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老叟由于神情紧张,所以并未发觉。
老人家见他竟然能自解穴道,不顾生死挺身而出,不由心中惨然,但也无比欢慰,得徒如此死复何憾?以目前形势看来,就让他走也脱身不了啦!暗地一咬牙,心说:“罢了,生有时,死有地,看来合该我师徒今日横死,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岂不是天意么?”便强作笑容答道:“堡主所料不差,正是沈某唯一劣徒,天性迟……”
“可惜!倒真是一表非俗,可惜!”宇宙神龙不知怎地,竟打岔荆山老叟的话头,连说了两句“可惜”。
也由于他这一打岔,没将文俊的姓名说出,真是天意。
“堡主别可惜了,何不将来意干脆敞出来呢?”荆山老叟不悦地说。他知道这恶鬼那两句“可惜”的意义,不是明明在说师徒俩在劫难逃,故尔可惜吗?所以他渐渐有按点按捺不下。
宇宙神龙脸上笑意更浓,徐徐道:“沈兄巧获雷音大师的九如玉佩,竟然隐身白鹿岭两年,怎不前往寻觅大师飞升之所?倒令在下百思莫解,不知沈兄能否将原因详告?”
荆山老叟朗然一笑道:“那九如玉佩,业于两年前群雄聚会凌霄峰之日,已非沈某所有,堡主难道不知道么?”
“假使在圆觉古寺沈兄不使用摧心掌,在下倒有点相信。”
“那麽,堡主认定九如玉佩仍在沈某手中了。”
“在下不无怀疑。”
“堡主既然怀疑,沈某百口难辩。”荆山老叟呵呵一笑,又道:“其实那玉佩并非雷音洞府秘图,而是一套莫知所云的禅门打坐心法。沈某隐居白鹿岭,用本门心法授徒,这套心法仅供玩赏而已,毫无用场。如果九如玉佩真如江湖传闻那麽神奇,沈某还在这儿与禽兽为伍,岂不太傻吗?”
“江湖传闻自不可全信,在下亦有此念。叁月前,敝门下已在左近相伴,方知玉佩实不在沈兄之手。”顿了一顿,笑容突??,又道:“沈兄既知那套禅门打坐心法,不知可否令在下一开眼界呢?”
荆山老叟略一沉吟。半年前他将心法九式用图绘出,并未将心法要诀写上,现下九式图正挂在洞中,要是落在这宇内凶人之手,虽无心法要诀,也是麻烦。便摇头答道:“此九如心法沈某亦不知其详,怒难见告。”便转向文俊道:“这里用不着你,快回洞内练功。”
文俊闻言知意,是叫他回洞毁图,答声“是!”便向后飞纵。岂知他一动,八名大汉中,已有两人起步抢了先,快得令人骇异,只一幌远达七八丈外。
文俊罢一落地,一名大汉已抢先一步,迎面一挡,左掌斜立,右掌待机捺出。阴沉沉地冲着文俊冷笑。另一大汉就在这一瞬间,闪入洞中去了。文俊心中大急,一闪身便待抢越。那大汉岂能容他?身形一幌,仍将去路阻住。
文俊急疯了心,顿忘利害,左掌虚引,右掌一招“如虚似幻”倏出,同大汉左臂下探出。
大汉冷哼一声,立掌突向外疾吐,一翻一按,一股罡风狂泻而出,右掌疾似惊雷,拍出一招“推山填海”,直向文俊当胸撞去。
文俊吃了一骛,暗说:“这家伙好浑雄的掌力!”不敢用掌接招,身形纵起两丈,头前脚后凌空下扑。
大汉暗骂一声:“小子找死!”正待发掌迎头痛击,忽听宇宙神龙大喝道:“住手!”声如晴空霹雳,石破天惊,令人耳鼓欲裂,气血翻腾。大汉及时撤招,退后五尺,仍挡住文俊去路。
文俊被声波一震,吃了一惊,真气一??,便落下地来。
宇宙神龙淡淡地一笑,对荆山老叟道:“沈兄请速着令徒住手,他那几手不够火候的柔掌,难禁敝门下全力一击,万一有所差池,在下脸上着实挂不住,岂不伤了和气?”
荆山老叟知道势难讨好,也就乘机下台,好在心法要诀不在图上,就让他得去亦无大用,便回身止住文俊说:“徒儿回来,让他们去吧!”
文俊急道:“师父,那九如心………”
“不许多说,回来!”荆山老叟喝止他往下说。
文俊不敢违拗,气虎虎地回到师父身畔,恨恨地向宇宙神龙怒视,咬牙切齿。
片刻,石洞人影一幌,两大汉便到了宇宙神龙身侧,将绢图献上,躬身禀道:“洞中一无长物,仅此一图可疑。”
宇宙神龙接过图,嘴唇微动;两大汉点头应诺,退回原位。
荆山老叟心中一震,暗说:“这恶魔已练成传音入密绝顶气功,怪不得如此猖狂。”
宇宙神龙将绢图打开,只见上面绘着九个练功人形,上书“九如心法图”五字,除此以外,一无所有。他打量良久,皱着眉沉思有顷,状甚困惑,然后将图交与身畔白衣少年,说:“且收下再说。”
文俊急了,喝道:“你们要强抢么?”声落,人已飞射而出,直向持图少年扑去。荆山老叟要阻也来不及了。
宇宙神龙呵呵一笑,大袖迎着凌空扑来的文俊一拂。文俊只觉一股柔和的微风,迎面吹到,真气突然一窒,浑身一震,胸腹内似乎热血狂涌,身不由己“呼”一声向后反弹,跌落先前纵起处,幌了几幌方定住身形,气血突又归于平静。他感到这柔风的劲道并不大,怎么竟会浑身无力气血无法控制,岂不怪哉?不由怔在当地。
宇宙神龙一见文俊神色未变,心中不但惊,而且骇然,也霍然一凛。他的功力已至化境,内家真气可伤人两于丈外,这一拂之下,中含极歹毒的“九绝掌”力,存心将文俊的经脉一一封绝了,至少也可将他的内腑在毫无形迹之下,受到致命的震伤。
可是文俊却神色不变,似未受伤,怎不令他骇然震惊?他乃十足阴险的一代霸才,心中虽惊,但外表神色并未异样,仍含笑向荆山老叟问道:“令徒身手不弱,可曾练过九如心法么?”他怀疑这老小两人,定然已将九如心法参透,不然文俊小小年纪,怎禁得起自己那一拂之力?
荆山老叟却不知这宇内凶人,已向文俊暗下了一次毒手,便照实答道:“沈某对九如心法存疑,不敢妄练,仅令劣徒以练气之法,依图样行功半年,似乎毫无进境可言,倒令堡主见笑。”
宇宙神龙闻言又是)怔,心说:“这九如心法似乎毫无异处,这娃儿仅练了半年,分明已至火候,难道这心法真有大用么?”
蓦地里,峰顶响起一声长啸,直透云霄,那是宇宙神龙门下所发的信号;意思是说:四周并无敌踪。
宇宙神龙闻声点头,便哈哈一笑道:“两年前在圆觉古寺,劣徒摧花郎君蒙沈兄教训一记摧心掌,今已将愈,两年来无日或忘,本堡主这里谢过。”说完,抱拳一揖,脸上仍在笑。
“令徒果然了得,沈某确实老了!”
“武林叁义大名,江湖至今盛传不衰,怎说老了?”
“叁义匪号,无聊已极,怎能与堡主相比?宇内双雄的盛誉,如日中天,领袖群伦,着实为武林放一异彩。”
“沈兄谬赞,本堡主甚感汗颜。无事不登叁宝殿,今有两事欲与沈兄相商,沈兄幸勿见却。”
“堡主不远千里而来,但说就是,何庸相商?”
“相商未免见外,也可说是相求。”
荆山老叟心中一凛,皆因这宇内凶人险恶异常,心很手辣,含笑杀人,他如有求于人,也就是那人合该凶星照命,绝难幸免。他如道宇宙神龙已动杀机,但他却不甘示弱,明知凶多吉少,也只有放手一拼。便呵呵一笑道:“堡主如有所求,但请言明,如沈某力所能逮,自当遵办。”
一面说,一面运功戒备。
宇宙神龙仍是满脸笑容,道:“沈兄倒也慷慨,本堡主心领就是。”
举手向文俊一指,又道:“这娃儿倒是个可造之才,在下欲将他携返汉中,授以平生绝学,将来定是朵武林奇葩,胜在此深山十载苦练。”
手在大袖中伸出,掌上是个粉红色纸包,放在眼前笑道:“蒙沈兄慨赠九如心法,并割爱门人………”
文俊怒叫道:“住口,你是甚么东西,狂甚么?”
“娃儿,目前用不着你说话。”宇宙神龙仍在笑。又转向荆山老叟泰然地说:“这是一颗无价至宝千日醉,本堡主即予相赠,灵药难求,略表寸心,请沈兄即时服下。”手一扬Qī.shū.ωǎng.,??包电射而出。
荆山老叟一听是千日醉,脸上霍然变色,伸手一攫纸包,身形一震,“登登登”连退叁步,方能站稳身形。可见宇宙神龙的内力修为,端的骇人听闻,双方相去不啻霄壤。
荆山老叟将纸包纳入囊中,只觉愤火中烧,豪情千丈,仰天哈哈狂笑道:“沈某自知难逃阁下毒手,但似此轻易吞服所赐千日醉,未免心有不甘,愿以一双肉掌,领教阁下武林绝学九绝神掌,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至于劣徒之事,沈某生平从不强人所难,是否愿意,可令其自决。”说完,将衣襟摆掖在腰带上,转对文俊惨然一笑道:“徒儿,这是为师最后一次唤你,今后去留,任汝自决。”转向宇宙神龙笑道:“堡主请赐招。”他明知死期已至,仍然神态从容。皆因那千日醉乃是道家的练功至宝,也是最歹毒的毒药,如整颗吞入腹中,必将醉卧千日,试想在这荒山绝岭中,醉倒千日岂不成了一具干骸?反正活不成了,死也死得光荣些,故敢公然向宇宙神龙叫阵。
文俊一听师父所说,只觉急怒攻心,??目大吼道:“师父,俊儿绝不苟且偷生!徒儿在前开道,剑树刀山,徒儿先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