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后,蝉鸣声声。
陆轻鸿回想着宫童的话,不得不认真考虑,未来作何打算。
当今朝廷,女帝为尊。另外有三尊七姓的说法。
三尊,寅杀殿李庭为一。
国师和监察星象的星尊大人为二。
上边三尊大佛,下边又有七大势力,错综复杂,如果行将踏错,在京都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宫童的建议是不偏不倚,只效命于女帝,说来轻松,做起来却不容易。
朝堂之上,从来不缺想要独善其身的人,可,众观古今,无不是在这滩烂泥中越陷越深。
首先,陈剑洲现在隶属寅杀殿,如果对李牧野敬而远之,这岂不是不知好歹?
另外,百家和寅杀殿重来不和,反而和星尊大人属于同流。星座大人便是百家之一的阴阳家。
观天测地,口断阴阳。
其中反倒是国师,陆轻鸿从头至尾没做考虑,很多事情都和他有关,打压百家,他为主导。
光是这几位,已经不知如何下手,更何况还有下边那么多恩怨纠缠的七姓势力。
陆轻鸿蔚然一叹。
抬头阳光穿过树影,飞鸟静静栖息,好在,还有半年时间做准备。
“哒哒哒……”
门扉敲想:“陆堂主,殿主有请!”
“哦?现在这些人才到齐吗?”
伸了个懒腰,出门见是庆野寅杀殿一位后生,笑了笑,打趣道:“几位堂主怎么才来?我还以为要在家里挨过这个夏天。”
“……陆堂主说笑了,四亭之中风波亭最近,都需要好几日路程。其他各亭收到消息的时间必然晚些。”
等到了寅杀殿。
陆轻鸿看着眼前高楼,竟然和前几天一般无二,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一人看着他,突然顿足,拱手抱拳:“阁下可是风波亭陆轻鸿?”
“你……?”
“神鬼亭杜悔!”
也是一方堂主,庆野四亭加上镇守庆野的一位,一共五位堂主。他们名字早就有所耳闻,却没想出入有些大,一时没联想到。
资料记载,杜悔高八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可眼前,他平易近人,甚至有些慵懒。
“久仰大名!”
“呵呵,最近陆堂主名声可是传遍了大梁,我在神鬼亭都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少年英才,不过如此!”
这马屁拍得,你来我往。
一来二去,几句话两人关系便亲近了几分,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陆兄,请!”
“请!”
“这次殿主招见,可知为何?”
陆轻鸿摇头:“殿主没说,说是等你们过来,再安排。”
上了楼,人不多,只是几位堂主而已。
见到两人,众人神色各不相同,有一位看着陆轻鸿,眼中鄙夷一览无余,仅仅刹那,已经收敛。
笑着过来:“哈哈……杜悔你小子,怎么才来,这位就是风波亭陆兄弟吧?幸会幸会!”
兄弟?
陆轻鸿随意附和一句,伸手不打笑脸人,却看杜悔似乎对那人同样不感冒。
“轻鸿,这边坐。”
落座后,才压低声音:“他叫段顽,镇守沧浪亭,和宋连成臭味相投,虽然关系还没搞到替宋连成报仇,但多少会对你有所不满,离远一些就是了。”
“谢杜兄提点。”
话音刚落,陈剑洲终于姗姗来迟。
来了就没个好脸色,脸色比锅底还黑,谁又得罪他了?
“好了,都来了,就坐吧。”
他欲言又止,然后开始喝茶,所有人都在等待消息,然而他一杯又一杯,一口又一口,似乎停不下来。
陆轻鸿忍不住道:“殿主。”
“……”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这是闹哪样?
咔嚓,茶杯终于落到桌上:“好了,你们远道而来,这几日招收弟子事宜有没有什么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陆轻鸿还没开口,段顽赶紧道:“这种小事,让下边人去做就是了,殿主,这次,你让我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小事?
陆轻鸿瞬间明了,除了自己,谁不是在那地方熬阅历的?他们断然不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本还以为陈剑洲让了自己多大一个便宜,原来,只是别人并不看中的。
再有,陈剑洲当日火急火燎通知几位堂主进城,现在却故意推脱,转移话题,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陈剑洲气结道:“这一次,白宇故弄玄虚,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抱歉。就这样吧,这几天在城中多逗留几日,边荒苦寒,有时候也需要放松一下。”
杜悔膛目结舌。
乖乖……我马不停蹄从神鬼亭过来,一路舟车劳顿,竟然是烽火戏诸侯,闹着玩的。
陆轻鸿狐疑:“殿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陈剑洲拍拍心口,气结道:“一周前,我收到藏剑宗还有其他十多个探子共同送来的消息,说是有一只妖族大军,正在从西北方向过来。”
“妖族,大军?”
“正是,众口铄金,不能不信。而且我也看过水镜,确实是这样,这只队伍,乃是妖族白宇亲卫,征天部的精锐。”
征天部,陆轻鸿曾从寅杀殿资料上看到过几句话的描述。
百战之师,从无败绩。
所到之处,人尽臣服。
这样一支队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然后没留下任何线索。
陈剑洲这几日,已经动用方圆千里的耳目一一查探,一无所获。
所以,今日才会这般无奈,苦恼。
“殿主,只有关于征天部出现的消息,其他一无所获?”
“正是如此,所以老夫……”
陈剑洲无语道:“好在,现在千里之内没有其他发现,你们回去后都必须加强戒备,不要掉以轻心。”
………
百战洞府。
百战洞主孙堂越听白宇解释,越是不懂,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好了,不懂便罢了。你的道都在棍棒之中,想的太多,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孙堂乐呵呵点头,确实我…
这不是骂我笨吗?
等回味过来,白宇已经远处,气得孙唐捶胸顿足:“姓白的,有种别跑!”
“哦?是吗?”
白宇去而复返,孙堂吓得屁滚尿流,这段时间接触白宇,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那种大人物该有的压破。
猴儿性子一起来,就口无遮拦。
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白宇平易近人,可在他心中未必比妖皇轻了。
得罪妖皇大不了一死,得罪白宇这种人,只恨生不如死!
瞬间匍匐于地:“小的不敢!”
“好了,起来吧。我不是戏言,你若想更进一步,只有越战越勇。现在若是怕了,只会一蹶不振,所以你现在起来,出招!”
“白宇大人,我……”
“提棍!”
……
薛昧捡起棍棒,一套疯魔剑法看得老翁咧嘴傻乐呵。
薛昧气呼呼道:“喂喂喂……那边的,你笑什么!”
“薛昧!”
“啊,师父,您吩咐。”
“心不要动,剑拿好!”
“这只是木棍而已。”
薛昧拿着棍棒在师父面前晃晃,以为对方没看清。
可就在这刹那,眼前中年人忽然消失,下一刻已经现在薛昧身后,顺手拿过那根木棍。
“你底子一塌糊涂,现在又年岁过了二十,虽然天资比为师高了不少,若是懈怠,就一辈子逗留在这个荒岛吧。”
“师父……”
“噤声,这是剑门十三式,看仔细了!”
木棍一动,四野潇潇。
忽而风起,卷积成一人高的龙卷,呼啸声惊天动地。
随着他身影的移动,龙卷顷刻又消失不见,下一刻,雷音滚滚,一道闪电哐当一声砸在薛昧面前。
面前石块崩碎,一地狼藉。
“师父威武!”
薛昧由衷快赞,这应该是高高高高高高手了!
他终于停下,一棒轻轻落在薛昧脑袋:“记住了几式?”
“……师父,没看清。”
“……”
“老王,送她回去!”
中年人头也不回扬长而去,薛昧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王老已经走过来。
“丫头,要不还是回去吧?”
“不要!”
“修行也没什么好的,女孩儿家家吃不得苦也正常,想你金枝玉叶,在庆野衣食无忧,何必遭这罪?”
“不要!”
“薛昧!走了!”
一声大喝,薛昧徒然哽咽,带着哭腔,却还是坚持道:“不,我不回去,我答应了爹爹,他没做到的一切,让我来做。我既然走上这一天路,就不可能半途放弃,死也不能!”
老者动容,嘴上却不松口:“呵呵,说得大义凛然,可是过来也有好几天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
“每天天亮才起,是你吧!”
“每天在海边看晚霞是你吧!”
“没事的时候到处遛狗的还是你吧!”
……
“够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王老戏谑道:“改?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不不不,我一定会改的!”
“嘿,小周啊,她说她会改?你信吗?”
中年人坐在远处巨石之上,远处海鸥上下沉浮,金色的碧波连横万里。
薛昧每晚都是坐在这里看晚霞,一如当年,她娘亲也是这样。
问她在看什么。
她笑笑不语,那时候他在想晚霞有什么好看的,在海上每天都是这样,看得凄凉,让人不自在。
他自嘲笑了笑,然后将那根木棍往后一抛,笔直落在薛昧身前。
“从现在起,练习起手式,每日一千次,不得懈怠,差一次,你自己走吧。你不走,我走!”
“是,师父!”
现在是黄昏,一千次,王老犹豫要不要劝劝,今日就不必了吧。
可周姜算一个,薛昧算一个,都是驴脾气,谁也说不听。
“泰山,帮我计数,我现在就开始练习,我就不信我薛昧坚持不下来!”
“汪汪……”
海上升明月,遥远的歌声已经悄然而至,是隆,他又来了。
薛昧叹了一口气:“抱歉,我还要修行。”
星空下,海浪层层。
已经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薛昧手脚已经麻
“泰山,多少次了?”
“汪汪……嗷嗷……”
才三百次?
还有六百多,现在每做一次都让她绝望。
她咬牙,她很想放弃一走了之,很想从这荒无人烟的孤岛逃离。更想拿着那位便宜师父,问上一句:“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不近人情的人?”
可是,她没有。
她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身在千里之外的朋友。
陆轻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所能相信他竟然能够一举修炼寅杀三锻成功?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一个看似平凡的百家弟子,已经能够左右庆野局势?
不,我不能放弃!
风轻轻吹,微凉的海风吹散头发,却吹不散浑身大汗。能够让她轻醒,却只能让痛苦更加分明。
四更天,东方已经微微发亮。
王老坐在远处喝着酒,同薛昧一样,他也一夜未睡。
自从周姜退隐海岛,他的日子就毫无生趣,每天都是一样的日子,不断往复。
现在却不一样了。
“一个人喝酒?”
周姜突然到来,王老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手指指着他:“你说你……唉唉唉,今日差不多快完了,难不成天亮还要继续?”
“也不是不可以,修行是她自己的事,她愿意就是好事。”
“狗屁!你去给她说啊。”
“呵呵……给我。”
“不给,你不出海,酒都是我自己带来的,不多了,想喝,自己买去。”
“………”
“嗷呜!”
“够了……已经一千次了?”
薛昧被泰山提醒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我是谁,我在哪?
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啪嗒……”
“好累,我先睡了。”
正准备闭眼,周姜面无表情惹人厌的脑袋出现在眼前,差点没给薛昧吓得半死。
“师父?”
“这里凉,回洞府去睡吧。昨天一千次完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剩下的一千次后面补上就好。”
“…谢,师父……”
……
寅杀殿。
“所以这次我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白跑一趟?是不是下一次同样如此,然后下下次,只要白宇有动作,我们就只能腹背受敌?”
这人是……
“宫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是寅杀殿的人?”
“罢罢,你坐吧。”陈剑洲恼火道:“庆野势力比起周围妖族不值一提,只能见机行事,你若有办法,可以直接说出来,陈某必有重谢!”
宫童随意坐在陆轻鸿身边,一张凳子,偏偏还往这里挤。
陆轻鸿无语道:“你来做什么,有办法就说,卖什么关子?”
“不是宅子无聊吗?方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