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112

　　老毛笔店的小巷也有一扇后门。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直到现在都没有用。宁缺躺在竹椅上，接过桑桑递给他的湿毛巾，叹息着揉了揉赤裸的上半身。听着附近竹床上的争吵声，他觉得书生写的小镇生活确实没有什么乐趣。

　　由于很无聊，宁缺闷闷不乐地站起来，和旁边的邻居打了个招呼后，把湿毛巾搭在肩膀上离开了。桑桑艰难地跟在他身后，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拖着竹椅。

　　婢女今天穿着一件薄薄的蓝色衬衫，小胳膊和小腿赤裸着，黑脸通红。虽然她通常不会因为缺乏寒冷综合症而出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感觉不到空气中的极端热量。相反，这会让她感到更加窒息。看着井边的宁缺，她问道：“少爷，我可以脱掉外衣吗？

　　宁缺刚从井里弄了一桶清凉的水，打算倒在头上。他听到这话，更加恼火，头也不回地训斥了她。“你可能还年轻，但你仍然是一个女孩。你不应该在男人面前脱衣服。你还不到三四岁，我就可以帮你揉搓或洗澡了。你已经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了，请注意这一点。

　　桑桑烦躁地盯着宁缺，回答道：“少爷，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报仇有那么有意思吗？即使你每隔几天就杀一个人，你也不会厌倦它。

　　“这个杀人生意与利益无关。”

　　宁缺回答说：“现在我们每天吃剩饭，上厕所拉屎。是不是重复和无聊？无论如何，你必须做这些事情，因为如果你不吃食物，你会饿死，如果你不拉屎，你也会死。至于杀戮，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为了更平静的生活而完成它，即使它很无聊。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手拿着水桶，然后翻了过来。整桶清凉的井水“哗啦”的一声溅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流淌在院子的石地板上。宁缺很快感到神清气爽，但下半身也感觉凉了些。他迷茫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棉质短裤被井水推开了一段距离。

　　桑桑看着他半裸的屁股和紧紧缠在屁股上的腰带，发出罕见的咯咯笑声，没能掩饰自己的幸福，用手捂住嘴唇。

　　宁缺赶紧拉起短裤，然后回头怒斥道。“你在看什么？毕竟杀人比这种事情更有趣。

　　桑桑放下手，看着宁缺。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待会儿我做一碗肥肠面。

　　...

　　...

　　长安的夏天，黎明前的时间既是最黑暗的，也是最凉爽的。由于漫长的炎热夜晚，不得不睡在街上并依靠小巷风的居民们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他们想在这短暂的凉爽时间里睡个最美妙、最舒适的睡眠，希望能弥补白天失去的时间。

　　没有人睡在老毛笔店。

　　桑桑煮了一碗香甜的面条，配上汤和大量的韭菜，还有六七段肥肠和两个大肠头。

　　吃完后，宁缺揉了揉嘴，穿上一件普通但破旧的衬衫，戴上一顶崭新但普通的帽子，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把他的豆豆和黑色的大伞包起来。后来，他推开院子的后门，告别桑桑后走进了漆黑的夜色。

　　宁缺走过宁静的东城大街小巷，伴随着凉爽的夜风。疲惫的人和警惕的狗都睡得很香。仿佛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运水车压着石板发出的声音偶尔突然出现，但很快就渐渐消失了。

　　微弱的灯笼灯摇晃地照亮了马车前的路。

　　当运水车经过南城闹市区街道的一角时，一直默默蹲在大水桶缝隙处的宁缺悄无声息地跳了下来，落在了脚下。他迅速跑进了黑暗的小巷。然后，他拿出桑桑制作的手绘地图，在微弱的光线下看了最后一眼。

　　也难怪桑桑会感到困惑。宁缺定期杀一个人的计划，与书院里平静、艰苦却幸福的生活完全不符，也与林四十七街无忧无虑却无聊的市区生活格格不入。更何况，重复的杀戮确实相当无聊。不过，对于从魏城回到长安的宁缺来说，享受肥肠或火蛋面，然后杀人报仇，就像他练字后打坐几个小时一样，已经是他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甚至是一种生活习惯。

　　每当他杀死一个敌人，从复仇名单上抹去一个名字时，他都能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减轻了，感到一丝宽慰。而且，他手上的浓稠血液会稀薄一些。每个人都本能地期待着轻松幸福的生活，因此他的本能促使他继续复仇计划。

　　他的荚皮、包装纸、面具、外套、帽子、地图，甚至目标的日程安排和习惯的准备工作都是由桑桑完成的。一个在长安巷子里走来走去的黑脸小侍女，几乎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宁缺并不担心她的安全。但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她的能力。

　　因此，他从未想过，当他准备拔出他的豆荚时，他的刀锋会不会砍不住目标的脑袋。他已经用那个人作为祭祀玄威将军府邸和那个村子的祭品，同时借着夜色的掩护默默地走进了市中心的街道，径直走到了茶馆后面的湖边。

　　今天，他将把名单上的第三个名字抹去。

　　头像的主人是严素清，41岁，前军事神职人员评估师。

　　该男子擅长茶文化和印章验证。被朝廷借口开除出军部后，他被某知名茶商专门聘为茶叶专家。根据卓二的研究，当年宣威将军叛国的铁证——三部著作——被他亲自证实，甚至可能是他自己伪造的。

　　更何况，这人与燕国边境的杀村案关系不清，朦胧无比。当年，夏侯将军的军队已经进攻燕国。严素清在夏侯将军的军队中，军队未能按时到达闽山边境。很好奇，为什么血腥战场上会出现一个军事神职人员鉴定师。

　　目前，严素清住在茶商为他买的湖边小房子里。宁缺静静地沿着湖边走着，看到湖边那间更近的宁静的房子，看到看似不规则却如诗如画的竹墙草屋，顿时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面具外的眉毛缓缓扬起。

　　一句话，湖边的小房子太宁静漂亮了。

　　在长安定居是非常困难的。长安的每一寸土地都值以黄金为重。在整个城市的喧嚣中，“和平”和“美丽”这两个词意味着高贵甚至强大。宁缺虽然知道颜素卿受到茶商的高度信任和赏识，但也认为，一个茶商不可能把这么一个湖边的小房子送给一个茶叶专家，就算商人非常有钱大方。

　　晨曦还没有到来，所以湖的景象仍然很暗。涟漪上只能看到某人家的灯光反射，仿佛呈现出一点点隔离的光。宁缺走到湖边小房子前面。隔着异化的竹墙，他看着院落石阶下的大石椅和椅子上瘦弱的中年男子。短暂的停顿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盏小油灯亮了起来。瘦弱的中年男子坐在石椅上，左手拿着一个又大又粗糙的泥土茶杯，右手轻轻敲打着乌木茶几的一角。他平静地看着小伙子，瘦削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然后低声说道。

　　“茶文化中所谓的茶道，不过是用一个复杂重复的程序来强化仪式感，从而带来一种尊严感。”

　　“很多人以为我在家喝茶的时候，会烧香，洗澡，拜昊天很久，洗一会儿杯子，才把茶送到嘴里。事实上，我一直最喜欢用大杯子喝茶。也许这种习惯是在军队中形成的。我更喜欢更直接的处理事务的方式。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夜。与其在家里睡觉，不如选择在湖边漫步。你。。。一定是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