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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入夜后的天空是一块幽蓝剔透的宝石，而仰望的人，是宝石阴影处的灰尘。』
茶羡鱼裹着灯芯绒的毛毯，努力挤到十二虹身边坐着。
跳跃一簇簇火苗的篝火在空地中心燃烧着，把少女的脸染上暖暖的橘黄色。她不停搓手，朝手心里呵热气，声音颤颤巍巍，“少爷，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星星才会出来？”
倚着树干借着火光看商铺账单一个多时辰的男人，此刻终于回过神，一双柔和艳美的狭长眼眸猛地盯住她，“你冷？”
茶羡鱼：？？？不，这个不是重点，我就想知道星星……
十二虹将自己的白袍解下来，大掌一挥，轻轻盖在茶羡鱼缩成一团的小身体上。就像一片温柔的羽毛落在双肩上。他嗓音低沉含笑，额角的红莲映衬着姣美面庞，在火光点亮的夜色里美得格外不真实，“西方的未闻之森，夜间极度寒冷，你把自己照顾好，熬过困倦和低温，就能看到星空了。”
扑哧、扑哧、呼——
焦黑的尘屑打着转儿随热气往上飞，和或明或暗的小火花纠缠在一块，腾空，融化，飞腾，消散……
对面，罗容季架起一条腿坐着，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正仰靠着半人高的树桩闭目养神。黑色短发在火光摇摆中薄薄飘动，下巴绷得紧紧的，唇色是不正常的殷红。自茶羡鱼和吴止雅把山猪抓回来后，从肢解剔骨到烹饪摆盘，都由这位面无表情的祭司大人一个人搞定了，其余人丝毫不意外，吃得那是相当愉快——祭司大人似乎累了，用餐结束就一直默默坐在一旁，闭着眼睛，面容平静，貌似睡着了。
他的全身黑系衣物都融入了身后的夜色，从茶羡鱼这个角度看，就像从森林间生出一张俊美苍白的面庞一样。
自从茶羡鱼向吴止雅打开心扉，“开诚布公”谈过之后，这位柔美冷淡的大人就显得自然生动多了。他见茶羡鱼饭前嘴里咬着一根荔枝红的皮绳认真的扎头发，也好奇讨了一根。
吴大人拎着那根头绳，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又回头看看茶羡鱼，一声不吭动手，将一头长至脚踝摇曳生辉的蜜棕色长发束起，露出了完完全全光洁漂亮的面孔。
茶羡鱼被惊艳了，猛拍大腿，嗷嗷称赞，夸得十二虹和罗容季都起鸡皮疙瘩了，一人一边把她架了下去。
吴大人镇定自若，沉默几秒，突然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玲珑果，跑上前往女生手里一塞，“你吃。”
不知是不是茶羡鱼幻觉，好几次和其他人笑着说着回头的瞬间，发现吴止雅在好远处静静注视她。
等她扬起眉毛征询似望过去，青竹长袍的占卜师先生早已快一步迅速转移了目光。
吃饱喝足，又不用练武，此时此刻和大伙篝火前围坐着，懒洋洋等着星星出来，茶羡鱼觉得人生好幸福。
『这大概是自踏上旅程来，最悠闲轻松的一次夜晚吧。』
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每一个人都在自己身旁，没有意外，没有节外生枝，没有流血牺牲，没有苛责指难，没有心碎的爱情，没有残酷的交易——
『大家都在。和我一起，等待着星星。』
若干年后想起这天，一定会感动的眼泪直流吧？
茶羡鱼双臂交替，紧紧搂住十二虹的白袍，在静谧的，温暖跳动的火光前，感受到自己脉搏处突突跳动。四肢开始变暖，温度不再冰凉，四周景物就像朦朦胧胧的剪影画，毛茸茸的，连绵起伏的，勾勒着熟悉气味组成的、令人安心的轮廓。
“其实我，一直都想变强来着。”
似乎料到少女会说这样的话，火光寂静之中，夏夜清冷凉透的夜里，没有人出声打断她。大家彼此沉默，又如全神贯注，围坐在火堆四周，侧耳倾听黑暗里女孩断断续续的话语——
“虽然少爷说，我不具魂力是正常的事……因为洵皇也没有魂力，所以更能证明我是亲生子……可是，这种证明……果然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吧。”
“我想要的，不是嫡公主的血统，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身份……我最想要的，我最想要的是变强啊。”女生声线细弱，哽咽。
“不要再受人保护了……我已经受够了，受够别人为我牺牲……不想再做噩梦了，不想再懦弱了，不想……再逃跑了。”
茶羡鱼把头埋在双腿间，眼泪一点点不受控制涌上来，“我也想保护别人，用自己的双手，自己想出的计谋。因为大家都对我太好了。我好喜欢每一个人，真的，我长得不漂亮，学东西笨笨的，做什么事都缺根筋……但是，大家都好温柔。对这样的我，也愿意伸出双手，也愿意敞开心胸接纳，我真的觉得好幸福。”
罗容季身形一震，嘴角一沉，他满脸不悦刚想启唇说什么，被十二虹抬起手阻止。
茶羡鱼没有注意到。她吸了吸鼻子，仿佛要一吐为快似的，语调满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一丁点都没有继承到呢？没有魂力……我真的想不通啊！在皇宫的皇室书院蹲了三天三夜，查了大量的资料，得知我身为茶族后代没有天生魂力是不可能的……因为，因为四千年前第一任茶家宗主『茶言君』，号称史上最强言灵师的祖师爷，那个时候就对全族施加了‘跨世言灵咒’……”
十二虹递给茶羡鱼一方手帕，轻言细语引导她擦拭挂在脸颊旁还未干的眼泪。他温柔的哄着女生，语气带着溺爱庇护，“哦？跨世言灵咒？那是什么？”
茶羡鱼眨巴眨巴眼睛，嘟囔道，“内容有三句话……嗯，茶脉与修岚同在。言灵魂力与生俱来。言灵可决定过去未来。”
罗容季盯着女生包裹在白袍下小小的不安的脸，扬起了下巴，冷不丁出声，“背得不错。”
“看来就算愚笨，记本家的东西还是挺清楚的。”
茶羡鱼被噎了一下，眼睛红红的还是没忍住翻了个超大的白眼，“……徒儿就当师傅夸奖了。”罗容季没回话。
『欸？好奇怪。悲伤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茶羡鱼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顺着暖色调的火光去找罗容季的脸，坐对面的男人早冷淡的扭过了头。只能透过零星月光，看到红眸男人那裸露在外白得发光的皮肤，薄薄的紧抿的唇，纤细清晰的下颌线条一路隐没进玄黑色的碎发耳后。
难道他是，故意的？美色当头，茶羡鱼此刻有点晕头涨脑。
“难怪鱼儿那日会说出朱雀皇女画卷是茶家言灵的结果。”十二虹略沉吟了几秒，开口道，“我只知道茶家言灵玄妙，其基本在于『所说的话都会成为现实』。通过说出具有魂力攀附的话，实现操纵、支配对方思考。因为茶族血脉太强大，所以一旦开口言灵，就要受其他三方宗族的精神制约。实现一次‘言灵’，要付出极大的魂力代价，言灵师轻易不言大事、怪事、玄事，这是规矩……鱼儿，我说的可有根据？”
“少爷所言极是。”茶羡鱼一脸崇拜托着腮帮子，星星眼望着十二虹，点头如捣蒜，“言灵是茶族独具的天赋，是高阶魂力。若没有极强的意志自控，肆意挥霍滥用，天下就完蛋了。”话毕一脸心有余悸，“所以祖师爷不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那道跨世言灵咒，并与其他宗族签订契约，互相制约。”
“言灵啊，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少爷，外面的人几乎都不知道的，不仅仅只是对『现在』言灵哦，因为祖师爷的跨世咒——”
茶羡鱼挠着头，艰涩开口，“过去，未来……整个时空的通道，都被打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