,“你也是来参加集市的?”

  “不算是,”女子没说谎:“我回家探亲,正巧路过俞濛城,听说这里要办场集市,就拐进来看看。”不过俞濛城跟她有些渊源,卞启墨氏祖上就居在此。

  “那你可是来对了,”老大娘笑言:“散修集市十年办一回,那摊子挤挤挨挨,摆出几十里地。也就俞濛城不招大户稀罕,人少地广容得下,”头往前勾,压低声音,“你也别看不上这散修集市,藏在里头的好东西不少。”

  女子面露期待:“是吗?”

  “我听说上回有个小男娃就在东街那条道上淘换了个宝贝,当时若不是有家中长辈在,那男娃都不一定能把东西拿走。”

  “不是交易吗?”女子蹙眉,看来散修集市有点乱。

  “明珠蒙尘无人识,识得了……”

  “别听她胡说,”揽月镜生怕墨姿被误导,赶紧现身在她神府:“那个淘换到宝的男娃是玄寂宗志阳道尊从世俗带回来的徒弟,名叫鹿明御。十年前他们刚好从禽宜山岭的结界归来,碰巧入得俞濛城。

  他不是淘换到宝,应该说是仗着志阳道尊的势,强硬地与人置换。原那小界石是人家摊主儿子挂在脖子上的,那天也不知怎的线断了,石头还好死不死地滚到鹿明御脚尖前。

  人家摊主都说了石头是已逝妻子留给儿子的念想,但鹿明御却说他与石头有缘。有炼虚道尊在,摊主也不敢说啥,只能不顾稚子哭闹,接了一块极品灵石,把小界石给了出去。”

  “一块极品灵石换一个小界石?”年轻女子正是墨姿,与大娘说了一声,便去往后院厢房。

  揽月镜有点气愤:“要只是这样,还算好。墨墨,你知道那摊主父子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吗?”

  “身死道消,”墨姿坐到镜前,看着镜中圆脸细眉的自己:“一个散修当街接了一块极品灵石,还有稚子在侧,他拿什么护?”

  “摊主原是不要灵石的,鹿明御说摊主那般作为是在毁他道心。”揽月镜冷哼一声,噘着嘴道:“摊主死了,但那小儿却不知所踪,”小手摩挲着肉乎乎的下巴,“吾觉得小儿肯定有大作为,日后会回来找鹿明御报仇,话本都这么写。”

  墨姿轻晒:“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揽月撇了撇小嘴:“明鉴台说的,庵里小弟子亲眼目睹了这场强取豪夺,入门时差点没走出明鉴台。但好在最后小弟子鼓起勇气冲进幻境把鹿明御打了一顿,破了梦魇。

  明鉴台沉入小弟子的记忆,一眼就辨出小石头是界石。墨墨你说鹿明御是不是知道那是界石,可他当时也才十岁。”

  “不管知不知道,鹿明御此人都不可交,”墨姿站起身,给房间布上结界,盘坐到床上,闭目修炼。

  四年了,谁会想到炼化个已认主的小镜子竟然要这么久?须知炼化空介石耳圈,她仅用了半个月。

  不过妙在,完全炼化小镜子后,她发现小镜子还有别的用,譬如幻境。

  这身打扮这幅模样不是她幻化出来的,而是小镜子根据她的意形成的幻境。离庵前,她顶着这身去丹霞山请见了师父,师父都没看破,不过师祖有瞧出不对。

  师父说当初她在万石窟历练,误入一天然幻境,在里绕了二十年才摸到地底。见到暗河里竟然有月,她以为河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伙。结果游啊游,在河底摸啊摸,摸到一面咋咋呼呼的破镜子。

  然后揽月跳了出来,又咋咋呼呼地跟她师父吵了一架。

  她此次出庵是想回家一趟。十三岁离开大岳时,她冥阴入五脏,羸弱不堪,现身强力壮,总得让一直为她焦心的家人瞧一瞧,好放下心。

  师祖叫她借此机会游历一番,开阔眼界,她觉甚好。只师父有交代五年后鱼来秘境将启,在那之前她必须赶回庵里。

  沉默片刻的揽月镜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那鹿明御和你一般大,又是玄寂宗志阳道尊收的关门弟子,日后你们免不得要遇上。”

  墨姿没有回应,沉浸在修炼中。

  进入筑基期,藏在要穴里的冰煞更是寒冽。她引导着灵力在经脉中运行,比之炼气期,经脉开阔了一倍都不少。筋骨如师祖为她种下冰煞寒珠时说的那般,越来越柔韧。加之在浮石涧待了七年,她对目前的状态可以说很满意。

  所有的苦与饭都没有白吃。

  次日一早,墨姿结束修炼,抬手摸了摸戴在左耳耳骨上的月桂纹小银圈,心思一动放出里面的墨小白。沉眠四年,墨小白并没有长大多少,但好似开了智,贼了许多。

  她耳上的月桂饲兽环就是它弄回来的。

  事情很简单,有一回师祖到浮石涧看她,小家伙故意把藏着的那几根黑毛露出来,跑到师祖面前转了足有两刻。

  当天师祖就去了丹霞山,然后月桂饲兽环就到了她耳上,条件是百年之内拿回两样师父想要的东西。

  “汪嗷……”

  墨小白蹲坐在一旁,墨姿从储物指环里取出灵犀牛膝骨:“吃吧。”自从有了月桂饲兽环,这小家伙就不喜欢在外待着,但她已有半月没见着它了。

  揽月镜在心里默数着她们的家当:“墨墨,在集市上要是没有看到合心意的物件,赤霞给你的那几颗丹药,千万不要拿出来。尤其是结婴丹、结金丹和洗髓丹。”

  “这个我清楚,”墨姿弯唇,目露柔和。

  离庵时,师父给了一只储物袋予她。其中敬元丹一瓶、补元丹三瓶、生血丹两瓶,这些都是遇上强敌时救急用的。还有保命小还丹三颗,师父交代小还丹不可外售。

  结金丹、结婴丹、洗髓丹各一颗,都是在外千金难求的丹药,用来置换物件。师伯给了她两块传送符,一再叮嘱在外打不过千万不要犯倔,赶紧跑。

  至于师祖,她在她的神府里封了三道剑气。

  待墨小白吃完回了月石饲兽环,墨姿撤了结界,准备上街转转。

  “不知为何,吾总觉你在这会有所得?”揽月镜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墨姿用心神提醒她:“揽月,你窥不见未来。”

  “吾知道,就是莫名地熟悉,好似过去什么时候陪你走过一回,”揽月说不清楚,双手耙脑袋:“大概是在梦里吧。”

  “我可以肯定没来过这里,”墨姿顺着街道走,路过小摊子也会停下来看看。

  揽月顶着乱蓬蓬的脑袋,也不再去乱想了。走了两条街,见一美妇领着一群衣襟上绣着枯竹枝的白衣修士,顿时来了静神。

  “墨墨,快看快看,玄寂宗弟子。”

  墨姿抬眸,神情平静:“七年前师父带我回庵,在牛尹坊市也有见到一群襟口绣枯竹枝的白衣修士,没你这么激动。”

  “那是里头没有铃瑶道君,”揽月镜盯着那领头的美妇眼都不眨:“墨墨,你要不要试试在这喊一声‘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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