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更令人难以理解,不过倒可以知道新娘不见,水荭确然有责任,大亨并没有错怪她。
这时候连陶启泉也用责备的眼光,望向水荭,水荭更是泪下如雨,我道:“其中必有缘故,不要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先责怪人。”
水荭用充满了委屈的声音道:“我怎么会知道她去了就不见,都是卫斯理,不然也不会……这样子……”
我一句“见你妈的大头鬼”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总算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因为对方是女性的缘故 我帮她说好话,她反而怪起我来,而且事实上事情绝对不可能和我有任何关系。
我虽然没有出口骂人,可是免不了生气,冷冷地道:“或许你受训练要以让人同情的小女孩的面貌出现,所以久而久之,自己骗信了自己,真当自己是小女孩了,才会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来!”
我这番话触及了水荭出身的根本,可以说说得严重之极,陶启泉立刻道:“卫斯理,看我份上!”
陶启泉这样说,显然也认为水荭说新娘被人拐走和我有关是胡说八道。
水荭发急:“听我说,听我说!
这时候,满头大汗的新郎和男方的家长三个人也赶了来,新郎望着大亨,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
大亨这时候样子也很可怜,我完全相信大亨在国际上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可以随时制造战争和动乱,可是此刻他交不出新娘来,却也兔不了汗流满面。
同时陆续有大亨的手下来报告找寻新娘的结果,部是“没有发现”。
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下,我也丝毫没有办法。大亨向水荭吼叫:“那拐走新娘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水荭立刻道:“一个男人,三十上下,一七五公分左右,样子很普通,声音……相当悦耳,穿着很整齐斯文 ”
她还要继续形容,我已经大声道:“立刻通知警方,把新娘的照片和这个人的画像传送出去,要警方协助寻找,越快越好,迟了更夜长梦多!”
在极度的混乱之中,我总算出了一个主意,大亨立刻向他的一个手下挥了挥手,那手下取出无线电话,我留意到他很快地就和警方重高层人物在通话。
通话之后,他向大亨报告:“警方立刻会派人来!”
我心想,这种疑难杂症,警方一定会派张泰丰这小子来。我又出主意:“看情形一时三刻新娘子不会出现,还是先请来宾离开,以免人多更加混杂。”
我的意思是要大亨这个主婚人去处理这件事,可是这时候大亨却在金女士的身边,和金女士低声急促的在说话,两人神情都很复杂,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看起来更加鬼头鬼脑。
我忍不住大喝一声:“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不应该再有什么秘密,有话要大声说,大家听!”
我显得很焦躁,因为事情乱成一团,根本莫名其妙毫无头绪,大亨和金女士还要鬼鬼祟祟,太令人讨厌。
大亨给我一喝,像是火药被点著了一样,立刻炸了起来,向我大吼大叫:“全是你!全是因为你喜欢摆臭架子,事情才会糟糕到这样子!”
我倒抽了一口气,心中的窝囊真是难以形容,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竟然会被搅和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本来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实实在在确实没有关系,可是不但水荭怪我,连大亨也说出这种话来了,我卫斯理是好欺侮还是怎么了?
对大亨我完全不必顾忌,所以我立刻回骂:“放你的春秋大屁!”
我虽然感到事情很古怪,可是实在不想再和这干人纠缠下去,所以骂了一句,立刻转身,向陶启泉挥了挥手,就直走了出去,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金女士用很悲惨的声间在说:“找不回来了,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也就不会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金女士的这两句话,简直是古怪透顶,不知所云,当时我正在气头上,只是略怔了一怔,并没有停步,也没有细想,就走出了房间,还听到陶启泉和朱槿一起叫我,我一路冷笑,心想我若是再留下来让你们胡说八道,也未免大犯贱了。
我走出教堂,看到在教堂中参加婚礼的那些人,都在议论纷纷。出了教堂的大门,看到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当前一辆停下,跳下车来的果然是张泰丰。
我侧了侧身,不让张泰丰看到我,大步走了开去。
大约半小时之后,我回到家里,还是越想越感到没有来由,无缘无故受了一场气,真是岂有此理!我在这样想,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所以才一进门,白素看到了我,就吃一惊 白素处事极其镇定,要她吃惊很不容易。
而这时候我知道她为什么吃惊,她知道我去向陶启泉要求他出钱,白素一定以为我遭到了拒绝,所以才脸色那样难看,她心疼我难堪,所以才会不知道如何才好。
我挥了挥手:“不关陶启泉的事情,只是无缘无故受了一场闹气!”
白素放了心,笑了起来:“谁敢给卫斯理受气啊?”
想起在教堂中发生的事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吁了一口气:“真是说来话长,想像力再丰富的人,也无法会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白素推过酒车来:“来,喝点酒,慢慢说来听。”
我喝了几口酒,才道:“事情很乱,我说的时候你别打岔,不然更说不明白了。”
白素点头答应,于是我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从陶启泉拉我去参加婚礼开始说,一直说到我离开的时候看到张泰丰为止,把我这一段经历,完完全全全对白素说了一遍。
白素非但没有打岔,连听完之后,也还没有说话,只是一面沉思,一面缓缓喝酒。
我耐著性子,等她发表意见。
【三、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颜色】
过了五分钟之久,白素才算是开了口,她道:“你说得虽然详细,可是其中包含的资料却非常不完全!”
我摊了摊手:“实在无法再停留下去,现在定下神来想,感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白素扬了扬眉,我继续道:“看来像是新娘不喜欢这桩婚事,所以临阵脱逃,水荭所说那个男人,九成是新娘的旧相好!”
白素不置可否,只是道:“太戏剧化了吧。”
我道:“真实的生活有时候比任何戏剧更戏剧化。”
白素还是不说什么,我问她:“你想到了些什么?”
白素道:“由于资料太少,很难说想到了什么,可是我却感到事情很复杂 复杂到了必须好好整理,才会有头绪出来。”
我道:“好,我们就来整理。”
白素又想了一会,才道:“首先,并不是大亨要见你,而是那位金女士要向你诉说疑难,而这件疑难之事,对她来说一定极其重要,所以她才不管在什么场合,一见到了你,就要向你诉说。”
对于白素这样的分析,我完全同意。
白素顿了一顿,问:“对于金女士会对你说些什么,你有没有起码的概念?”
我摇头:“一点概念都没有 因为她什么也没有说。”
白素不以为然:“就算她什么也没有说,还是可以有一点概念,我认为她要说的事情和她的女儿 新娘有关。”
我望了白素片刻,还是想不出白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所以我道:“何所据而云然?”
白素显然早知道我会有此一问,立刻道:“从大亨埋怨你臭架子大的话中领悟出来。”
提起大亨的胡说八道,我心里还不免有气,哼了一声,白素笑道:“你仔细想一想,大亨说如果不是你架子大,事情就不会发生吗?他这样说当然是表示如果你早肯听金女士的诉说,新娘可能不会不见,由此可知,金女士的诉说和新娘有关。”
像求证复杂的几何题一样,白素从毫无关系的情形下,找到了可以连接的因素。
我吸了一口气,用力点斗不但一发示同意,而且表示佩服。
白素又道:“由此推论下去,可以知道新娘很有些古怪,尤其是你临出门时听到的金女士所说的那两句话,更有关键性。”
我很疑惑:“这两句话没头没脑,不知所云,你也能听出道理来?”
白素道:“这两句话很高深,她说:`找不回来了!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也就不会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她是不是这样说的?”
我把听到这两句话时候的情形又回想了一次,点头:“她确然如此说,我可以保证一字不差。”
我话才出口,也陡然发觉这两句话很有问题!
金女士话中的“她”当然是指新娘,而新娘是她的女儿,那么什么叫作“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
女儿当然是母亲生出来的,金女士身为母亲,却说出这种话来,岂非不伦不类、莫名其妙之极?
然而她竟然这样说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一面自己问自己,一面已经有了答案:金女士的话,意味着新娘的来历有问题 新娘可能根本不是金女士的亲生女儿!
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金女士这句古怪透顶的话!
(当时我确然认为“只有这个可能”,至于后来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这个可能,学温宝裕的话:就算把我的头砍成八八六十四瓣,我也是想不出来的!)
我一想到这一点,脱口道:“新娘的身世有问题 来历很隐秘……可能……可能……”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白素却接了下去:“可能来历很不简单 大有来历,而且来历十分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