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娴玉始终没有抬头,她原本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
继后的人处理了那个冲撞了她的宫人之后,既没有牵连无辜,也没有温和的对她示好。只派了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礼貌的说惊扰她了,询问了她要去的哪里,然后让人给她带路。全程坐在凤撵上的继后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说。
若不是周围安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几乎都要以为她不存在。
不过甄娴玉想到系统和她说的那些,也能理解。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没那个心情社交太正常了。她礼貌的行礼,然后跟着人离开。
这一次,路上再也没有出任何么蛾子。她终于顺顺利利地抵达了太后的慈宁宫。
太后慈爱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问道:“哀家还寻思叫人去宫门口等你,没料到你倒是到的早,荣玉派去接你的人说你进宫就奔着慈宁宫来了,怎么这会儿才到?"
虽然太后这么问,但甄娴玉也不是傻白甜,就真的以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后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没有为谁遮掩的意思,干脆将自己中途被淑妃的人给截走,后来又遇到了皇后的事儿一五一十的都和太后说了个明白。
太后脸上还带着笑,但笑意却不及眼底。
她轻轻地拍了拍甄娴玉的手背, "委屈你了,这宫里的人心思都多,往后不必理会,谁要是不服气,就让她们来找哀家!"
说完,她看向甄娴玉今天的打扮,微微蹙眉,"这么好的日子,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
没等甄娴玉开口说什么,她就吩咐道:“荣玉,把我那套金珍珠头面拿来!小姑娘就应该穿着打扮新鲜些!"
没一会荣玉嬷嬷就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过来了,一打开,里面铺着上好的红丝绒,上面的大金珍珠看着就像是要把人的眼睛给闪瞎的地步。
荣玉嬷嬷:"少夫人,老奴伺候您更换一下首饰吧?只是您不要嫌弃老奴手艺不行。"甄娴玉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太后, "这也太贵重了!"她摆摆手, "臣妇又没做什么,无功不受禄,太后娘娘这样的赏赐,实在是让臣妇不敢接受。"
"有什么不敢的?你来陪哀家说说话,讨得哀家欢喜,所以给你一套头
面怎么了?"太后笑得更加慈爱了,甚至还朝她挤了挤眼睛,多了几分童趣,"再说了,上次你不是还给哀家拿了不少新鲜有趣的零嘴?这还叫没做什么?哀家的那几个小辈可没你孝顺!"
她的目光落在了甄娴玉的双眼上,眼里带着几分追忆, “给你你就收下,哀家看谁敢在背后非议!而且,今日你受到了惊吓,哀家也权当给你压压惊。”
荣玉嬷嬷也在旁边劝道:"少夫人来的时候,太后娘娘都要比平日里舒心不少,更不用说,有您陪着,太后都能比往日多用一些饭。您就别推辞了,平白无故惹得太后娘娘伤心。娘娘的好东西多着呢,不差这么一套两套的头面,您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再得几套。"
甄娴玉:
幸福。
再推辞下去,就是她不识好歹了。她可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太后盛情难却,她只能无奈的收下啦。
甄娴玉认真地和太后道谢,一脸亲昵:“太后娘娘对臣妇这么好,臣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太后笑了, "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就没事多进宫来陪陪哀家好了。"
"好!"甄娴玉也不扭捏,索性大胆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那到时候您可不要嫌臣妇烦!"
太后笑得更开心了,伸出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荣玉嬷嬷在一旁也笑了, "少夫人这样可爱的人,太后娘娘怎么会嫌您烦,盼着还来不及。"仿佛为了印证这话不是说笑一样。
荣玉嬷嬷还变出了一枚入宫的令牌,好让她有机会随时入宫。面对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的宠爱,甄娴玉着实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虽然她平时挺自恋的,觉得自己人缘好。
但她从来没恬不知耻地认为自己人见人爱。
所以太后这么明显的偏爱,属实令人疑惑。
遥想她第一次入宫给太后拜寿的时候,想看太后都只能隔着宴席远远地瞧上一眼,这才过去多久,她不但能连吃带拿的,还能登堂入室了。
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毕竟不管怎么说,太后作为从后宫的厮杀中
突围出来的女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就突然开始没理由地偏爱一个人。
她还不至于自恋到觉得她的人格魅力无敌,能征服太后。但她又实在是想不通,太后的所作所为到底因为什么。最终她也只能归咎为:沾了国公府的光。
毕竟先皇后是镇国公傅檀的亲妹妹,入宫为后,与太后婆媳关系极好。
后来先皇后去世后,太子和傅淮安又都是太后照看养大,所以太后是爱屋及乌了吧。想到这里,甄娴玉觉得这个逻辑通顺。
看在太后这么多赏赐的份上,回去就不让傅淮安啃咸菜了。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刚打算告辞,结果门口就传来了淑妃哭哭啼啼的声音。
"姑母!您得为我做主啊,周氏她欺人太甚!"
宫人也不敢拦她,所以她顺顺利利的就跑了进来,一只手拿着帕子弱不禁风地虚捂着眼,一只手拎着裙子,真得是哭得梨花带雨。
她进来看也没看,就直接冲到了太后的旁边,扑在了她的腿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太后的眉头顿时拧起, "大过年的,你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哀家还没死呢!不用你现在哭丧,给哀家坐起来!都快当祖母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淑妃闻言哭得仿佛更伤心了,那嗓子吊得比外面唱戏的还好听, “我还怎么稳重呀!我要是再稳重,就要被周氏给欺负死了!"
甄娴玉眼眸闪了闪,知道接下来不是自己能听的,于是她就站了起来, "太后娘娘,既然您这里还有事儿,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太后刚要点头,结果只顾着哭根本没注意慈宁宫里还有别人的淑妃猛地抬起了头。
一看到甄娴玉她的眼睛就一亮。
想到淑妃派给她带路的那个宫人,甄娴玉脑海里的警报立刻就拉响了。既然见到了她也不好无视,于是就只能装傻, "淑妃娘娘臣妇告辞。"
"你别走!你在这正好!"淑妃立刻拦住了她, "少夫人你当时也在场,你给太后她老人家说说,是不是周氏她欺人太甚!"
说完后,她也不在管甄娴玉,立刻看着太后开始告状, “我之前听闻了少夫人的是个妙人,极得姑母的喜
欢,所以就有些好奇,今日她进宫,便让人把她叫到了宫里见见,说了一会子话得知她还要来拜见姑母,便派人带路,送她来姑母这里。"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几乎没有磕绊,说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效果,还故意哽咽了两声。
"哪曾想,路过周氏的宫门口,非说我的宫人冲撞了她的凤撵,二话不说把我的宫人给打死了还不算,竟然还叫人丢到了我的院子里来警告我!"
她呜呜呜的哭得跟热水壶开了一样,用帕子沾着眼角,越哭越伤心, ”大过年的她这不是找我晦气吗?还说什么吃斋念佛祈福,大过年的出手就沾血,没人比她更狠了!而且我的宫人,哪里就轮到她来教训了!当时少夫人也在场,不信您问问她,我可有说谎……"
甄娴玉:
勿cue,谢了。
淑妃确实心里很不忿。
她是找事情,但她也只是故意让人把甄娴玉引到了周氏的旁边,说起来,她还是做好事呢!周氏她这么多年做出那副死样子,不就是因为女儿早死,所以心灰意冷吗?那她这么努力地帮她找女儿,不说落个好,也不该大过年的找她晦气吧?
一想到她家弘景才死了没几个月,周氏就这么欺负她,她磨了磨牙,越想越生气。是觉得她家老七废,十一养在贵妃底下,她没本事和她争了吗?!
要是她的弘景还在就好了!
该死的老四!
陛下那么偏心,老四杀了弘景,竟然只是把他圈禁。这怎么够!
他就应该为她的弘景偿命!
还有老八,当时死了那么多护着他的侍卫和暗卫,他怎么还活着?成天仗着自己是嫡出耀武扬威,他算个屁的嫡出!
她周氏在傅明婉面前也是个妾!若不是傅明婉身子不争气,哪能轮到她周姝进宫!姑母也是没用,不让陛下把她扶正,偏偏便宜了周姝那个贱人!
看她这次不扒下她一层虚伪的皮!
"什么周氏。"太后皱眉,一脸不悦, "没尊没卑,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称呼皇后的?真是越发的放肆了!"
“姑母!”淑妃一脸不满地看向她, "她周氏……"
太后打断了她, &#
34;你还不闭嘴?你若是再这么管不住嘴,宫宴你也别参加了,干脆回你宫里去把女德女戒给哀家抄上十遍!再给哀家抄三百份佛经静静心!"
淑妃一脸难以置信, "姑母!"
三百份,她得抄到什么年月去!
太后的面色很沉,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不需要哀家再提醒你!"淑妃不甘心地反驳, "我做什么了?我也只是……"太后微微眯眼,气势压人,她抬了抬手,语气偏冷“璇娘!不需要你做多余的事情!”
一般只有太后在很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淑妃的名字,这么多年她虽然没多大的宠爱,但还活得顺风顺水,除了背靠太后之外,还因为她极会看眼色。
淑妃知道若是再纠缠下去,引得太后大怒,她必然得不偿失,于是也不敢再闹。
太后收回目光看向甄娴玉,语气比和淑妃说话的时候温和了不少, "我让荣玉送你!"甄娴玉被迫吃了一口稀里糊涂的瓜,其实还有点意犹未尽,有点好奇后续结果。但知道瓜再香也不是她能吃的,于是识趣地看向荣玉嬷嬷, "劳烦您了。""少夫人折煞老奴了。"荣玉嬷嬷脸上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惶恐。不得不说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甄娴玉是学不会。
她也不在留恋,跟在荣玉嬷嬷的身后,打算离开。
但没想到,才刚走了几步,忽然门口就传来了一声“皇后娘娘吉祥”,甄娴玉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迎面和皇后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一个正好站在门口,一个站在殿内却刚好快要出去。
之前那次相遇,甄娴玉一直没抬头,所以根本没看到皇后的模样。
此时猝不及防下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飞速在她那张保养的极好脸上扫过,甄娴玉愣了一下。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按下心底的异样,立刻低头,让出了路,恭敬行礼:“皇后娘娘吉祥!”被簇拥着的周姝没动,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年轻的妇人。
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
一时间大脑混沌,耳朵嗡鸣,眼前出现了重影。
那双眼……
午夜梦回,无数次在
折磨着她的那双眼,此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不带任何情绪地清凌凌地看着她,犹如噩梦。
周姝垂在一侧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连身子都晃了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她张了张嘴,嗓子干涩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半晌才吐出了那个仿佛带着血的名字。
"熙宁……"
甄娴玉:?
她感觉有点不太妙。
怎么好像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