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挽惊鸿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柔先生

《挽惊鸿》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柔先生

作者:安渝 字数:3494 书籍:挽惊鸿

  星望尘细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再看向谢无猗时,嘴角那抹笑意更盛。过了许久,她轻启朱唇。

  “巫女说什么?”

  “我说你是玄柔先生,而且你本就想让我带着凤髓来找你解密红鹰的名册。”谢无猗双手放在膝头,不慌不忙地解释起来。

  这本是谢无猗一个疯狂的假设,但就在看清昭堇台屋檐上的纹路后,所有线索便如同榫卯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不留半点孔隙。

  “玄柔先生在天武九年便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而天武十五年他却重出江湖,百年前的老人怎会突然活跃起来呢?后来我注意到,就在同一年,你成为了大俞司巫,此其一。

  “宫变前夜我曾听百姓议论,纪氏当铺的伙计平时哪都不去,就爱去昭堇台。在我确定纪二钱就是丹凤主后,他能屡次在红鹰传达玄柔先生的指令,就说明他和先生有直接接触,此其二。

  “虬窟湾之后,纪二钱说玄柔先生命我取回凤髓,还打趣先生在乎伞胜于人命,而你送我离开时也提醒我保护好凤髓。纪二钱毁掉凤髓的企图被我发现,他的表情微有凝滞,说明这把伞极其重要,不仅仅只是个武器,此其三。

  “就在刚刚,我偶然看到凤髓伞面上的凤尾与昭堇台屋檐上的花纹相同,而昭堇台又是玄柔先生晚年所建。如果前面那些桩桩件件都是巧合,这个总不会是巧合了吧?”

  星望尘凝视着谢无猗,眸光中的冰雪尽皆融化,剔出大地万物的形状。

  “纪二钱死了?”

  “死了。”谢无猗干脆地回答,“而且我已经找到了红鹰的名册。”

  星望尘若有所思地长吁一口气,她不由得赞叹,谢无猗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啊,要是能早点认识她就好了……

  “巫女的反应真快,我本以为你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想通这些事情呢。”星望尘自雪色与月色交织的朦胧中从容站起,双手扣在身前。

  “不错,我是玄柔先生。”

  谢无猗的心剧烈地抖了一下。人在思考时总有惯性,谁能想到纵横江湖的被尊称为“先生”的前辈居然会是一名女子呢?

  不过谢无猗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叫好,星望尘的转折便来了。

  “可巫女有一句话说得不对,”星望尘笑盈盈道,“玄柔先生统领红鹰,难道还掌握不了名册?我何必找你合作,索求解密的母本?”

  谢无猗也站起身,左手三指夹起凤髓轻轻一转,“如果你真的有母本,还需要千方百计暗示我带着凤髓来昭堇台吗?如今线索在我手中,就看司巫要不要接下这个报酬了。”

  星望尘盯着谢无猗布满伤痕的手指看了一阵,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别太自信啊。”

  谢无猗心中“咯噔”一声,她眯起眼睛,见星望尘袅袅婷婷地迎面走来,“我当上司巫后,修缮昭堇台时换了匾额,巫女有注意过吗?”

  “双悬”——谢无猗当然留意过那两个金漆大字,她略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自以为掌握的筹码只是找寻母本的一半?

  看出谢无猗的困惑,星望尘携起她的手,潮湿的触感令谢无猗不由一凛,“别急,我先给你讲讲老玄柔先生的故事吧。”

  谢无猗沉默着跟随星望尘来到鸾星阁的藏书室,接过一本古老的札记。

  “三十年前,安乐公主刚出生就被丢出了宫。卢云谏本想杀了这个婴孩,手下不忍心,就把她丢到一口枯井里自生自灭。”星望尘淡淡地讲述道,“幸运的是,老玄柔先生恰好路过,看这个孩子实在可怜就收养了她。那夜澄空如洗,先生便指星为姓,给她取名为望尘。”

  谢无猗眸色渐浓,没想到星望尘与老玄柔先生的纠葛竟是从卢云谏丢弃她开始的。怪不得秤砣七一直强调玄柔先生不是坏人,能出手救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婴,足可见他的心性。

  “先生消息灵通,很快就知道了星望尘的真实身份。他也不瞒她,照旧把她抚养成人,最终在天武九年四月驾鹤西去。”

  星望尘抚摸着陈旧的格架,转头望向谢无猗,神色极尽复杂,“先生晚年专注于记述他的诸多旷世发明,不问红鹰事务,去世之前没有指定红鹰的下一任继承人,没有传承名册,只留下这本札记,里面凝结了他毕生的心血。”

  “另外,他还把凤髓传给了他的小女儿……”星望尘顿了顿,道出了一个谢无猗无比熟悉的名字,“当时的鸾九——华漪。”

  谢无猗心头巨震,华漪是老玄柔先生之女,那花弥不也是他的女儿吗?

  所以,鸾九、谢九娘和她……都是老玄柔先生的外孙!

  谢无猗只觉得眼前发昏,忍不住笑出声来。

  造化弄人啊!她们姐妹三人命运迥异就算了,她身患举世罕见的日月沉也算了,兜兜转转,她一心要毁灭的,为祸三国的红鹰头目居然是自己的至亲!

  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更何况,无论花弥还是华漪都病逝多年,如今要谢无猗到哪里去破解谜题?

  星望尘的故事还在继续,“后来,纪二钱不满先生的安排,想趁华漪产后虚弱之际逼她交出名册,华漪抵死不从,恳求他务必把伞留给她的长女,也就是后来的鸾九。那时的纪二钱还比较‘单纯’,检查过没有异常之后就同意了。”

  一些本该遗忘的旧事再现心头,谢无猗手中的伞忽地变得重若千钧。

  凤髓果然与名册有关系,说不定就是找到母本的关窍。

  可只有巫堇知道,为了从鸾九手中夺得凤髓,谢无猗做了多残忍的事,她的手上沾了多少血。

  内室逼仄,犹如坚固的囚笼,谢无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再之后,纪二钱不知用什么办法找到了红鹰名册,在大鄢变故后,丹凤部仅剩他一人,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丹凤主。”星望尘抬眼看着屋内暖融融的烛光,“纪二钱来大俞时我已经是司巫了,他要一个新的精神领袖团结红鹰,我要借红鹰的力量达成一些目的,我们便一拍即合。”

  谢无猗蹙起眉头,她明白星望尘深恨卢氏,可没想到为了复仇,星望尘竟会选择和一群疯子合作。

  “我当然知道红鹰不是什么好人,纪二钱可以调查华漪,我自然也可以调查他。”

  话至此处,星望尘不再沉湎于怀念老玄柔先生的伤感,她的眼中燃起簇簇星火,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是在谈及天赋妙手时居高临下的骄傲。

  谢无猗熟悉这种兴奋,因为她自己闯机关时便是如此。可不知为什么,星望尘的火热激情却总让她心里发毛。确切地说,从星望尘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起,谢无猗就敏锐地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坐镇昭堇台,可以说是继承了先生的衣钵。但无论我如何试探调查,都搞不清纪二钱把名册藏在了何处,我只知道他‘手里’应该确实没有红鹰名册的母本。”

  星望尘讲得兴起,整个人都如脱胎换骨一般。谢无猗为从她口中套取信息,只得十分配合地问道:“司巫应当有别的发现吧?”

  不然她何必浪费口舌对她说这么多。

  “我真喜欢和巫女说话啊……”星望尘亲昵地捏了捏谢无猗的脸,“先生在昭堇台埋下了与名册母本有关的机关,从他的安排来看,破解的方法只有华漪一个人知道,凤髓很可能就是其中关键。我本想留着这个把柄制衡纪二钱,因此才在昭堇台坚守不出,不想巫女凭空掺和进来,把局面搞复杂了。”

  谢无猗无奈地腹诽,谁能想到你们的关系盘根错节,一个个都是疯子呢。

  星望尘一寸一寸挪动手臂,搭上谢无猗的肩膀,脸也凑了过去,“巫女是鸾九,虽然拿到令堂的遗物时还小,但总该有办法试一试吧?”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谢无猗浑身起了一层寒栗,忙嫌弃地推开星望尘。男人便罢了,一个女人——还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挨这么近像什么样子?还是她女扮男装久了,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况且,星望尘就不该有此一问。如果谢无猗是鸾九,她就应该助萧婺夺得皇位;而当谢无猗在逼宫前夜私下来访的那一刻,星望尘就应当知道她不是鸾九。

  若谢无猗不是鸾九,她的动机就很有趣了。星望尘故意提示凤髓很重要,也是想试探谢无猗,果不其然,她上钩了。

  谢无猗掩饰着内心的别扭,干笑道:“司巫为什么想要解开红鹰名册,为国除害吗?”

  星望尘大笑着勾过谢无猗的手臂,“我想做什么巫女真的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报仇啊……难道萧婺真的配登基,卢云谏真的配做国丈,卢镜辞真的配做太后吗?”

  她张开双手,如同仙鹤般踮足转了一圈,“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连尊严和底线都可以抛弃,我不过是在拨乱反正!巫女,你毁江南庄炸二狼山时收拾了红鹰多少物件,找到了卢氏多少罪证?这些远远不够……”

  星望尘越说越激动,诡异的笑声令谢无猗汗毛倒竖,“红鹰本就是在把整个卢氏当跳板,要完成天下大乱的目标,这些年来二者勾结甚密,找到名册就能捣毁红鹰的根基。我等了你这么久,我们的目标空前一致啊!”

  “司巫不必激我。”谢无猗冷着脸道,“卢云谏已经死了,你现在要名册有什么用?”

  “可卢镜辞还活着!”

  星望尘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锋利如刀,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皇宫杀了她。那不是她的母亲,星望尘出生就被放弃,她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亲人老玄柔先生也早已羽化。

  孤身摸爬滚打至今,星望尘知道报复卢镜辞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人,而是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作为,让她日日在后悔和癫狂中煎熬。

  唯有如此,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星望尘朝谢无猗投去羡慕的一瞥,她有亲人,友人,爱人,她的命可真好啊……星望尘眉心颤抖,方想起这个人还在怀疑她,不能说太多。

  笑音戛然而止,星望尘摇了摇头,“抱歉,一时失态,吓到巫女了吧?”

  谢无猗没有说话,比起怀疑,她心里更多的感觉是怜悯。星望尘的突然发疯其实和当初的桑子鱼差不多,她们被压抑得太久,早就为扭曲的执念所吞噬。在她们身上稍有缺裂,洪水就会决堤而下,彻底冲垮用全身力气筑起的高墙。

  哪怕站在阳光下,哪怕有机会脱掉遮光的面具,她们的力量仍在日复一日向黑暗中延伸。

  真是个……可怜人。

  星望尘恢复了优雅的身姿,挑眉道:“好啦,别那么严肃。你带着凤髓来找我,我们马上就要赢了呀。”

  说着,星望尘轻快地抖了抖袖子,把老玄柔先生的札记翻到某一页。那上面写了四句诗,墨迹明显与旁边的字迹不同。

  双悬溟水影,四极蔽天门。鸾凤离巢日,绨缃泽后昆。

  谢无猗一见诗文就头大,可她也明白星望尘不会无缘无故给她出示这首诗,便强迫自己认真读了几遍。

  溟水是指北方最远处的大海吗?四极和天门是什么?鸾凤就是凤髓吗?

  谢无猗上下眼皮直打架,她唯一能想到的与名册母本有关的就是“绨缃”。谢无猗在曹若水的诗集中看过,萧惟说这个词是书卷的意思,难道它真的对应解密的母本?

  “这是整本札记里我唯一能找到的线索了。”星望尘友好又期待地朝谢无猗伸出手,“走,我们去斜月堂找找看。”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谢无猗还是默背下整首诗,和星望尘一起走了出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