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与尧的肚子一天天更大了,外出已经越发不方便。
他人又娇气,不怀孕的时候都不爱走路,现揣着这么大个孩子,时不时就这里痛那里痛,更加懒得动了。
要不是每天早上雁决坚持在家里守着他把早餐吃完才去上班,他一定会在床上躺上一整天。
他一开始还乖了几天,不情不愿地从床上挪起来,慢吞吞地刷牙,吃东西,后头干脆耍赖,躺在床上装晕,任凭雁决怎么喊都不起来。
雁决拿他没办法,搬运工一样把人抱到浴室,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挤牙膏替他刷牙。
小娇气包在这个过程中要做的只有张嘴,把水喝进嘴里,咕噜咕噜几下又弯腰吐出来。
完事又被抱到餐厅,被雁决督促着吃早餐,吃完又被抱回床上继续躺着。
睡到中午又被叫起来吃午餐,吃过午餐,管家会来带他去散步。
陶与尧本一点都不想动,但老管家太喜欢道德绑架了,他根本拒绝不了。
"小先生,我这老胳膊老腿,太需要走动。"
“那您自己去走走?”陶与尧心道:总之别带我!"一个人散步没意思,要是有个人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陶与尧抿着嘴唇不接话,一副“我什么也听不懂”的模样。
老先生唉声叹气地说自家孙子也像他这么大,不听话,也不孝顺,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
陶与尧:"……那,那我也不是您孙子呀。"
“小先生是这么想的吗?”老管家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我一直把小先生当成自己的亲孙子对待的。"
陶与尧愧疚难当, "那……仅此一次?"管家立刻振作, "仅此一次。"
第二日,他果然没在说什么不孝顺的孙子了。他改说自己骨质疏松,再不锻炼要退休了。陶与尧:".…行吧。"
管家一天换一个剧本,偏偏每一个都能绑架到陶与尧!
就这么被骗着哄着散了几天步他居然感觉自己状态比前些天好了,浑身的骨头也没那么疼了,还到学校做了两天实验,回家又把实验报告写了。
生活一规律,时间就变得多
了起来。
陶与尧早上等着雁决伺候完,去书房里把囤了几天的视频课程补齐,吃午饭散完步小憩一会儿,
又钻进书房写作业,提交完就无事可做了。
便突发奇想地要去雁决公司里看看。司机把他送到楼下,李非下来接他。
“小先生好久不来了。”李非沉默一会儿,点到即止地汇报敌情, "这一个周以来,雁总较为有分寸感,只是不善于辨别茶的种类。"
陶与尧“唉”了声,觉得这么站着有点累,倚在电梯轿厢上, "鹿鸣那种道行的他都看不出来,更何况高级茶。"
“他看不出来吗?”李非哑然, "之前我看他拒绝得挺干脆,以为……"
他还以为老板多少有几次开窍的时候。
“唉!”陶与尧和李非齐齐叹了口气。
如果是鹿鸣那种程度,抛个媚眼雁决都会说:面部抽筋要及时治疗。不要说撩到人,不被他气出结节都算好的。
但鹿深不一样。
她很会把握上司与下属之间的距离,爷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在这个距离之间做点刚好擦在线上的事。
而雁决最愚钝的点在于:他根本察觉不到哪些行为已经超过了这条线。
“今天有个会,本来是由秘书部另外一个员工负责的,那个女生临时家里有事,负责人就换成了鹿深。”李非即便再喜欢陶与尧,也懂得工作场上的道理,话只说了一半。
陶与尧脑子转得快,结合上下文情景,很容易就能猜出他想表达什么, "雁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李非说, "这个会议涉及到跨国公司,与会人员很广,光会议都分了三个阶段进行,第一二阶段在公司开,第三阶段要出国开。"
"……”陶与尧明白了, “意思是这次鹿深又要跟雁决一起出差呗?"
"不止。”李非说, "第三阶段的会议要开两天,除了开会,新公司的职员分配,履历查验等工作都邀请了雁总亲临指导,少不得一周。"
“这一周他俩都得待在一起,同吃同住?”陶与尧又一次为雁决的榆木脑袋感到震惊,
都这么明显了他还觉得是正常工作需要!
原本负责会议的秘书有急事请假,为什么不交接到别人手上,一定要交给鹿深来办?
只要有颗正常脑子都能想得通:一,有人直接把这事安排给鹿深,二,鹿深主动“帮助同事分忧"。
第一点雁长宇已经不算隐秘地操作过一次,不太可能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又安排一次,那样太刻意了。
那答案只剩下第二个了。
一能塑造舍己为人的好同事人设,二能靠近雁决,甚至在他身边待上一整个周的时间。
一举两得。
事实上,陶与尧只知道鹿深在找机会靠近雁决,对她的目的却是一无所知的。
她难道想以美人计诱惑雁决,以自己为饵,与他发生点什么实际上的关系,并用此威胁雁决把雁氏集团继承权让给雁长宇?
可……公司里谁不知道雁总是块撩不动的木头?
鹿鸣都贴身上去了还被硬生生撕了下来,鹿深能有什么奇招?思考间,两人已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口。
“雁总还在开会,小先生先在办公室休息会儿吧,保鲜柜里有小蛋糕和水果。”李非告状一样说, “知道您要来,雁总大中午吩咐我出去买的。”
"牺牲了你的午休时间?"陶与尧问。
李非答, "是。"
陶与尧拍拍他的肩膀,拧开办公室门, "乖,这是你身为助理应该做的。"以为能得到个红包的李非:"???"
小会议室里,第一阶段的会议正在进行,与会人员都是本公司的内部员工。长长的会议桌两侧坐满了各部门的经理,雁决坐在靠投影幕布的一端,笔记本电脑前。
幕布上的画面随着他手上点击鼠标的动作而变化。
“下面的表格是这一个月以来本市入住公司旗下酒店的客流量变化。”
雁决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点击了一下,投影上的页面却直接切换到了下一张,没有任何表格出现。
一会议室的人都在等着所谓的表格。
鹿深就坐在雁决左手边的位置,见状连忙上前查看。她站在雁决的左边,弯腰看向电脑屏幕,一手握上了鼠标
。
两个人的距离挨得特别近,雁决闻到了鹿深身上传来的香水味,他唇线微微绷紧,正要起身往旁边撤开,对方开口说话了。
“雁总,我在这个位置设置了超链接,您点一下左下角的图标就会出来了。”清脆干净的女声很是悦耳。
“其他带图表的页面也都是这么设计的,我先点一遍给您看看。”鹿深说着,点击了上一页,重
新操作一遍给他看。
从雁决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说的图标,只好忍着那股极不喜欢的气味和浑身细胞都在抗拒的烦躁感往电脑屏幕前靠近了点,视线在屏幕上寻找了好半天才在页面的最左下角发现了一个句号大小的图标。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大大缩短,在其他人看来,几乎是贴在一起的。他们和就近的人交换视线,在对方眼中看见和自己同样的疑惑与震惊。雁决不是向来都直接在脸上写着“活人勿近”的吗?难道这两人之间..
问题得到解决,鹿深直起身,有条不紊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在会议记录本上写着文字。她的动作太自然,就好像……和雁决有这么近的肢体接触是多么寻常的一件事。能坐到部门经理的都是老员工了,自他们进公司以来就没见雁决和谁离这么近过。
在他们的印象里,除了总裁的新婚先生陶与尧,没有谁能在雁决周围五十公分范围内和他说话。但鹿深才来公司不到半个月就已经能和雁总胳膊贴着胳膊了!
鹿深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又强,雁决虽然不善于人情世故,说话难听,但他拥有一张无论什么时候看了都令人心驰神往的脸。
两个人倒也算般配。
谁也不知道的是,坐在原位上的雁决已经浑身开始发痒,发烫,尤其是隔着医疗和外人接触过的左半边身体,像有成千上万只多脚虫在皮肤上爬行,啃咬。
他面无异色,不疾不徐地把会开完了才走回办公室。陶与尧正用他的工作机在上数字图书馆查找论文。“你开完会啦?”他扶着腰站起身。
“你先坐会儿,我去冲个澡。”雁决先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想也不想就扔进垃圾桶,继而走进里间浴室。
雁决有肢体接触障碍陶与尧是知道的,鹿鸣那次就已经足够严重。他有些疑惑:几乎整个公司的人都不敢靠近雁决,这次又是谁挨着他了?雁决从休息间走出来时已经换了一
套衣服,仍是白色的衬衫和深色的西服裤。他的头发还湿着,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走向陶与尧。
“宝宝在办公室都做了些什么?无不无聊?”
“借你的电脑查了下文献。”陶与尧从办公桌里绕出来,抬手绕了绕他湿润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 "刚开会的时候,鹿深贴你很近吗?"
既然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雁决不可靠近,那会主动靠近他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雁决果然点头, "幻灯片出了点问题,她到笔记本电脑前给我演示。"
“你为什么不干脆站起来,等她弄完了再坐下?”陶与尧几乎能想象那个画面,他停了下,继续说, “因为离得太远就看不清?”
雁决点头,头发上的水顺着耳边划到脖子, “图标太小了。”
雁决向来以工作为重,即便身体再不适,也会忍着先完成工作。
鹿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陶与尧是真想给鹿深竖根大拇指:真是好手段!
陶与尧找来毛巾给雁决擦头发,目光向下时瞥见他已然通红的手。他一把捉住雁决的手,才发现体温也异常的高。
"这是怎么回事?!"
雁决却好像已习以为常, “只要被外人碰到了,都这样。”陶与尧发愣, "不,雁决,你这不正常。"雁决当然知道不正常,他黑而直的睫毛垂下来, "没事,隔天就好。"
“我们需要去医院看看。”陶与尧说, "工作的事有李非,不会出什么乱子,我陪你……""不用。"雁决表现得非常抗拒,甚至背过身,假装在处理工作,不理会陶与尧。
陶与尧虽然担心,却也无法强迫一个身高近一米就的男人去医院就诊。
同一楼层的茶水间里,秘书部几个成员吃着茶点闲聊。
"雁总要出国一周?"
"好像是的。"
"听说鹿深也得跟着去?"
几人沉默了半响,其中一人压低了音量, "刚小会议室里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继而,他们的声音变得
更低,像在交流某种情报。
"真的吗?!"
发出震惊的人被人一把捂住嘴, "嘘!"几分钟后,他们集体安静了。
因为鹿深端着咖啡杯走了进去。
寂静的空气持续了片刻。
"小鹿啊,你和雁总……"说话人欲言又止,言语间的暗示意味却已足够强烈。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望向鹿深,等当事人的官方答案。鹿深明媚漂亮的眼弯了弯,在唇间竖起一根食指,嘴唇微撅,轻轻发出一声, “嘘。”
"!!!"
这根本算不上答案的回答已经足够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