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想,她大概会永远记得今天这特殊的一天。
民政局的电梯正在维修中,所以他们需要步行爬楼梯上二楼,离开也是一样,刚刚走进楼梯下了几个台阶而已,他们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吻起来。
孟璃被他抵到了栏杆上,他的吻明明近乎粗暴,可他的温柔却又还在,不忘用手搂住她的腰,挡住了栏杆的坚硬。
与他接吻,时不时的缺氧感,让她想起了在洛杉矶的海滩。
之前和他在洛杉矶相处的那短暂的一个夜晚,她明明已经习惯了他侵略性极强的吻,可就过去了这么半个来月,她好像又变成了普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
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听到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提醒他们已经结婚的事实,耳根子是热的,连腿都是软的。
也听到他似委屈,又似算账的口吻,“只不过,我的太太昨晚答应给我发消息,我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失魂落魄了一整晚,该怎么办呢?"
孟璃大脑混沌,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啊对,她答应给他发消息,可是昨晚回去就洗澡睡觉,完全忘了这茬儿。他说他失魂落魄了一整晚时,咬她嘴唇的力度不由加大,像是在惩罚她的食言。
电梯正在维修,楼梯是唯一的途径。上楼下楼的人陆陆续续,每每从他们身边经过都会意味深长地多看两眼,发出或大或小地起哄声,靳时跃像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自动屏蔽了所有人,知道她怕羞,还不忘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这时,有一对中年夫妇路过,中年男人小声嘀咕了句:“这一看就是来结婚的。”
中年女人没好气怼他:“用得着你说!走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中年男人语气凶起来,不过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催什么催,我不就感叹下,我俩当年不也像人家那样儿,现在还不是又来了….你急,急着回去奶你那私生子啊你,这狗屁婚姻他妈的就是……"
中年男人走到入口,准备拉门进去,紧接着下一秒,就被人叫住。
他停下来,看过去,接吻的新婚小夫妻已经停了下来,男子站姿笔挺,气宇轩昂。
靳时跃礼貌微笑,谦逊有礼,说道:“无意冒犯,这位先生,我很遗憾您和您的太太走到
了今天这一步,但我想告诉您的是————"
“这个地方,我和我太太这辈子只来这一次。”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字里行间也有着一股热烈的、强烈的、专属于他的桀骜和张狂,意气风发极了。
孟璃终于回过神来,登时面红耳赤,拉着靳时跃就匆匆往楼下跑。
她已经社死得头都不敢抬,离开民政局大楼,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车前这才肯停下,她松开靳时跃的手,气喘吁吁,颇有几分羞愤地瞪他:“你....在说什么呀!”
靳时跃理直气壮地耸耸肩:“我在说实话。”
孟璃竟然无言以对,但冷静下来也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的意思是,这一辈子都不会跟她离婚……
那种心跳加速,脸颊发热的缺氧感再一次袭来。她别过头,深深吸了口气,局促地摸了摸脖子。怀里抱着的是他送的茉莉花,刚才那么激烈地吻了一番,花瓣儿都被压坏了。
“你把花儿都压坏了!”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摇摇欲坠的花瓣,哺里明明抱怨着,听上去却莫名像撒娇。
靳时跃心里发软,哪里扛得住这个,又凑上去,双臂揽住她的胳膊,安抚般上下摩挲,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又去吻她,亲亲她的脸颊,亲亲她的嘴唇,又亲亲她的耳朵。
她今天应该还是喷了那瓶茉莉花味的香水,一时间,痛竟然分不清鼻息闻到的到底是最原始的茉莉花香还是她的香水。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没有任何抵抗力。
“回家。”他不由自主去含她的耳垂,用气音说:“我赔给你。”
回家……
她下意识问:“什么?”
他说:“我们的家。”
四个字时,让她的心仿佛被狠狠一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下一秒,又听见他说:“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去一趟你家,去见你爸妈,告知我们已经结婚的事情。然后收拾你的东西,回我们的家。"
所有的意乱情迷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夏然而止,理智也随之归来。莫名的,又有那种从幻境中被强行拖出来的割裂感。
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孟璃的表情有细微的
变化,不过她还是强装着镇定,不动声色铺垫:“你爸妈都知道了吗?”
靳时跃:“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天他带着蒋昭英去孟璃家的面馆,蒋昭英表面装得无比从容,一离开愣是拉着他问了一路。
光自己震惊还不够,转头就把这个第一线情报告诉了远在欧洲的靳政元,哪怕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正在睡觉的靳政元收到了自己媳妇儿的来电也第一时间接起,云里雾里的状态,听到自己媳妇儿说你儿子自己上一女孩儿家毛遂自荐去了,靳政元的瞌睡瞬间没了。
然后就打电话问靳时跃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括今天要来领证的事,靳时跃专门将他们俩拉了一个群,通知:【爸妈,说个事儿,明天我要去领证了。】
靳政元:【会不会太草率了?女方家里是什么态度?结婚事直都还没有好好商量。】
靳时跃:【我今晚就在想一个问题。】
靳政元:【你讲。】
靳时跃一本正经:【我或许可以向政府写一封建议信,建议民政局实施24小时营业制度,无数像我这种刻不容缓的情况就能得到有效改善。】
靳政元:【…..】
蒋昭英终于冒泡:【跃跃,妈支持你!】
靳政元:【明天你不飞航班?】
靳时跃再一次强调:【我要去结婚。】言下之意显而易见。航班算什么,就算天塌地陷也阻止不了他去结婚。
“可我……”孟璃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暂时还不想让我家里人知道。”她找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说辞, “因为……有点太突然了,我想慢慢找个机会再……告诉他们。”
说完,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敢慢慢抬头看他, “好吗?”
靳时跃神色自若,点头:“你说了算。”
孟璃松了口气,牵起唇角对他笑了一下。随后又猛地想起来, “额还有……我自己去收拾东西就好,你先回去吧。”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易察觉地蹙起眉,凝眸望着她,瞳孔漆黑一片。
这眼神莫名带着点审视,压迫感油然而生,孟璃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强行稳住心神,脑子转得飞快,笑着找了个说辞:“因为我有个很要
好的朋友,我前几天就跟她约好要见面的,恰巧是今天,所以我一会儿得去见她了。不好爽人家约的。"
“你把你家的地址发我一下,我下午收拾好东西就去找你,好吗?”
孟璃知道自己突然说这话很不合情理,哪有人刚一领证就丢下人家去见朋友的,显得她很无情她知道。
孟璃见他迟迟不说话,犹豫片刻后便主动上前,抱了他一下,踮起脚想亲亲他,可两人身高差距悬殊太大,只能吻到他的下巴。
故技重施。靳时跃都懂。
就像昨晚。临走前,亲一亲他的喉结,安抚他说回家给他发消息,他便败下阵来,任由她说什么是什么。
即便她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现在也是,同样的招式。
又能怎么办。
无论多少次,只要她愿意,只需要朝他勾勾手,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没有原则。
似有若无地叹了声,认输般低下头,将自己的唇送上去。
“不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他不满地啧了声,惩罚般咬她的下嘴唇,郑重其事提醒。
“好好好,我知道了。”孟璃知道他同意了,又长长松了口气,俏皮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孟璃看了眼时间,假装很急的样子, “那我就先走了,记得把地址发我,我忙完就过去。估计就几个小时。"
靳时跃很体贴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
车门拉开的这一瞬间,从里面掉落了一个快递盒。靳时跃弯下腰,捡起时无意识扫了眼,随后将快递盒重新放回车内。
在孟璃上车前,又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越来越沉,听上去磁性又温柔:“我在家等你。
靳时跃没有追问她要见的朋友是男是女亦或者是谁,更没有去探究她说去见朋友这话的真实性。她是自由的,即便和他结婚了,她依旧是自由的。
“好。'
孟璃上了车,将茉莉花和包都放在副驾驶,然后启动车子,在离开前还不忘提醒他记得给她发住址。
她开车离开。从倒车镜中看见他仍旧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内心已经自惭形秽到了极致。
r />因为她又骗了他。她哪里要去见朋友。只是愉偷回出租屋收拾东西而已。
她也觉得自己撒起谎来,越来越信手拈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可她没有办法。
她怕他会提出跟她回出租屋收拾东西,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此刻窘迫的现状。
人越没有什么,好像就越在意什么。她的自卑早已深入骨髓。就像昨晚,不想让他去她那个破败简陋的出租屋,不想让他看到她黑暗的生活。
明明知道如果让刘玉琴知晓他们结婚的这件事,按照刘玉琴的性子,就永远甩不掉了。
明明知道和靳时跃结婚是一种冒险,可她还是选择去承担风险。明明知道和他结婚,就宛如拉他入地狱,可她还是没扛过内心的那一点私欲。
她不仅自卑,还自私。可怎么办,她想跟他在一起。她贪恋他的所有好。
上帝啊,原谅我这一次吧。
就这一次。
孟璃将车停到单元楼门口,这小区环境不好,车子随便乱停也没人管,压根儿连停车位都懒得划。
将车里的快递抱上楼,拆开。
是她辞职前买的一些小玩意儿,冰箱贴之类的。结果快递还没到冰箱就坏了,修也修不好,所以她就二百块钱卖了,后来辞职了,冰箱还没来得及买。
现在倒是不用买了。快递拆开,将冰箱贴用一个袋子装起来。
这房子,年底才到期。
她可以慢慢收拾,先把自己常用的生活用品带到靳时跃那儿去。如果刘玉琴哪天突发奇想来这儿找她,看到屋子里还有她的东西,也不会怀疑。
现在是十月,她就只收着秋天的衣服,然后收鞋子,化妆品。正当自己弯腰往行李箱里塞化妆包时,她感觉到身下涌出来一股热流。
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起身去了洗手间。
果不其然,来例假了。
这两天小腹就有点隐隐作痛,但距离例假来还有好几天呢,没想到提前了,还赶在这个时候。她颇为头疼,翻出卫生巾贴上。
她最害怕的就是来例假。因为她有严重的宫寒,每次来例假都痛得死去活来,连腰都直不起来。
说到底,这还是音乐盒的事情引起的,当初她站在精品店
门口执拗得死活不肯向老板道歉,下起了大雨也不走。当时她还处于经期,淋了那么一场大雨,浑身湿透,后遗症就是严重宫寒,每次例假的剧痛都让她深深记住那一天。
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久,她的小腹就痉挛似的疼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快速翻出一颗止痛药生吞服下。连给自己冲一杯红糖水的力气都没有,跌跌撞撞地躺上床,盖上被子,蜷缩成一团。
脸色苍白,连同意识都有些许模糊不清。
恍惚间,记起了高二有一次来例假,她从床上起来想去倒一杯热水,可脚刚落地,便立刻头晕目眩两眼发黑,紧接着整个人就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血侧漏,染了一裤子。
她强撑着起身,走出房间,刘玉琴他们一家人正在客厅其乐融融看电视。
没有人知道,她痛得快要死过去。也没人在乎她的死活。
孟璃吃了止痛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半梦半醒的,但时间很久,一直到傍晚六点多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几乎每一次来例假都会吃止痛药,应该已经有了抗体,对她没什么用了,该痛还是痛,只是会比不吃好上一点儿。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小腹还在痛,冒了一身的冷汗。一点力气都没有。
肚子有点饿,她拿起手机,打算叫个热粥喝。一打开手机,发现有来自靳时跃的未读微信消息和未接微信电话。
他给她发了地址。是在离南航公司基地不远的一个花园洋房高端小区。
然后五点多的时候,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她很久没回后,他便打来了电话。
自己现在要死不活的这个状态该怎么面对他。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吧。等明天她缓过来再说。
于是她打字回复:【我今晚先不过去了。你不要等我了。】她在思考着不过去的借口,正要再打字,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
她烦得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拉过被子蒙住脑袋,连喝粥的心情都没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痛苦,倒也觉得无所
谓。
正当又要迷迷糊糊睡过去时,门突然被
敲了两下。
孟璃迟疑,随后第一反应便是————该不会刘玉琴来了?
可想了想,刘玉琴那儿应该有备用钥匙。刘玉琴也只会撬门,哪里会敲门。
这时,门又被轻敲了两声。孟璃连忙起身,虚弱地喊了一声:“来了。”
跟拉着拖鞋,慢慢吞吞走过去,拉开门, "谁啊……"
伴随着门缓缓打开,她的尾音忽然夏然而止,呆楞在原地。
感应灯应声而亮。靳时跃就站在门口。他像神明降临人间,出现在,于尘埃之处。
“你……你怎么……”
他身后是杂乱无章的楼道,迈过陈年已久的防盗门,强势地闯入,她破败不堪的世界。她听见他说:“我的太太不回家,是想让我结婚第一天就独守空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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