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干玉只得硬着头皮和骆中明走上前去,装出诧异的样子道:“本来这铜鼓岭上是没有人住的地方,怎么今晚竟自烧起火来,道长从山上下来,料定是住在这里了,请问是什么一回事?”这些话本来是任干玉临时编出来的,明知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既然这两个道人胆敢向明因师太寻仇,必然有过人的艺业,自己这几年学来的肤浅工夫,那里就能够打得过人家;所以,只希望能骗一时算一时,各走清秋大道。当下那持剑的道人果然几乎被他过,回头对那徒手老道说:“走吧!省得那贼尼来了生枝节!”可是,另一个徒手的道人,却对任干玉冷笑道:“朋友,你是干什么的?卖人之初倒卖到孔夫子头上来了,坦白一点说出来吧,你们和山上的贼尼是什么关系,以为我们是瞎子不成?”任干玉还辩说是:附近村庄的村民,因为看见火光,才来打探铜鼓岭的消息。
这时,那两个道人那里肯信?尤其那徒手老道一眼看到任干玉手中的鳗骨鞭,立刻脸色一变,大喝道:“胡说!你这枝鞭那里来的?”身形一挪,就要过来抢鞭,任干玉忙侧身让过了,也就喝道:“出家人怎么恁地不讲理?难迫还怕你不成?鞭是朋友赠的,你又待怎么样?”“这就对了……”一招“金龙探爪”欺身抢鞭,任干玉向后纵开三四尺,抖起长鞭,刷刷刷,一连三招直扫老道的上盘,那老道微微把身躯往后一仰,突然把头一低,身体直撞过来,任干玉忙腾起一丈多,避过了一招,反手一鞭就挞在老道的背上。
那持剑的老道,一见他的同党失招,立刻一纵身,朝着任干玉的双脚一撩,此时任干玉身体悬空,本是无法避免。幸有骆中明看到,忙一抖长鞭,一招“沧海寻珠”点向老道的眼睛,逼使老道收招,不然任干玉双腿早就被废了。
那徒手的老道,因为过于轻敌,被挞了一鞭,动了真怒,一只肉掌上下翻飞,急如风雨朝着任干玉身上疾攻,但任干玉也因为刚才拔起身形,遇上险招,这时也存了戒心,运起骨鞭,舞成一堵鞭墙以求自保,一时还不致落败。
忽然听到远处一长声啸,树上又刷刷刷落下几条人影,和骆中明对招那个道人忙喝道:
“你们先走,待我们毁了这两条蛮牛,就跟上你们”。
骆中明听了嘿嘿笑道:“好妖道,死到临头还想逞凶么?你们的对头来了,快点纳命吧!”这时,在四五十丈远的树梢上,又是一声长啸,那徒手道人急忙一退,任干玉以为他想逃走。大喝一声追上前去。
忽然,眼前一亮,一片寒光扑上任干玉,“哎呀!”一声,任干玉竟被击倒在地上。那道人立刻倒纵过来,想下毒手,骆中明看在眼里,可是被持剑的道人缠着,无法分身救援,眼看任干玉就要毙在道人的掌下,正在这千斤一发的时候,树梢上一声断喝:“打!”那道人怔一怔,一条人影已挟着劲风冲到,一片寒光往道人头上就砍,那道人倒退两步望清来人之后,脸色骤变,呕哨一声,双双落荒跑去。
骆中明定一定神,回头望过去,却见于志强蹲在任干玉的身旁,把丹药纳入干玉的口中;正在这时,树上又刷刷飘落人影,于志强急喊:“师父,任叔叔伤很重呢!”
明因师太过来见到任干玉昏迷不醒,知是所伤不轻,忙叫于志强把任干玉的上衣解开,进行摸诊,过了一会才微笑道:“并无大碍,不过倒要休息一百天,在百天内不能链功链气了。”一面替任干玉推宫过穴,一面吩咐于志强罗凤英两人去斩伐山竹,编成担架,把任干玉抬回向涛村。
各人听说任干玉并无大碍,才略为安心,王大伯笑道:“干玉的时运竟是这样不济,两次受伤都是伤在败逃的贼人手中,将来行道还不知要遇上多少次凶险哩!”
明因师太也笑道:“这就是各人的缘法不同了,有些人出道几十年都能一帆风顺,不经挫折;有些人却是一出师门,就遭风险,不过只要心存忠厚,处事小心,终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哩!”
王大伯点点头道:“师太这几句倒是至理名言,可是,师太曾否见过从未经挫折,而能够成名的侠义中人呢?”
明因师太被他问得一呆,才微笑道:“这就很难说了,在贫衲这一生中还没有遇上这种人物……”想一想又接下去道:“要有,就有紫虚上人这一种人了,因为他这一种人物,平时蛰居在深山里,与人无忤,与世无争,学成了登峰造极,履空蹈虚,刀枪不入,吹气成剑的上乘功夫之后,才出来行侠,而且他们的行为端正,品格高洁,处处都得到人缘,遇上不平的事,伸手就管,管不下就凌空飞霞,一去无踪,等待时机成熟再来管,当然就比较难遇凶险了。譬如说:你们这里的于志敏,就藏在人迹不到的地方专心学艺,他的师父艺业既高,人又好胜,三百年来就只收他这一个门徒,不把古今绝学完全给他练好,也不放他出山,到出山行道的时候,只要行为正当,不太过骄傲,谁愿去惹火烧身,难道真个活得不耐烦不成?”明因师太这些话说得既轻松,又痛快,各人都赞叹不已,尤其骆天明更感到一阵安慰,正待询问志强,究竟志敏的艺业高到什么程度,又听到蝉儿嘻嘻对明因师太笑道:“师太总是称赞别人,自己的反而不说了。”
明因师太笑道:“痴儿,你一样也不行,要我赞你什么?”
蝉儿噘起小嘴道:“徒儿就不信志敏的功夫有那么凶,那天撞在我手里,就要捶他一百捶。”眼着于志强一笑,一片娇憨之态。
明因师太轻叱道:“别给人家笑话了,他能让你打着岂不是梦……”忽然,从梁上轻飘飘地落下一个不满四尺高的小孩子来,可是却穿着成人的衣服,就像裹着一堆布料,各人惊喊一声,那小孩已走到明因师太面前,打一个稽首道:“奉恩师命,呈上一粒灵犀夺命丹,救那位受伤的叔叔,但是吃了下去却要三天不醒哩!恩师还说赶快到中原去多请几位帮手来,恐怕凌霄妖道会把宇内十三凶,统统搞来琼崖,闹个乌烟瘴气哩!”说完就从那长袖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师父;明因师太接过丹药,端详那小孩一会,哑然失笑道:“小友,你也太会胡闹了!”于志强也惊呼一声“兄弟!”只见那小孩随声暴长,各人眼睛一花,却看到一个十六七岁体型的少年,嘻嘻几声就掠到门外,一路笑声,已去得远了,蝉儿一把没抓着,鼓起小腮连呼可惜,恨恨不已。
明因师太望着蝉儿笑道:“是不?我说你打不到他,你不信,现在我们说的话统统被他听去了,他不笑破肚皮才怪上!”
接着叹一口气道:“贫衲不是夸口,如果在静夜的时候,半里内的落叶声音也可以听得出来,可是志敏这小友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就听不到,可见他的艺业实在高深到不可测的地步了,不过,这也是给贫衲一个教训,如果有他这样一个敌人藏身在这里,岂不是随时可以偷袭成功了!”
“志敏这孩子从小就是顽皮,不分大小喜欢捉弄别人,也许他老早就藏身在这里……”
骆中明英指顶上一块匾额说。
明因师太望了那匾额一眼,摇摇头道:“不是!”
于志强诧道:“师父怎知不是?”
明因师太道:“你准细心观察一番,也可以长点见识。”并没有直接答复。
各人都不约而同,抬头望那块匾额,一会儿,蝉儿点点头道:“果然不是!”
“你怎么也知道不是?”于志强还要问上一句,蝉儿蹙起眉头嗔道:“你这个人怎么尽是实心实脑的,不看看那块匾额,蛛网尘封,如果有人从那匾额上下来,为什么灰尘不跟着掉下来?”
于志强给她说得小脸一红,但仍然强辩道:“我偏说是!”“你有什么证明?”“你看这个!”于志强飞身上去一指。原来悬挂匾额的那根横梁上,清清楚楚地印有一个人形,但是,不细心去观察仍然看不出来,“我和你说匾额,谁和你说梁上?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各人听了他师姐弟拌嘴,倒也一乐。
明因师太笑道:“不要拌嘴了,横竖是志敏利用我们混乱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身法,把身体贴在梁上,我们也太过大意了,才没有看出来,不过,我倒不认为他是开玩笑,可能还是暗示着贼人要使用这种方法,来窥探我们的秘密哩!”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暗暗佩服于志强心细。
“难道敌人之中也有像敏弟这种功夫的人?”于志强对他这位敏弟,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多此一问。
“这就难说了,敌人中未必就有志敏的功夫,可是也不可轻视,藏身在匾额上,就是普通人也能做得到,不算什么希奇。同时,他说的宇内十三凶是什么人物,我们虽不知道,但必定是辣手的魔头,不然他那师父就不会特别关照我们注意。这次又派他送来丹药,解救任干玉,免他百日的苦难,料想也含有深意,可能就是要他早日恢复健康,以便锻链功夫,将来还有急用之处;不然,他明白地知道任干玉不会危险,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明因师太这一场解释,各人都觉得合情合理,但是,不知道将来会遇上怎样的魔难,心头慢慢爬上一团暗淡的阴影。
明因师太看各人的脸上都罩着一片严霜,知道必然是过份担心将来的遭遇,连忙接着解释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地方,那些贼人既然被称为宇内十三凶,当然个个都有惊人的艺业,不过,邪不胜正也是必然的道理,在天地之间,同情恶人为非作歹的人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他们能够找到同臭相从的人做帮手,难道我们不能找到身怀绝学,胸罗万象的奇人正式来帮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