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挡在眼睛上的手才缓缓挪开。
叶绻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依然漆黑一片。
在他的视线被遮盖的时间里,司焰又把灯关上了。
黑暗再次降临,只是这一次,叶绻不再像之前那样依赖黑暗的庇佑,相反,他非常想要打开灯,他想看清雄主的脸庞。
他想要知道,雄主是用什么样的神情,说出刚才那些……让他潸然泪下又让他破涕为笑的话……
叶绻不知道的是,司焰就是因为不想让他看清他此刻的模样,才会特地把灯关上。
他怕他的样子,会吓到叶绻。
——谁能抵挡美人恸哭的模样?
向来清冷中带着些疏离的苍色眼眸,此刻就像是冰川融化一样在轰鸣声中分崩离析、震颤不已,巨大的压力爆发让叶绻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像是天鹅濒死挣扎般那般凄美。
这样的画面,比起要勾起同情和怜悯,更像是要引出旁观者埋在心底深处的阴暗贪念。
——想要他不再哭泣,又想要他每一次哭泣,都因他而起。
叶绻打着哭嗝“喵”出声的时候,司焰直接微微一硬以示尊敬。
谁能抵挡这样的叶绻?反正他不行。
神都没有他这样好的忍耐力,他甚至还知道在掩藏不住之前把灯拉上。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司焰依然清楚得记得,虫族的雄虫有在成年之前不能虫道的设定。
他不想暴露,更不想吓到鼓起勇气说出秘密的叶绻。
叶绻伸手去抓顶灯的吊绳。
司焰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行了别闹了,都这么晚了,哭了半天你不累吗?”
叶绻心里有不甘,嘴上犹犹豫豫:“可,可是……”
司焰摸摸他的脑袋:“睡吧,虫崽的事等明天起来了再聊,好吗?”
看似是在商量,其实语气非常坚定,根本不给提出反对意见的余地。
叶绻不怎么情愿地嗯了一声。
司焰松了一口气,赶紧带着叶绻一起并排躺下。
其实他挺想下床洗个冷水澡再睡,但眼下不太现实,好不容易才把叶绻哄好了,他可不希望再出什么么蛾子。
……闹了一通后,他们的距离近了许多。
之前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叶绻也贴着床边边睡,距离司焰起码有一个半人的距离,现身说法什么叫“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但是现在,叶绻裹着被子依偎在床铺中央的凹陷里,两床被子挤在一起不分你我,司焰一低头,就能看见叶绻金白色蓬松的软发。
压在心底太长时间的秘密终于说开,叶绻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加上劳心劳神地烦恼了大半个晚上,他确实也累了,几乎是一粘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在彻底进入梦乡之前,叶绻迷迷糊糊中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司焰就不同了。
软软的身躯贴在身边,温热的触感、近距离的呼吸声,无一不让司焰的状况愈发糟糕。
这个冷水澡不洗,他今晚是无论如何都别想睡着。但是在见到叶绻的精神触角、确认叶绻进入深度睡眠之前,别说下床洗澡了,司焰甚至不敢有太多……多余的动作。
他只能想点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比如虫崽的事。
司焰大概可以脑补出叶绻成为他雌奴之前连夜把虫崽送走的情况,他完全理解叶绻的行为,换成是他,在自己身陷囹吾之前也会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走。
他的到来确实给叶绻带来了太多的灾难,他不仅伤害了叶绻,也伤害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过去的人生中,司焰从未抚养过自己以外的任何生物,猫狗也好,人也好,都没有。
战乱的年代,他自己都朝不保夕,靠什么来对另一个生命负责?
靠他上亿的悬赏金,还是靠那些恨他入骨的仇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虫星处于和平年代,即使是他也可以尝试着抚养一个虫崽……
司焰有些期待虫崽的到来。
他会连带着补偿叶绻一起,补偿这只虫崽。
突然,熟悉的精神波动出现了,小小的精神触角从叶绻身上钻了出来。
司焰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小触角,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和小触角建立了精神链接。
第一次被主动对待的小触角有点不习惯,不过还是顺从地贴上了它熟悉的大触角。
链接一落下,司焰整个人都放松了。
有了精神链接,他就能保证叶绻不会中途醒来。
不管是下床去洗澡的中途,还是直接在床上干点什么的中途……都能保证。
司焰不是不想选后者,但他担心自己不小心在床单上留下不该留的东西,以叶绻那洁癖的程度,百分百会在第二天洗床单的时候发现他干的好事。
无奈之下,司焰只能认命地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路过客厅的时候,司焰停住了脚步。
他好像听见……某种特别的声音。
寂静的夜里,一点点声音都会非常明显,而司焰听见的声音,简直可以用吵闹来形容。
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墙壁攀爬,距离他们的阳台已经很近了,动作很缓但很重,不像是轻盈的野猫发出的动静。
司焰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阳台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最好,既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反制,又不给对方留出往房间里冲的空档。
同时,司焰的左手按在了手环的报警键上。
随着最后一下沉重的声响落下,重物落在了阳台上。
明亮的月光照在透光的窗帘上,映出那只生物的轮廓。
……!
司焰松开手环。
在震惊的驱使下,他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从拉开窗帘冒了出来,奶声奶气道:“雌父!”
司焰:“……”
天太黑了,白色毛茸茸根本没看清对面的是谁,傻愣愣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司焰的腿:“雌父,呜呜我一直等不到你,就只好上来找你啦。”
司焰浑身僵硬,难以动弹。
他的目光穿过敞开的窗帘,落到自家位于六楼的阳台上。
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毛茸茸抱了两秒才发现手感不对,抬起头看见陌生的脸,一张包子般的小脸立马皱成一团:“你是谁?我雌父呢!你……你是不是……”
约好要见面的雌父没有出现,在场的却是一只没见过的虫,小朋友的脑袋瓜里顿时出现了不好的猜测。
司焰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看见怀里的毛茸茸小嘴一瘪,突然开始掉金豆豆。
“呜哇……你是不是把我雌父打死了……呜呜呜哇……”
司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