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最强暴君 第28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强暴君》第28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作者:申攻豹 字数:995 书籍:最强暴君

  整个年关前后,沉思行都夹着尾巴做人,看见初宜,就满脸羞愧。

  听说,林波涛也吃了教训,被家里禁足,整个假期都没能再出门。

  大概,他自己也脸上无光,除了发短信对初宜道歉之外,没再有过其他行动。

  谢天谢地,林波涛对初宜持续了半年的穷追不舍,在翠枫山事件以后,终于告一段落,算不幸中的万幸。

  在沈家过年,一向声势浩大。

  只要初宜有心,可以整个年关都不跟沈兆庭单独碰面。

  这免去了太多尴尬。

  毕竟,在医院的那两天,几个人无法避免的近距离接触,就已经叫心大如书晴都起了点疑心。

  沈兆庭不耐烦被唠叨什么情情爱爱,她比谁都清楚,天地可鉴,抛开她自己的面子不谈,她也是最不愿意给沈兆庭带去这样麻烦的人。

  过完年,初宜也没闲着。

  上大学以后,她辅修的第二外语是法语,一学期下来,她还挺喜欢的,有机会就找一些原文的童书和歌谣来看、来听,反正假期时间多,索性又在外面报了班,天天去上课。

  还约了书晴工作室的一个舞蹈老师学跳舞,一周上四节课,每次两个半小时。

  高考之前,书晴就随口提过要教她,但书晴操持工作室的里里外外,其实忙得很,想认真系统地学,还是得专人来教。

  除此之外,偶尔有家在北城的高中、大学同学叫吃饭,初宜也不像之前一样全都不参加,会有意识地隔三差五地去几次。

  这样下来,初宜观察沈靖川,对她最近的表现比较满意——

  不整天待在家里,可以说是沈靖川对她的唯一要求。

  初宜知道,他担心她的状态,希望她重新振奋起来,也知道他认为的振奋的第一步,是要与周围人建立起联系。

  初宜做不到核心,但做好表面工夫,其实并不难。

  她原本就是个习惯努力的人,目前遇到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困难,通过努力、坚持,也都能迈过去。

  除了沈兆庭。

  她过了一个在任何人看来都忙碌充实、又有意义的寒假。

  开学第一天,躺在宿舍的床上,终于不再需要装出轻松的表情,她毫无顾忌地木着脸,才感觉到久违的放松。

  毫无疑问,学校成了她的避风港。

  用来消除沈靖川担忧的笑脸和装作对任何事都感兴趣的活力,在这里都不是必须的。

  室友早就习惯了,她不用担心她的死气沉沉还会伤害到谁的感受,至于和她并不熟的同学怎么讨论她,冷冰冰的物理系系花也好,没人情味眼高于顶也好,初宜并不在乎。

  她只管埋头做好自己的事,上课、写作业、做小组任务。

  有目标的生活,过起来会简单得多。

  转眼间,又到了期末。

  夏季学期的图书馆有空调开放,座位比冬天更抢手。

  初宜的室友们,也再一次开始了考前抱佛脚,起早贪黑的日子。

  早上七点半,初宜刚起床,刷牙刷到一半,一小时前就出门,去图书馆抢座位的方娜娜进了门。

  她的刘海有些汗湿,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瘫在椅子上。

  “怎么回来了?”

  “满了,一个座位都没了,卡都刷不了。”

  “小叶和嘉嘉呢?”

  “在后面。”

  说着,后面两人也推门进来了,和方娜娜一样,排了一个多小时队,脸都热得通红。

  “怎么办啊,只能去教室了。”

  “只有教八和教五的教室有空调,这会儿早都满了。”

  “那就在宿舍复习嘛,很多人懒得占座,都是在宿舍学的。”

  她们宿舍是上床下桌,用来学习其实是可以的。

  话不多说,三个人收拾收拾桌面,摆出了打印的厚厚一沓题库。

  半小时后,方娜娜扑在桌面上,烦躁道:“天天坐在这儿打游戏看视频,现在让我看书,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叶蓉也说:“真看不进去,很奇怪,在图书馆明明那么多人,有时候也挺吵的,还有人吃泡面,但效率就是高。”

  她们几个之所以关系好,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步调一致:逃课、抄作业、爱通宵。

  平时,前两项都有初宜帮忙打掩护,但考试只能自己上,三个人抱怨了一阵,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得看书。

  初宜怕打扰到她们,刚才洗完脸就上了床,在小桌子上静悄悄地做题。

  听着抱怨,她脑袋里冒出一个主意,还在犹豫,没多久,林雨嘉就第二次崩溃了。

  “我看不进去,这个公式什么意思,怎么套的,小初写得那么详细,可我看不懂,不是,我记不住,看了下步忘了上步……完了,明天下午就考,我真的完了……”

  方娜娜和叶蓉也跟着哀嚎。

  初宜从床帘里探出头:“我有个想法。”

  方娜娜一脸犹豫:“考试作弊要记大过的!”

  叶蓉难以定夺:“而且我们不在一个考场……”

  林雨嘉抹了抹眼角:“手机带不进去吧?”

  “还贫。”初宜道,“我是说,要不去我家吧?”

  三个室友:“?”

  “你爸能补习?”

  初宜头都大了:“我家书房挺大的,还有张大桌子,我记得跟图书馆的还挺像的,咱们几个自习应该没问题。”

  她逐个看了遍室友们,还是询问建议的语气:“如果是因为在休息放松的环境里复习不下去,不如去试试?”

  那可太好了。

  要不是厕所没空调,五分钟就要热出痱子来,三个人早都去了。

  只要不在这安乐窝宿舍里就行。

  “会不会打扰到叔叔?”她们知道,有个单身老父亲带初宜。

  “叔叔不住这边。”

  初宜没再多解释,时间紧任务重,几个人说走就走。

  只不过,出了大门,初宜不去地铁站,直接过马路。

  三个室友被她带进马路对面的小区,看着她刷脸进小区门,又看着门口的年轻保安热情洋溢地跟她打招呼:“初女士上午好!”

  “初女士,”方娜娜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真人不露相,原来您在这儿还有个家?同学一年,我们都从来不知道,您这得是几过家门而不入啊?”

  初宜也被这个称呼叫得有些囧。

  她其实没怎么来过,不知道保安怎么认识她的,只能说人家职业素养高。

  “这小区绿化好好哦,以前从外面经过,根本想不到里面是这样的。”

  “第一次感觉到假山的豪华!”

  “还有那么大的滑梯!还有秋千!”

  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了一路,被初宜带上楼进门以后,更好像三只咯咯叫的小鸡,扑向房子的各个角落。

  参观完,她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开始复习,而是搞清楚初宜到底是不是女同。

  “姐姐,我可以。”

  “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都别抢,我是寝室长,我先来,请不要大意地用钱践踏我的人格,我的尊严,我的所有!”

  初宜推开书房门,恶魔低语:“明天下午都想挂科是吧?”

  半分钟后,四个人两两对坐,整整齐齐开始看书。

  初宜家的书房,设计之初,就是以图书馆的氛围为灵感,又是一开始就定的只要一个卧室,所以可用的空间非常大。

  当初效果一出来,书晴也特别喜欢,嚷着要设计师的联系方式,还说自己虽然用不着,但可以给以后的小孩预备着。

  几个女孩子停止笑闹,慢慢的,翻动书页的声音就规律了起来。

  初宜平时就没落下过什么知识点,复习的节奏快,基本是在做难题,偶尔给方娜娜她们几个讲几道题,时间过得特别快。

  “有没有戒饭所啊,送方娜娜进去待两天,肚子一直响,搞得我都饿了。”

  “我的妈!都三点了。”

  “走走走,去吃饭。”

  这套房一看就很新,谁都能看得出基本不怎么住人,初宜知道她们不好意思,主动说:“没事,叫外卖吧,节约时间。”

  说完,她立刻举起胳膊,比了个大大的叉:“不许抱不许拍马屁,快,点外卖。”

  “小初大美女,吃黄焖鸡好不好?请你吃大份,加培根加鸡翅,尊享版黄焖鸡。”

  初宜怎么都行,去厨房给她们倒水。

  她只分别跟着赵佳欣和沈兆庭来过一次,在这房子里,其实也算个陌生人。

  摸索好一会儿,才成功烧上水。

  三个室友凑在书房的沙发上点外卖,就这么一点小事,听着都热热闹闹的。

  初宜靠在流理台边,是等水开,也是躲热闹。

  玄关传来动静时,初宜一开始没在意,关门声响起,她才意识到,真有人进来了。

  外卖这么快?

  不对啊,外卖小哥进不来的。

  她紧张兮兮地走出去。

  “小初?”

  沈兆庭眼底也有诧异。

  今天外头最高气温有三十七度,经过一个大中午的蒸腾,体感温度只会更高。

  初宜饶是风格保守,今天也没办法,穿了件木耳边的吊带款上衣配短裤,细白的胳膊和腿,只要能露的,就全露着,从学校走过来的几分钟,还感觉热得不轻。

  可沈兆庭身上,仍是十年如一日的衬衣西裤,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端庄严整。

  好在衬衣的衣料看着倒也轻薄,平平整整,经过平坦的小腹,被西裤收紧,标准的宽肩窄腰,站在初宜面前,两条长腿十分有存在感。

  “图书馆和教室都满了,我跟同学过来自习。”

  “最近都住着?”

  “没有,今天第一次来。”

  沈兆庭放下手里的工具箱,继续换鞋:“那就好。”

  初宜当然知道,他忙得很,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空房子里来。

  “二叔,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卧室的灯不亮,可能是短路。”

  最近,沈兆庭也想着,要放暑假了,初宜和沉思行没上高三之前,年年这个时候,沈靖川都要出国到处转转,他问了句,果然,今年照旧。

  按初宜上个寒假基本不着家的样,暑假沈靖川不在,她会待在家的可能性更小。

  她回去就是跟沉思行相看两生厌。

  这边离学校近,就在市中心,不管上法语课,还是学跳舞,或是做其他的什么,都更方便些。

  心里记挂着这事儿,前天晚上,开完一个临时加的高管会,沈兆庭就专门绕路过来看了看。

  中央空调、水、电都没问题,只有卧室的灯不亮了。

  这种小毛病倒不用非要叫人来,但当时夜深了,手边没工具,他就想着,白天再来看看。

  沈兆庭没说他为什么会知道卧室灯不亮了,初宜只顾着紧张,更没想起来问。

  他踩着凳子检查卧室的顶灯,初宜就站在一边,扶凳子,递工具,做一些没什么意义,但会让她看上去有参与的事。

  划水划得有目共睹。

  他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开了电闸,按下开关,顶灯就亮了。

  “考试还剩几门?”

  “四门。”

  “几号考完?”

  “十二号。”

  今天是九号,确实快了。

  “大哥要出去玩,跟你说过没有?”

  “去意大利,我知道。”

  沈兆庭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初宜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转开了视线。

  她低下头,一手捏着卧室门把手,拇指在上面蹭来蹭去。

  半晌,沈兆庭道:“瘦了。”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初宜却突然一阵鼻酸,止都止不住,更不敢抬头。

  沈兆庭比她高得多,垂眸只能看到她不知道热的还是什么原因,锁骨都泛着红。

  他迈步走开,朝玄关去,初宜抓紧时间冷静了片刻,也才跟过去。

  “暑假打算住哪儿?不待见思行,回爷爷奶奶家也行,上周我回去,老太太还念叨你。要是打算住这边,我就叫赵佳欣找个阿姨来给你做饭,别天天吃外卖。”

  沈兆庭“别天天吃外卖”的话音还没落,门铃响了,是保安,热情洋溢道:“初女士!有您的外卖,跟您确认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叫他送进去。”

  “……”

  初宜硬着头皮道:“是的,是我的外卖,麻烦你了。”

  说完,她小声对沈兆庭解释:“没有天天吃外卖,今天是特殊情况。”

  沈兆庭瞥她一眼,没说话,俯身把他带来的小工具箱放进了玄关的储物柜。

  “二叔,这个不用带走吗?”

  “以后用得着。”

  初宜“噢”了声。

  一直是沈兆庭在问话,沉默下来,初宜也想不到能说什么。

  “同学难得来一次,好好招待人家。”

  初宜点头:“好,二叔。”

  “我走了。”

  “二叔再见。”

  出门前,沈兆庭冲初宜身后那三个女孩儿点点头,女孩儿们就也跟初宜一样,规规矩矩道:“二叔再见。”

  啪嗒,门合上以后,电子锁自动落锁,沈兆庭走了。

  “……”初宜转过身,被三个室友直瞪瞪的目光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干嘛这么看着我?”

  方娜娜道:“那个,就是,你经常提的,二叔?”

  初宜学她断句:“也没有,经常,提,吧?”

  “天呐……”林雨嘉两眼无神地离开玄关,“竟然不是小初想象出来,是真实存在的……”

  初宜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叶蓉就紧紧把她抱住,蹭过来扭过去:“他好帅!啊!他真的好帅!小初,你到底怎么做到跟他那么平淡地对话的?啊!我不行了!”

  从初宜这里得不到回应,她又去跟方娜娜抱在一起扭。

  没两分钟,外卖也送上来了,初宜拿到餐厅去,打开包装,分好餐具,她们三个人还没脱离蛇精病的状态。

  初宜敲敲餐桌:“过了啊。”

  叶蓉抗议道:“你装什么,别以为你对着人家脸红我们看不出来。”

  初宜又好气又好笑:“刚不是你夸我平淡对话的?”

  叶蓉道:“相对平淡,相对平淡,是以我们做参考系,懂不懂。”

  相对论运用得很熟练,但考试能拿多少分,就看命了。

  *

  方娜娜没有吹牛,今天的黄焖鸡果然豪华,初宜埋头吃饭,誓死不参与讨论。

  但这一点都影响不到室友的热情,一顿饭的功夫,她的耳朵都要因为“二叔”两个字生起老茧。

  “要是打算住这边,我就叫赵佳欣找个阿姨来给你做饭,别天天吃外卖。”

  “同学难得来一次,好好招待人家。”

  “啊……”方娜娜重复了两句沈兆庭说过的话,倒在林雨嘉怀里,“为什么,什么话从二叔嘴里说出来,都苏得我神魂颠倒?”

  林雨嘉压低声线模仿道:“瘦了。”

  方娜娜又是一声一波三折的叹息。

  “是我的二叔,谢谢。”初宜终归忍不住抬起头,鼓着脸道,“别到处乱认亲戚。”

  “呦呦,还霸占上了。”方娜娜爬起来,若有所思,“我记得你说过,二叔单身,是吧?依你所见,二叔对女大学生有没有什么想法?本科学历,有考研的想法,特长是特别能吃,小初,努力一下,姐妹的幸福都在你身上了!”

  林雨嘉和叶蓉也不遑多让,三个人不依不饶,再一次响起的门铃声,才解救了初宜。

  来人是很久没见过的沈兆庭的秘书赵佳欣。

  她拎了两个很大的塑料袋,看logo是附近的山姆,扫一眼,就看出里头大都是水果和蛋糕零食。

  赵佳欣应该还有事,只说是沈总吩咐她买的,让初宜和同学好好复习,然后放下东西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方娜娜等三人又是一阵哀嚎,恨不相逢未嫁时。

  不对,现在也没嫁。

  而且,二叔也没娶。

  ?

  方娜娜严肃道:“说实话,我看不出我和二叔之间还有什么阻隔。”

  初宜挖一勺她手里的岩浆蛋糕,塞进她嘴里:“快吃,吃完复习。”

  “有你这样的吗?二叔说了,让你好好招待我们。”

  “就是,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我要给二叔告状!把二叔电话给我!”

  初宜抿抿嘴,笑了下,又要恶魔低语。

  方娜娜紧急道:“我学!我学!不许说那两个字,不吉利!”

  晚上十点半,四个女孩子才终于结束一天的复习。

  在初宜的书房里,空间足够,气氛到位,还没有人来人往打扰,效率前所未有得高。

  收拾好书包,初宜问:“明天再来?”

  其余三人欢呼:“好耶!!”

  沈兆庭的生活秘书买来的零食水果太多,回寝室之前,四个人整理了一遍。

  能放冰箱的放冰箱,后面几天过来复习可以吃,不能放冰箱的,就全带回去,给隔壁的宿舍分一分。

  用方娜娜的话来说,就是“笑话,全是高级货,一口都不许浪费”。

  赶着十一点闭寝的时间回了宿舍,洗漱完以后,初宜躺在床上,拉上床帘,才有空回忆下午碰到沈兆庭的场景。

  她反应过来,沈兆庭一开始可能是误以为她住在灯不亮的卧室里,既不叫人来修,也不告诉他和沈靖川。

  所以,听到初宜说她没住的时候,沈兆庭才会说“那就好”。

  在他看来,她就这么缺乏自理能力?还幼稚得过分。

  初宜翻了个身,自己也知道自己抿着嘴在笑。

  *

  七月十二号,最后一门《力学》考完,初宜的大一生涯宣告结束。

  考试周拖的时间长,到今天,其实只剩下了两门课的成绩没出。

  如果没有意外,两学期的全科满绩点,就是她这一年所有的收获,拿的奖学金,完全可以包圆一个大学生普通的衣食住行。

  刚四点半,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初宜也没什么胃口,就打算直接回宿舍。

  室友们都是今晚的火车飞机回家,晚上,就只剩下了初宜一个人。

  她开着灯睁眼到十一点,才意识到,原来住宿舍跟家里不一样,一个人睡,是会害怕的。

  怎么办。

  怎么办。

  初宜裹紧被子,不知道哪年哪月积累下来的恐怖素材,全都在此刻冒了出来,此起彼伏。

  可她摸出手机两次,列表从上滑到下,找不到一个可以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人。

  第三次,她点开沈兆庭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二月份寒假的时候,她被沉思行带到山上去,淋雨发烧住院,出院以后,沈兆庭问过她一句没再咳嗽吧。

  初宜的手指悬浮在“语音通话”上,来回犹豫。

  不想打。

  不敢打。

  想他。

  很想他。

  大半夜的,楼道里突然有人怪叫一声,初宜本来就草木皆兵,浑身一哆嗦,语音电话就拨了出去。

  等回过神来,她点挂断的手都是抖的。

  但没用。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沈兆庭来电,初宜捏住手机,先用力闭了闭眼。

  在他身上,她的运气就连一次都没好过。

  “二叔,我点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放假了?”

  沈兆庭的声音听着很清醒,应该不是被她吵醒的,这么想着,初宜勉强为自己挽回一些,同时道:“嗯,下午考完力学,放假了。”

  “想好没有,假期住哪?”

  “二叔,我住宿舍。”初宜道,“学校假期也挺多人的,食堂超市都正常开,很方便。”

  “不舒服。”

  那确实,毕竟学校对面那房子,叫沈兆庭来评价,也不过是可以用来落脚。

  她专心致志地抠着指尖:“不会,平时一直都住着的。”

  沈兆庭不强迫她:“大后天老太太过生日,记得回家。”

  “我知道,二叔,我还给她买了丝巾,用奖学金买的。”

  “嗯。”沈兆庭似乎带了点笑意,“小初很棒。”

  初宜很容易就能想得到他此时的神态,并不温和,相反,初宜一直都觉得,不知为何,他有点笑意的时候,会显得很有攻击性。

  她突然感觉口舌发干,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她转过来,又转过去,滚乱了吊带睡裙,最后坐起来,调整系带,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也不停地出汗。

  可再不舍得,这通电话也有结束的时候。

  尤其是她根本不找话题,只有被动地回答沈兆庭问题的情况下。

  一分四十九秒,是这通语音的完整时长。

  初宜失眠到天边出现鱼肚白,这次,不是因为怕鬼,是因为心里有鬼。

  以前,那鬼只有她自己知道,沈兆庭的态度,还算情有可原。

  可如今,沈兆庭明知她心里有鬼,还是用一样的态度对她,每一次在初宜这潭池水中惊起的波澜,就都要更久,更久才能平息。

  *

  沈家老太太过生日那天,因为不是整寿,老人家也坚持不大办,所以只有家里人。

  初宜落座晚,只有沈兆庭左手边,和桌尾有两个座位。

  她朝桌尾走过去,书晴就招呼她:“别坐那儿,什么都夹不到,坐你二叔身边。”

  初宜坐下,笑了笑说:“没事儿,能夹到。”

  她还伸了下胳膊,给书晴示意她胳膊长得很。

  “坐过来。”

  是沈兆庭开了口,语调威严,是命令。

  桌上静了静,初宜也抿了抿嘴,书晴打圆场道:“小初快去,也亏今天大哥不在,不然可轮不到你坐风水宝地。”

  初宜起身,垂着眼到沈兆庭身边坐下。

  桌上人多,还有老太太的娘家人,静只是一瞬间,很快就重新热闹起来。

  初宜本来就吃得少,坐在沈兆庭身边,更有些食不知味。

  但这种喜庆的日子,她不仅不能露出走神,还要一直笑。

  一顿饭下来,心神俱疲。

  亲戚们叙家常,小孩子发疯乱跑,初宜走到后院,蹲在厨娘开辟出的一畦菜地旁边,在黑漆漆的泥土上涂写。

  比小孩子更幼稚,更无聊。

  沈兆庭道:“小初?”

  他大概也是出来透气,站在厨房后门的廊下,发现了玩土小乌龟一只。

  初宜起身,抬腿朝前院走,像屁股着了火,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找书晴姐姐!”

  *

  两个月后,沈令嘉和书晴结婚。

  两人相恋多年,从校服到婚纱,沈令嘉一个多清心寡欲的人,婚礼筹备却一切从奢,只为了给书晴一个完美的婚礼。

  光是初宜的一件伴娘礼服,就有团队专门从巴黎飞来五次修改,再不用说其他方面。

  她一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书晴,很有伴娘的样子,除了不能帮忙喝酒,其他方面都周到到书晴打趣,说结完婚还要继续雇她做保姆。

  但也不可能一口都不喝。

  婚礼上,哪有能从头到尾都一口不喝的人。

  好在要结束了,书晴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初宜有些晕,想找一个休息的地方,但回廊弯弯绕绕,连门都找不着。

  沈兆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迎面撞上,初宜下意识就是转身走。

  “过来。”沈兆庭立在原地,淡声道,“初宜,别让我说第二遍。”

  初宜背对着他,垂在身侧的指尖掐得掌心生疼,想心一横走掉,又迈不动步子。

  她想他,想得心一直在痛。

  好一会儿,初宜才挂上一个自认为勉强正常的表情,转过身去。

  “二叔,我刚才没看见你在这儿。”

  “没看见,叫你还跑?”

  “没跑,我正打算去找书晴……找三婶,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她,不会喝醉了吧,她酒量很差劲的,你不知道,我……”

  “初宜。”

  沈兆庭打断了她,初宜蓦地收声,停住了废话。

  她似乎听到沈兆庭叹了口气,可惜太轻,又太短,没来得及确定。

  “快两年了,你说,到底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

  “还是说,上了大学,你的翅膀硬了,再也不需要我们了。”

  这话是初宜自己说过的,想到当日场景,沈兆庭逗她,要跟她结算装修的费用,后来,她还腆着脸去闹沈兆庭,哪里料到今天这种场面。

  初宜的心底刺痛,像有无数根小针反复戳刺,又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涨到青紫,不管多热的血,都泵不出来。

  无法呼吸。

  她缓缓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

  沈兆庭的眼底黢黑,神色也沉下来,对这场由初宜单方面发起的你躲我追的游戏,他的耐心正式告罄,语速渐缓,一字一顿,冷如粹冰地道:“我是怎么教你的,遇到事情不肯面对,只知道逃避。逃避了一年,再逃避一年,我问你,管用吗?”

  前年,他对沈令嘉否认,说他没训初宜。

  当下,他对初宜讲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甚至称得上苛责。

  初宜当然感受到他态度的变化,可也不像以前那样,稍微察觉到气氛不对就低下头,这一次,她只把眼神瞥向一边,在沈兆庭面前更显娇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不肯跟他对视。

  “还觉得自己有理,是吧?”

  沈兆庭一字一句说得慢,声音也低,从语气中根本听不出来,只有眼底的幽暗,才透露出他动了怒。

  这太罕见。

  沈家的生意铺排得很大,他手底下那么多号人在干活儿,难免有出错的时候,天天都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和乌龙,但工作归根结底就是工作,根本不足以真的影响他的情绪。

  家里的人,无非就是沉思行犯些大小错误,每回动手,都是觉得“应该动手”,要把沉思行这颗小树往直溜里修砍,更谈不上生气。

  今天,时隔已久地单独面对初宜,她再一次转身就走,沈兆庭自己都没发觉,是实实在在动了心底里的火。

  “从头到尾,我说过你什么?怕你伤了面子,又怕影响你考试,都顺着你的心情,你高兴怎么来就怎么,你想搬出去,就搬出去,想住宿就住宿,高考成绩出来,全家人哪个不比你自己高兴?”

  “反过来说,你呢,初宜,你是怎么做的?天天摆一副不开心的样给谁看?进了大学宿舍就忘了家,但凡你心里有一点懂得珍惜别人的良苦用心,懂得将心比心,你都不会……”

  “是啊,你说的很对,我是白眼狼。”

  “你是没说过我什么,你就是什么都没说过。我怎么样,做了什么想了什么,你根本不在乎。”

  本来初宜绷着脸,就是在艰难地忍耐情绪。

  可在沈兆庭面前,忍耐情绪恰好是最难的一件事。

  她一开口,所有防线就在瞬间崩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从脸上滚落。

  初宜知道,她这样显得很没出息,很不成熟,很不理智,全方面朝着沈兆庭的反方向表现。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流出来的眼泪,总不能再塞回去。

  她很想平静地说出这几句话,可因为哭着,就很难做到。

  她的每一个字都在哽咽。

  她也不敢看沈兆庭,只抬起胳膊,用力抹一把眼睛,抽泣得厉害:“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就算你发现我……我……”

  初宜说不出“我”怎么样,停了好一会儿,酒精催动着情绪,上头就在一瞬间,排山倒海般扑来,泪湿了整张白皙的脸,任谁看,都知道她受了委屈,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都不在乎。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觉得,小孩的心思,根本不用当真。”

  “你根本不把我当大人,不管我怎么做……你只把我当小孩……你明明知道……”

  “呜呜……沈兆庭,你知道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想讨厌你……”

  今天的婚礼,初宜的伴娘礼服是无袖款,两条细白的胳膊上,连一丝可供吸水的布料都没有。

  她擦来擦去,无非是皮肉之间的摩擦,加上哭得凶,这样做,既没减少眼泪,还把眼周弄得通红。

  初宜有多细皮嫩肉,轻轻磕碰下就要留印子,同住的那一年时间里,沈兆庭了解得很清楚。

  沈兆庭攥住她的手腕,刚要拉开,初宜的反应极大,立刻哭道:“放开!别碰我!我不要你碰!”

  “反了你了。”

  沈兆庭的脸色一凝,眉眼也沉下来,

  拽着她胳膊的手收紧,把人带到怀里,又转为握住她的腰,动作利落,是不容拒绝的力道,大步朝花园后的三层别墅里进。

  二十来米的距离,初宜又哭又闹,不要他碰。

  可初宜那点力气,即便喝醉了,没有章法,比平常难对付一些,可对上沈兆庭,也像拢在两只手掌心中间的一只蝴蝶在扑腾。

  愿意看热闹的时候,稍打开点缝隙看看,可要是不愿意看,轻轻合上便可。

  沈兆庭放在初宜腰上那只手,说是揽,不如说是提溜,初宜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手脚都不老实,可他脚下的步子不但一点不受干扰,反而越走越快。

  “……你欺负我!沈兆庭!放开我!”

  “再也不想理你了!呜呜呜……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等沈兆庭走近别墅大厅,四周扫视一遍,又推开一扇门进去,初宜才放弃了挣扎。

  她只知道捂着脸哭,沈兆庭松手,让她双脚着地,也不想着跑,是完全服了,维持着埋在他怀里的姿势。

  她边哭边喃喃埋怨,大多是对沈兆庭的声讨。

  他坏,他欺负人。

  他是混蛋。

  沈兆庭微微挑眉。

  小姑娘也有尖牙,会骂人。

  “我不想喜欢你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嗝……嗝……”

  她终于肯安分,是因为打嗝。

  沈兆庭皱着眉头就没松开过,此时也浮上一抹忧色,捏住她的肩,稍稍将她推离自己胸膛,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深呼吸,呼吸。”

  好一会儿,初宜的哭嗝才终于停了。

  但抽泣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住。

  她的视线所及,沈兆庭的背后是一扇美式小窗,挂着白色的蕾丝纱帘,窗户开着,蕾丝纱帘没拉开,被夏日傍晚细细的微风向屋内吹送。

  两个人避开人群,躲在别墅一楼的小厨房里,刚才初宜那番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的哭闹,除了沈兆庭,应该没人听到。

  好在,两人之间,还有沈兆庭保有理智,不然,初宜今天就要把脸全都丢光。

  可再细打量,一向从容不迫的沈兆庭,其实也没那么严整。

  他的衬衣扣子开了一道,前襟微乱,西裤上有被初宜踢打挣扎时蹭上去的灰,好在西服颜色深,胸口被初宜长达十几分钟的眼泪浸湿了,也不太明显,因为初宜挨得近,才能看得出来……初宜才发现,她在沈兆庭的怀里。

  夏天的裙子衣料单薄,沈兆庭停在她背后那只手的热度,好似可以毫无阻隔地传递到她皮肤。

  更不用说他直接搭着她肩膀那块皮肤的触感。

  他的手大,力气更大,想控制住她的时候,她的挣扎就跟小蚂蚁是差不多的级别。

  “好点没有?”

  初宜下意识动了动刚才被沈兆庭攥过的手腕,他没弄疼她,可现在回想起当时情状,初宜就感觉那一圈皮肤都像有火在烧。

  她缓缓后退一步:“好……嗝……好点了。”

  沈兆庭的神情不变,顺着她退后的动作收回手,转过身去,目光扫视一遍干净的灶台,抬手接连打开两个深绿色的木质橱柜,才找到了喝水的玻璃杯。

  他在直饮机下接了杯温水,递到初宜面前。

  那橱柜打得高,要是初宜去找,还有些够不到。

  但沈兆庭只是随意抬起胳膊,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在里面翻找。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景?她都能对着沈兆庭抬手找水杯的背影发起花痴。

  又想,长腿,窄腰,宽肩,要戳房顶一样的身高,换谁不花痴?

  又想,花痴也是白花痴,他对她没意思,长那么帅有什么用?

  “一会儿哭,一会儿愣。”沈兆庭道,“过来,喝水。”

  初宜又下意识地抽泣一下。

  她从沈兆庭手里接过水杯,慢吞吞地小口小口喝,听到他那像是无可奈何的语气,自作多情地从中品出纵容,内心又凄凄惨惨起来。

  浓重的哭意根本没走,情绪很容易酝酿,鼻尖一酸,就又要掉出泪来。

  醉鬼向来都是最不讲道理的。

  “哎。”

  初宜愣住。

  这回,她听得真切,沈兆庭是真叹气了。

  初宜抬起头,两只手抱着还剩个底的水杯,惶惶无措地看向沈兆庭。

  他回手扯了几张纸,想了想,干脆拿起纸巾盒,放在初宜身后的流理台上,走过去,一手扶住她后脑,另一只手抽出纸巾,擦她哭得汗湿的额头。

  换一张,擦她的眼睛。

  再换一张,擦她的脸蛋和嘴唇。

  又换一张,像照顾三岁小屁孩,帮她擤鼻涕。

  刚刚大哭一场,不夸张地讲,脑袋都因为缺氧而晕晕乎乎。

  初宜整个人还是懵的,根本没有余力考虑好不好意思、丢脸不丢脸的问题,只知道呆呆的任由沈兆庭动作。

  可再懵,也不会感觉不到他动作里的耐心。

  沈兆庭没生她的气。

  不……一开始,沈兆庭确实动了怒。

  没有疾言厉色,也不是平常摆出来吓唬沉思行那种怒,初宜很清楚。

  放在平常,沈兆庭哪里是那种愿意长篇大论教训人的人?

  他要收拾沉思行,拎起家法就行。

  初宜在那几段话中,敏感精确地察觉到了沈兆庭的失望。对她的失望。

  所以,她的情绪崩溃才来得那么快,毫无预兆。

  沈兆庭不喜欢她,勉强还可以说是两个人不投缘。

  可沈兆庭要是对她感到失望……初宜真的承受不来。

  只体会了一秒,就比死还难受。

  不过,目前的情况是……她无理取闹,哭了一通,沈兆庭又不生气了?

  初宜站在原地,捂了捂脸。

  可能是因为她刚才哭得太用力,也可能是因为酒精,她的整张脸都很热,就又拿手背去冰。

  沈兆庭终于把小花脸猫打理干净,将纸团都丢进垃圾桶,弯腰拍拍裤腿,在水龙头下细致地洗手,又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衬衣。

  等他转过身,就对上初宜两只水汪汪的圆眼睛,黑白分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还拿两只手捂着脸,红嘴唇微微抿着,模样无辜。

  沈兆庭又在心里缓缓叹了口气。

  小姑娘的哭闹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此时,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却并不沉闷。

  甚至也并不尴尬。

  刚才,是等她哭起来,沈兆庭才反应过来她有些醉了,知道谈不出什么结果,沈兆庭没多停留,朝外迈步,“喝完就出来,大家该找你了。”

  初宜慢吞吞地喝干净剩下的水,洗净水杯,又摸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等她走出去,太阳正要落山,草坪上铺满橘黄色的霞光,柔风阵阵,放着舒缓轻快的音乐。

  沉思行果然在找她,拉着她去看新人的第一支舞。

  “上哪去了?找了一大圈,哪都没看见你。”

  “去里面休息了一会儿。”

  “累了?看你眼睛有点红。”

  “刚才有一点。”

  初宜怕被看出破绽,一直低着头,闻言,还下意识偏了偏脸,抱住胳膊,无意识地摩挲两下,“现在好了。”

  “他们不该让你穿这条裙子的,郊区傍晚降温也太严重了,要不去找条披肩什么的……二叔?”

  沉思行的话音未落,初宜肩头就覆上一阵暖意。

  是沈兆庭的西装外套。

  他没看初宜,给初宜披上外套以后,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跟其他人一样,把目光落在开舞的一对新人身上,只“嗯”了声,算作对沉思行的回应。

  剩下的时间,他也没再走开,一直很自然地站在初宜的左后方。

  两个人虽然挨得近,但实际上身体没有任何一处碰在一起。

  可初宜就是感觉到他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她什么都看不了,也什么都听不到,全部注意力,都由她身后那道身影牵扯。

  这不该怪初宜。

  他的西服上,满是他的温度,仅此一项,就足够初宜晕晕乎乎,找不着北。

  初宜几乎是要恨他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看还有谁说我短小doge

  晚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