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时,宋杳、白舟楫与明生出了琼台别院。
自从一大早知晓自己要与二师兄及未来二师嫂共乘一辆马车,还要共住一个地方时,明生便有些不好了,他致力于竭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坐在车厢角落里期望自己莫要发光发亮。
宋杳靠在车壁上,微眯着眼睛手里撸着一片叶子玩。她突然停下手,睁圆眼睛。
“要不咱们莫要去客栈了,直接便去那儿?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白舟楫见身边的姑娘亮晶晶的眼眸,心知她又再想鬼主意了,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调皮!”
宋杳笑眯了眼,立马掀开了车帘,身体还向外探了探。等她露脸露够了,白舟楫将人拽了回来。
明生何时见过他二师兄这一脸春水荡漾的模样,眼睛瞪的溜圆。白舟楫一个眼风划过去,他立时一个机灵转过头直直的看着车门。
并为他日后被迫吃狗粮的日子有了一层担忧!
到了地方,明生敲了角门,开门后他出示了从风玉牌,不多时一人带着仆从迎了过来。
“各位从风少侠快快请进。”
三人随他进了门,此回倒是第二回上门了,宋杳端着一身正气迈步向前。
从这人出现她便不放过他一个表情,显然他未认出他们来,想来头一回来时的易容并没有疏漏之处。
从风派在和风国地位超然,来人也不敢托大,将他们三人直接领到了后院的会客厅。
此时会客厅内坐着的人远远看见他们忙站起身迎了出来。
“三位从风少侠莅临,敝府蓬荜生辉!”
双方见了礼,他看向明生又看了看宋杳与白舟楫。
“这二位是……”
白舟楫一如既往的淡漠,“在下从风白舟楫,这位是小师妹燕婉。”
宋燕婉上前一步,“叨扰了!许城守……”
最后三个字说的且轻且慢。
许知秋比照他们前些日子看见时面色好了许多。虽然还有些病弱,但已不需要人搀扶。
许知秋将三人迎进了会客厅。四人落了座,他礼貌的开口。
“明生少侠那一晚要找的便是这位燕女侠么?”
“正是。”明生颔首。
宋杳不奇怪他有此一问,毕竟那晚明生是拿着她的画像而来。不过这声女侠听着犹为顺耳。
许知秋一笑,“总算是找到了,燕女侠不知晓,那晚明生少侠半夜敲了我这府衙大门,异常焦急的让本官帮着找人,可给本官吓了一跳!如今女侠无事便好。”
宋杳感激的抱拳,“多谢许城守相助。”
许知秋见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眸光清亮年纪不大,又关心的问了句。
“那一晚可给明生少侠急坏了,城里城外都找遍了,不知最后是在哪找到的女侠?”
试探?还是当真是出于礼貌的关心。
宋杳笑的单纯,又有些难为情。
白舟楫有些责备的撇了她一眼。
“小师妹贪玩,最后倒是自己找回来了。问她去了哪也不说,我们一向惯着她倒也没再逼问。”
许知秋哈哈大笑,“小姑娘嘛,活泼好动实属正常。”
他喝了口茶水,“不知三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白舟楫随意的一手搭在扶手上,“听说罗更城最近有些异动,我等需呆些时日查清此事。若住在外面人多眼杂恐会暴露,遂想在府衙借住上几日。不知许城守意下如何?”
许知秋一顿,快速抬起头惊诧的看向他。
“异动?何处异动?本官未发现城中哪里不对啊?”
白舟楫端起茶杯,“听闻许城守夫人亡故不久,伤心欲绝。想来是没注意到,或也可能是对方狡猾隐藏的太好。”
话落拿起杯盖淡淡的看向他。许知秋心内一紧,这年轻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即便他在官场沉浮二十余年也不由有些心惊。
他反应很快,只是一怔又恢复常态,“白公子说的有理。本官近日却是因夫人离世病了一场。”
他说到此处一脸悲切,喉间哽咽。他叹了口气又道:“陈师爷,最近城中可有何异常之处?”
陈师爷摇摇头,同样不解。
“大人,并未发现有何不对之处。”
白舟楫见状放下茶杯,“如此,我等便查一查。”
许知秋连忙站起抱拳,态度十分恳切,“如此便有劳了!”
他咳了几声,“若是需要我等配合,白公子只管说。不知公子指的异常之处是什么?”
白舟楫顿了一下,宋杳见他不愿多说,立时接上。
“据说是城里有妖!”
她忽闪着大眼睛像是对此很是感兴趣。
许知秋脸色一变,似吓了一跳。
“此话当真?”
白舟楫颔首,宋杳又加了句,“千真万确!”
许知秋脸色难堪起来,还有些忐忑。
“此事绝非小事,望三位少侠定要查个分明,保护我城中百姓!本官在此谢过!”
说着便深深施了一礼。
“自是应当。”三人回了礼。
之后许城守招了小斯扶住自己。
“三位舟车劳顿,快快去歇息,中午本官设宴款待三位!”
白舟楫抬手,“无需麻烦。我们三人还需尽快查起此事。许城守好生养病,若是有所需要会再找你。”
“好,陈师爷,你带三位少侠住进客院最好的厢房,务必细心款待,不得马虎!”
三人跟在陈师爷身后去了客院。
许知秋未曾想到他们说的开始探查居然如此之快,而且探的是他,查的也是他。
宋杳看了一眼屋子,送走陈师爷后,与白舟楫开始在府衙里闲逛。
她碰见奴仆必要问上一番。之前陈师爷已下令要好好招待三位贵客,不可冲撞了。倒是帮了宋杳的忙,直叫她感叹城守府的奴仆们当真热情好客,纯情朴实。
比如她会拉着人首先扣上一顶高帽子,“听说你们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去世大人很是伤痛?”
待得到肯定答复,她便与人家一同夸赞他家大人当真是世间难有的好相公。
接下来趁热打铁又问:“你家夫人何时得的病,得的什么病?”
待奴仆回答后,与人家一同感慨夫人命苦,居上两把同情的泪。
接着再问:“你家大人如何照料?定然日日守在床榻边吧?”
待奴仆又给了答案,与人家共同又夸赞了一把大人是当代绝世好男人。
这么过了两日,许城守坐不住了,这不是胡闹嘛!
他派人请人到会客厅。
许城守苦笑,开门见山的道:“姑娘似乎对我夫妻二人之事很感兴趣,有何需问的不如直接问本官。你这样满府衙的瞎问,虽不是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隐私,可本官好歹一把年纪了,每日被许多奴仆夸上一夸再哭上一哭,本官也有些受不住。”
他说完还不大自在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宋杳与白舟楫一同来的。她见许城守这般,很不好意思的低了低脑袋。
“实在对不住!自打我们进了罗更城便听说了许多关于你们夫妻的八……情深不寿的故事,我实在好奇,前日见您一提到尊夫人便很是伤心,所以……我也不大好意思直接问大人,只得曲线救八……故事。”
许知秋哭笑不得,“姑娘还是问本官吧。也没什么不能说,想来我夫人也不会介意。”
宋杳自进了会客厅便开始装傻,完全听不出来人家话里真正的含义。她只继续装傻白甜,憨憨的问。
“那我真问了哈!”
许知秋用长辈看着小辈作妖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她,“问吧。”
宋杳立时睁大眼睛,务必要演的像极了单纯无害涉世未深受尽宠爱的小姑娘。
“您夫人得的什么病啊?”
许知秋指了指左胸口,“厥脱。”
宋杳明白了,是心脏病。
“她病了很久吗?”
“两个月。夫人从前很健康,并未发现此症。突然得了此症本官也很意外。”
宋杳叹了口气,“哎……”
“那,你女儿呢?我听婢女说你将女儿送回祖宅了?”
提到女儿许知秋目光柔和,“嗯,我夫人的去世不只对我打击很大,对我女儿亦是。我不忍她每日在这个充满她娘回忆的地方以泪洗面,便将她送去了她祖母那里。希望她可以快些走出伤痛,莫要像我一般。”
话落他闭了闭眼,才又看向宋杳。
“姑娘还想知晓些什么?”
宋杳讪讪的停了话,“没有了。大人节哀顺变。”
许知秋疲惫的点点头。两个人从会客厅出来一路出了府衙,没有回客院。呆在府衙两日,他们倒是头一回出门。两人找了家饭馆吃饭,又去了罗更城最大的一家戏院听戏。
此时太阳已完全隐没了光影,城中炊烟散尽。罗更城百姓富足,消遣的人倒是不少。
两人坐在二楼正对戏台的位置,不一会儿楼里客便满了大半。今日这出戏唱的是前朝巨贪的事。梨园们唱的扣人心弦十分精彩。
两人点的东西倒上的很快。白舟楫端起装着瓜子的碟子放到手边给她扒瓜子皮。
他扒了一会儿,摸到了碟子最下面的一块叠的很小的纸片。不动生色的握在掌中,毫无停顿的继续扒皮,直到扒了半碟子瓜子,才拿了手帕放到桌子下擦了手。
“茶芯重伤找去了别院,你姐姐收留了他。”
宋杳一粒粒享受着来自男朋友贴心的服务,一边认真的看着戏台。
“你说他与许城守谁真谁假?”
白舟楫又给她扒琵琶果,“过几日便知。”
两人便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宋杳全神贯注的听戏,白男朋友继续最贴心的男友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