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儿一般穿灰衣的老头儿,却跟没看见似的,仍然自由自在地喝他的茶。
青衣老者霍地站起,右衣袖一抖,一条黑得发亮,粗细跟筷子似的小蛇落在了地上,随听他嘴里发出一阵尖锐异常的怪啸,地上那条小黑蛇头一扬,向着李剑凡缓缓游了过去。
黑衣人儿脸色一变,急道:“这是墨蛇,剧毒,皮坚骨硬,不畏兵刃,快躲。”
李剑凡道:“谢谢姑娘两次示警,我应付得了。”
他嘴里说着话,两眼却一眨不眨地盯在地上那条小黑蛇身上,掌中带鞘长剑下垂,遥遥对准了那颗蛇头。
这当儿那条小黑蛇已游到李剑凡脚前三尺左右处,青衫老者的啸声忽然高扬,那条小黑蛇立即停止不动,蛇头扬起,红信收敛,连一动都不动。
李剑凡明白,青衫老者跟他这条墨蛇是待机而动,自己稍微露一点可击之懈,他跟它会马上攻击。
他知道,这种墨蛇是蛇中之最毒,而且游走起来奋快如电,更有一种本领能腾起攻击,尤其它皮坚骨硬,不畏兵刃,再凶恶的野兽碰见它也绝难幸免,所以他也不敢有丝毫轻忽大意。
就这么对峙了一盏茶工夫,青衫老者的啸声忽然变得短而急促。
地上的墨蛇动了,那颗小小的蛇头左右摆动着,红信也开始了吞吐。
忽然,那条小墨蛇蛇头往下一落,直往李剑凡左脚窜去。
李剑凡掌中长剑迎着蛇头点了过去。
就在他长剑点出那一刹那,墨蛇蛇身一弓从地上弹起,然后直身平射,电袭他的咽喉。
李剑凡陡然一惊,扬左手曲指弹去。
“叭!”地一声,指风正中蛇头,墨蛇倒射落地,但却沾地前窜,袭向李剑凡的右脚。
奇快,而且出人意料,的确是令人防不胜防。
李剑凡一捧身,连人带椅右挪三尺,长剑跟着挥出,打得那条墨蛇一缩一滚,但它一缩一滚之后,马上又掉转方向攻了过来。
李剑凡不愁挡不住它,但却愁在难以奈何它,似这般缠斗下去,墨蛇的攻击何时得了?
似这般缠斗下去也不是办法,只稍微有一点疏忽,这条命非伤在墨蛇的毒牙下不可。
李剑凡灵机一动,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蛇无头不行”,只要能制住那个发号施令的“头’,何愁奈何不了这条墨蛇?
一念及此,他猛力一剑把那条墨蛇打出老远,闪身便要扑向青衫老者。
谁知那位黑衣人儿却快他一步,闪身欺到青衣老者身侧,扬手就劈。
她劈的是青衣老者,而青衣老者身边那叫化子却怪笑一声横身拦住了她,扬掌迎了过去。
就这么一耽搁,那条墨蛇巳反攻了过来,李剑凡只有先应付墨蛇的攻击。
而就在他一剑打退墨蛇的当儿,黑衣人儿忽然孀躯一幌倒了下去,李剑凡很自然地为之一惊,一惊就难免疏神,就这么一刹那间的疏神,那条墨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眼前,回剑击出已是来不及了,李剑凡暗一咬牙,左掌凝足“三阳掌’力,向着蛇头拍了过去。
墨蛇被一掌拍飞,“叭!”地一声落在丈余外,滚了几滚却不动了。
李剑凡怔住了。
皮坚骨硬,不畏兵刃的“墨蛇”,却被他匆忙中,无意间以“三阳掌”力一掌打得不动了。
难道是“三阳掌’是墨蛇的尅星?
青衫老者跟那叫化子也怔住了。
忽听那猴儿一般的灰衣老头见怪叫说道:“好啊!这下公羊昆碰上尅星了,从今后再也没蛇耍了。”
青衫老者跟叫化子忽然脸色大变,转身往外扑去。
李剑凡还在望着那条墨蛇发怔。
那猴儿一般的灰衣老头儿忙道:“小伙子,你怎么不截下他们要解药。”
李剑凡倏然定过神来,这才想起黑衣人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腾身掠出茶棚再看,前后不过那么一瞬间工夫,那青衣老者跟叫化子已经没了影儿。
只听茶棚里那猴儿一般的灰衣老头儿道:“怎么了?看不见了?”
李剑凡回过身来道:“是的,他们两个的脚程不可能这么快,大半是躲起来了。”
灰衣老头儿皱眉道:“那两个东西都鬼得很,躲起来就不好找了,进来吧,咱们看看能不能救醒这位姑娘。”
李剑凡当即迈步进了茶棚,走到黑衣人儿身边,只见黑衣人儿美目紧闭,娇靥煞白,躺在地上跟睡着了似的。
灰衣老头儿走了过来,道:“小伙子,她是中了那混身是毒的叫化子柳披风的毒,没有柳披风的解药,恐怕不好治。”
李剑凡皱了皱眉道:“老人家,那另一个可是‘十三邪’中有‘蛇叟’之称的公羊昆?”
第十二章 各显心机
灰衣老头儿道:“就是他,除了他武林之中还有谁玩这恶心人的玩艺儿,不过从今后他这名号得改一改了,他那最厉害的法宝让你那一掌给破了,从今后他只有玩草绳了,说起来江湖上黑白两道真该给你磕三个响头,近几十年来没人对付得了他那条‘墨蛇’,所以江湖上也只有任他纵横,这下好了,从今后他再也神气不起来了……”顿了顿道:“来吧,小伙子,咱俩先把这位姑娘扶起来再说,不管能不能治好,总不能让个大姑娘躺在地上!”说着,他抓住了黑衣人儿一只粉臂。
李剑凡当即也抓住了黑衣人儿另一只粉臂,跟灰衣老头儿合力把黑衣人儿扶了起来。
其实,别说扶个姑娘家了,就是抱个姑娘家也用不着两个人,可是灰衣老头儿既然这么说了,李剑凡总不便自告奋勇一个人来。
把黑衣人儿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灰衣老头儿道:“小伙子,柳披风的毒是出了名儿的,他既施了毒,一向绝不留活口,我看你得赶紧想法子救这位姑娘,要不然她这条小命儿……”摇摇头,住口不言。
李剑凡出指遥点,隔空认穴,先点了黑衣人儿前身四处大穴,护住了黑衣人见的心脉,然后才道:“老人家可懂得祛毒之法?”
灰衣老头儿道:“懂是懂,可是我的内功修为不够,再说这法儿有点,有点……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便这么做,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剑凡心里跳了几跳,道:“老人家,那祛毒之法是……”灰衣老头儿抬手抓抓头,皱了皱眉道:“柳披风的毒不比一般寻常的毒,寻常的毒只须手抵心窝用内功真气把它逼出慢外就行了,而治柳披风的毒,除了柳披风的独门解药外,就得嘴对嘴的把真气渡到中毒人的体内去,直到中毒的人混身大汗醒过来为止,小伙子,就是这么个法子,你看着办吧。”
李剑凡听得儍了眼,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灰衣老头儿一拱手道:“小伙子,我还有别的事,我先走一步了,法儿告诉你了,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要救,你得赶紧救地,越拖越糟。”
说完了话,他走了,脚下还挺快的,双肩一幌人已到了茶棚外。
李剑凡眉锋皱深了,他怎么办?老头儿那么大把年纪了,不便这么做,他年轻,只有廿来岁,他便这么做么?可是他不能见死不救,尤其人家姑娘是为帮他的忙,为了救他才中了柳披风的暗算的。
想了半天,他咬了牙,打算付了他跟黑衣人儿的茶资,然后带着黑衣人儿到别处施救去。
可是当他探手入怀去摸钱时,他的手停在怀里抽不出来了,倒不是怀里有什么拉住了他,而是他藏在怀里那个放银子放钱的小包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丢的?不可能丢埃他的钱没了,黑衣人见身上,一定有钱,可是他总不能掏人家的兜儿,拿人家的钱付帐!
没奈何,他只有一咬牙过去抓起大帽往头上一戴,一手拥腰抱起黑衣人儿奔了出去。
他脸上热热的,好在两个伙计仍缩在柜台里还没敢露头。
出茶棚猛然一热,他顾不了这么多,迈步就要走,可是忽然他又停住了,只因为他看见一根低垂的树枝上挂样东西,让风吹得一幌一幌的,正是他那个丢了的钱包。
这是谁干的?跟他开这个玩笑。
照情形看,不可能是有人从地上拾了他这个放钱的小包,专程给他送到了这儿,因为要是那人知道是他干的,也就是说看见是他掉的,当时就该叫住他告诉他掉了东西,或者是拾起来叫住他,还给他,绝不会等到如今,跑到这儿来挂在草棚外树枝上。
照这情形看,倒像是有人伸三只手从他身上摸了去的。
可是要是这样的话,那人为什么又把摸去的东西还给了他?再说他也不记得一路行来有谁靠近过他。
他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怔了一怔之后,过去伸长剑把那个小包挑了下来!沉甸甸的,似乎并没少什么。
没钱的时候可以赖帐,有了钱不能不给,他把剑往胁下一夹,一手打开小包就要去捏里头的碎银,小包打开后他又一怔,因为小包里多了个小纸条儿。
定定神捏出纸条儿来看,纸条儿上写的有字儿,写的是:“摸错了东西,谨此归还,真是抱歉!”没上款,也没署名。
现在可以证明这个小包是让人伸三只手摸去的了,只是这是谁?有这么高绝的手法,能从他怀里摸走东西而让他茫然无觉?幸好,这个人只是要东西,要是要他的命,那岂不是……天这么热,李剑凡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也没工夫再想下去,把纸条儿往包里一塞,捏出一块碎银来扔进茶棚,转身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