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因为承诺会带她出去,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围巾、手套之类的物品。
如果这时候反悔,怀里人肯定会闹情绪。
并且顾延现在深知承诺对于她而言的重要性。
虽然如今在她眼里,他带给她的除了恐惧就是厌弃,但不能连仅有的一丝信用感也被剥夺。
所以即便知道她想跑,顾延也认了。
他愿意承担风险,同意带她出去。
可冬喜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在想什么,她依然还在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恐惧担忧。
因为知道她想逃跑,那他,那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就不准她出去了?而是继续将她关在家里。
冬喜心跳百倍,她觉得害怕。
此刻她被顾延圈在怀里,被他拉着一点点地往回走。
冬喜在深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
顾延知道她在害怕,他的手臂从身后环绕着她,能感觉她猛烈地呼吸,她刚才跑的太急,此刻多半还在怄着气。
但,何必跟她计较呢。
顾延苦笑,闲凉无谓地想。
何必呢。
家门前有一株硕大的槐树,入冬后枝条已经皱缩大半,叶片也早已悉数凋零,徒留半枯半绿的柄基。
整体看上去光秃秃的,张牙舞爪。
有时候夜里惊梦,透过窗户,冬喜还会被树枝的影子吓得哆嗦失语。
此刻冬喜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顾延的衣袖里。
鼻尖也有些冻红了。
刚才跑动,冬喜觉得小腿很疼。
应该是刚才用力过猛的缘故,毕竟整天关在家里,太久没有运动过,小腿内侧的韧带被拉伸到了。但是她一声不吭。
以及脚上的鞋底过于厚重和坚硬,他是故意的吗?故意给她穿这样压根就跑不动的鞋子。
冬喜死死咬住下唇的肉,男人似一道枷锁,牢牢圈着她,动弹不得。
但还好,他并没有撕破脸,没有反悔带她出去,既然这样依旧有机会。冬喜默默安慰自己,不停地暗示。
...
被安抚好坐进车内,冬喜不愿意去看驾驶座男人的脸,努力缩在角落里。
固执地将身体朝远离顾延的那一侧偏着。
她盯着车窗外,整个人形成一种脆弱的保护状态,兀自往身上裹上一层厚厚的硬茧。
她在害怕,但是又在强撑着,顾延知道。
已经坐好了,可是男人磨磨蹭蹭一直也不发动车子,冬喜陡然又来了小性子。
扭头骂他真慢——
可顾延听了并没有觉得生气。
冬喜小声骂完继续缩回去,下巴那儿隐隐在发颤。
顾延没有同她计较什么,只是他的下颚那儿有些绷起,不知道是在隐忍还是什么。
面对冬喜的示威,他抿唇欺身过去,帮她扣安全带。
冬喜感觉到他的靠近,又更加朝车门那侧挪了梛。
...
‘咔哒’一声。
安全带系好了。
就在冬喜以为车子即将要发动的时候,顾延突然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冬喜感觉自己冰凉的肌肤被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身体微僵,一阵说不出的感觉。
但未等她主动远离,以及脱口而出难听的话,顾延的手已经先一步收回去了。
冬喜斜睨了他一眼,男人的侧脸,神情默然。他正在开车,下巴那儿还有昨天被她用灯砸的印子。
冬喜闷哼了一声,将视线收回去。
她不知道,透过前视镜,她的一举一动,细微的表情都能被顾延轻松捕捉。
…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冬喜越发紧盯窗外。
人好多,还有交警,冬喜默默地,默默地等待时机成熟。
顾延面容平静。
抵达目的地,顾延将车子停好后,固执地去拉冬喜的手。
曾经这样的举动,都是冬喜觍着脸对他做,现如今……时年流转,因果报应。
停车场阴冷空旷,冬喜被他扣着手。
挣动几番后无果,冬喜骂了他很难听的话。
顾延默默地听,依旧扣着她。
冬喜来了火,“你弄疼我了!”她小声地冲他吼。
顾延喉结吞咽,不得已,只得试着松开一些,眼底讳莫如深。
“这样呢?”他问。
冬喜不吭声。
未曾刚出了停车场,冬喜忽然望见路口穿着警制服的人,勇气溢满,她又来了胆子。
她奋力挣脱掉顾延,径直朝安保人员那儿奔过去。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不顾一切想要逃离。
顾延甚至没有握得住她衣摆半寸,冬喜就已经扑向了别人。
“叔叔,叔叔救救我,我不认识那个人,他不放我走,求您报警吧求求您了!”
顾延冷然地旁观。
不远处,冬喜正神色慌张地朝她认为能帮她的人不停求救。
只是一瞬间的意念流转,顾延收回手,缓缓踏步跟上去。
顾延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面容平静。他及时上去将冬喜拉进怀里,从身后整个地拥住她,同时向门口的保安解释,面露歉意。
他说起话来口吻稀松镇定,滴水不漏:“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妻子,她最近的情绪不太对。”
冬喜一愣,继而更加卖力地求救。
“不,我不认识他!他是疯子,他要弄死我!求求您,救救我吧——”
保安大哥正摇摆不定,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只见顾延说罢,又大大方方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冬喜的身份证,以及上回被冬喜撕碎的结婚证——当然结婚证已经被他用了整整一晚上修补粘贴好了。
见状,冬喜陡然失语。
下一秒她尖叫出来:“不——”
保安看着摆在面前整整齐齐的证件,还有那两本被撕坏的结婚证,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立刻了然,“嗐。”他甚至还为了缓解尴尬而笑了一下。
也是,身前的男人模样端方俊逸,形容气度更是不凡,看着也完全不像是什么坏人。
保安大哥内心了然大半,转而劝慰冬喜说:“姑娘啊,有什么事儿啊好好同丈夫说,不要这样,不值得。”
不值得。
冬喜扯着保安袖子的动作突然僵住,表情也变得有些凝固。
似乎过了很久,就连呼吸都变得模糊。
一个念头突然间直直冲上大脑,冬喜忽然意识到,意识到想要让路人解救自己是一件特别无望不切实际的事情。
只要有这个男人在,黑的永远都能说成白的,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意识到这点后,她不再做期待了。
转而认命般地,手缓缓地一点点从保安大哥的袖子上收回去。
整个人僵硬如木,除了呼吸声依旧急促。
顾延又挨近她了,试图将她拉进怀里。
“小喜...”
冬喜受到刺激,突然转身,发狠猛推了顾延一把。
她看着模样小小,突然这么一下,力气却很足。
冬喜推完他,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商城里走去。
没人能帮她。
有路人看见了,也有议论的。
“...小俩口闹脾气呢吧。”
“那个男的,诶?觉不觉得眼熟啊??”
“一个帅一个美,只是这个女的,好像不太对劲。”
“男的惹老婆大人生气了呗,哎呦这俩人可真养眼。”
“确实有点眼熟,呃,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
顾延陡然被她推开,胳膊悬在半空,神情有些落寞。
那样惹人注目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杏色的大衣,立在街头路口,像是人形立牌。
除了——
他那双晦涩难耐的眸子。
被推开,顾延微微咬牙,下一秒他又火速追上去。
…
冬喜走进商城里,她用力抹了抹脸。
试图掩饰恐惧还有刚才自己可笑的行为举止。
她的皮肤太嫩,轻易就被自己弄出红痕,眼角那儿红通通的,像是哭过。
顾延轻易就锁定她的位置,冬喜正盯着娃娃机。
玻璃罩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玩偶,精致漂亮,吸引眼球。
但是等顾延凑上去,想帮她投币时,冬喜却扭头走了。
“我可以,你想要哪个小喜?”顾延追上她。
不料,冬喜却反问他:“带回去被你烧吗?”
顾延轰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了。
…
商城内店铺琳琅满目,各种名奢旗舰店,来来往往的路人。
“我要这个,这个,那个,我全都要。”
顾延手里正提着无数个袋子,他跟在冬喜身后。
冬喜所到之处,看上什么就要什么。
肆意享受男人的金钱,他的精力。
一回头,冬喜陡然撞进男人那双毫无波澜、甚至是透着偏袒,任由她肆意胡来的眼神。
卖惨的男人,默默承受这一切的男人。
阴魂不散。
突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冬喜突然上去,甩了他一巴掌。
脑海中似乎有声音,一遍遍地回荡。
“做父亲,他配吗?”
“他配吗?”
冬喜打完他,红着眼说:“你不配。”
///
出来的本意是为了买保暖品,结果现在冬喜见了什么就要什么。
家电、手表、玩具,样样都要。
她这样,顾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个月上新了许多新品,各种各样秋冬季的围巾、手套、棉衣,在店内罗列展示。
冬喜在各大奢侈品门店内来回地跑,头也不回。
因为东西太多,顾延不得已又叫来何全,东西塞了满满三车,光半天的花销就高达数百万。
随心所欲购物时的冬喜开心得不要命,甚至还会忘我的笑。
顾延看着她,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笑的这样开怀,他胳膊很酸,但是毫无微词。
甚至在兴到浓时,冬喜居然也不怕他了,甚至还敢将女士的棉帽踮脚扣在他的头上。可等冬喜扣完,低头看清顾延的脸时,她脸上的笑意又会僵住。
之后仓皇将帽子取下,笑容褪去,冷冷地将要买的帽子丢进他怀里,远远避开他,去挑选别的。
即便如此,顾延也丝毫不觉得恼,依旧牢牢紧跟在她身后。
刷他的金卡,用他的vvvip身份。
...
冬喜钻进了试衣间,好半天也不出来。
顾延眉头一紧,想也不想直接冲进换衣间里。
他掀开布帘,他胸脯起伏,他在深呼吸。
结果冬喜脱得精光,在里面无聊地撕衣服。
见男人冲进来。“你以为我会跑掉吗?”冬喜冲他笑,咯吱咯吱,缓缓摇头。
未及顾延开口,“不会哦,我还没付钱,她们不会放我走的。”冬喜又直截了当地说明。
冬喜这般挑衅,顾延仅仅是喉结滚落,全然没有言语。
...
回到家,坐在各种各样老花纹饰、棕色条纹的奢侈品中央。
终于不是令她厌恶的海蓝色以及金色,冬喜这才消停。
可是夜里睡觉,男人从洗手间出来,摸黑爬上床,从身后抱住她。
冬喜又开始闹情绪。
可不论她如何地推,如何地辱骂、用呀咬,身后的男人都纹丝不动。
“让我抱会。”
“小喜,乖,让我抱会儿。”
“乖,抱抱我。”
...
冬喜实在没力气了,也不打算折腾了,随他去。
///
不算和谐的氛围,车按时按点开往雪场。
冬喜一路上都蒙着大衣睡觉,不吱一声。
顾延守在她身边,热了冷了,渴了,想上厕所了,都悉数应对。
冬喜会生气,会闹情绪,会用脚踹他,用眼珠子瞪他,用手扒拉他,顾延都沉默着接受。
但有时候冬喜睡醒过来,望见抱着的男人,还会意识不清地将他错认。
冬喜圈住他的脖子,用下巴磨蹭,舒服地哼唧。
无人知晓,顾延隐忍压抑得手腕处青筋凸起。
...
雪场很大,抵达时刚好在上午十点左右。
中途经过茂密的森林,雪山山庄周边还有各种温泉保养池、夜里篝火晚会。
冬喜难得地被外面的景致吸引,盯着车窗外看了好久,呼吸和情绪也变得很沉静。顾延守在她身边,不动声色。
///
即便是初级的滑道对于新手而言也足够壮观了。
下了车,顾延牵制着冬喜,带她去换鞋,选装备。
在换鞋子的场地内,人头攒动。
冬喜百无聊赖地坐在长凳上,伸出脚,35码的脚,顾延一双一双替她试。
“挤吗?”顾延抬头问。
冬喜不吱一声。
“小喜。”
冬喜忽然被叫,大概是听出来男人的语气中带有着急的意思,她‘嗯?’了一声。
“小喜,我问你,挤吗?”顾延又问
冬喜自上而下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经换了六双了,还是没有合脚的。
这么半天了,她也没想再继续整他,于是满不在乎地随便点头。
换完滑雪鞋站起来,顾延领她去雪场。
...
学靴下的固定轴咔哒一声扣进雪板内,严丝合缝。
站在雪地内,顾延扶着她,又问了她一遍:“小喜,我再问你一遍,鞋子挤吗?”
冬喜身在曹营心在汉,哪里管鞋子挤还是不挤,本来就不想被他制着,被问得烦了,小声冲他吼:“不挤!”
...
因为是第一次学,总是摔跤。
在摔了第三回后,冬喜陡然生起气。
她将雪仗砸向顾延,砸完一屁股坐在了雪地边围墙。
顾延被她砸,岿然不动。
“离我远点。”冬喜朝他小声吼叫,顾延不依,想凑近她帮她整理服饰。
结果冬喜直接上手推,奈何滑雪板又长又沉,她双腿抬不起。
周围人以为他们是什么闹脾气的小俩口。
看完也就过去了。
...
冰雪砌成的陡坡,上下两侧是平直的长平面滑道。
顾延生的人模狗样,姿态又挺拔俊逸,即便带着雪帽、眼镜,依旧是人堆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也有不少的年轻女子上来搭讪,但都被他冷冷拒绝了。
顾延刚拒绝完一个,回头看冬喜。
只见她正跟一个年轻人说笑,模样小小的,应该是被逗乐,二人不知道在聊什么,冬喜她笑的活泼。
顾延顿时冷了脸,扑过去,将她扯进怀里。
“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小喜,你别逼我。”顾延的语气有变。
大概是听出来,他真的生气了,冬喜有些瑟缩。
那名少年见状,还想再说什么,被顾延倏地一瞪,顿时吓地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
冬喜装模作样滑了一会,又说要去厕所。
她伪装的天衣无缝,“我要去厕所!”她冲男人喊。
顾延一双眼讳莫,默默上去帮她解开雪板,又摸了摸她的头,带她去。
厕所出口分两个,冬喜算准了顾延会在出口等着她。于是……
可顾延知道她想跑,早就在另一个出口等着她出来。
他坐在那儿,背影落寞。
像一匹等待猎物的狼。
冬喜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天,脸上的笑容还未彻底绽放,突然看见身前早就预谋等她出现的男人,她笑不出来了。
顾延掐灭手里的烟,不知何时开始,他竟也学会了抽烟。
顾延起身,扭头,一步一步踩着雪,向冬喜走近。
一张脸,面无表情。
冬喜望见男人逼近的身影,忘记了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等到回过,神冬喜急了,急的上去咬他胳膊。
“你到底,到底怎么样才会放过我。”
“我不认识你,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令我恐惧,令我恶心,我一看到你就想起那些恶心肮脏的梦境,求求你。”
顾延却说,“小喜。”
“你明明小腿疼,你为什么不说?”
冬喜愣住,有风吹过来。
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内容。
“小喜,你明明那么疼,你为什么不说?”
冬喜望见身后风雪的男人,她忽然一把扑上去。
哭着喊:“靳旸哥!”
作者有话说:
有人问,所以就先剧透一下,关系很复杂
男主不能算替身
剧情没有多余,所有出场的人物都有她们存在的意义和动机
至于靳旸和女主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亏欠是什么,后面会解释的,只是会在大后期
但是现在女主记忆错乱,会时不时将男主认错一段时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只想发财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