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尊师孔仲尼 第一百六十八章 邪高一尺魔高一丈(5K6)

《尊师孔仲尼》第一百六十八章 邪高一尺魔高一丈(5K6)

作者:役智 字数:5064 书籍:尊师孔仲尼

  宰予施礼问道:“不知道您从郑国远道而来,是有什么话想要指教我呢?”

  方胜许是前些年在郑国被子产和子太叔惯坏了。

  又或者是听说了宰予在菟裘的仁义名声,所以宰予这时候给他脸,他倒还真是照收不误。

  方胜慢声笑道:“指教谈不上,但我的夫子传道授业时,曾教导过我‘不法先王,不是礼义’。

  鲁国自诩为礼仪之邦,当年晋国的韩宣子造访贵国,甚至发出‘周礼尽在鲁矣’的感叹。

  众人皆以为这句话乃是褒扬,但在我看来,却无异于世上最恶毒的诋毁。

  我的老师教导我,使社会繁荣的法制,简单而易行。

  而使社会混乱的礼制,纷繁复杂难以遵循。

  上古时期的音乐听起来,质朴而不哀伤。

  而现今诸侯庙堂上奏响的乐曲,怪诞而恣意造作。

  上古时期的民众质朴而敦厚,而现如今的民众欺诈多行。

  上古的刑罚很轻微,但民众却不会触犯条例。

  而如今的礼法规定了各种肉刑,甚至连割鼻子、砍四肢这样的刑罚也用上了,但人们依然不会以犯罪为耻。

  从这一点来看,‘周礼尽在鲁’这句话,难道不是对鲁国的诋毁吗?”

  方胜这句话一出口,围观的民众中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周礼这两个字,说出来很简短,但在鲁人心中却有着宛如泰山一般沉重的份量。

  周礼是周公所作,而周公又是鲁国的先祖。

  当年周公的长子伯禽代替周公来到鲁国赴任,用了三年的时间改变鲁地的风俗。

  自那以后,周礼就一直是鲁国人的骄傲,而鲁国也已经用周礼走过了五百年的岁月。

  当年伯禽就藩时,鲁国才不过是拥有曲阜等寥寥数座城邑,面积不足百里的小国而已。

  然而五百年过去,历代鲁君东征西讨,夷灭吞并数十个东夷国家,终于发展成了方圆五百里的地区大国。

  而周公、伯禽的族人也随着鲁国征讨的步伐,散布在鲁国的各个大小城邑,亲缘关系近的成了大夫,亲缘关系远的就成了当地的国人。

  对于这些人来说,你在鲁国不遵照周礼办事,大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那玩意儿的确不方便,也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但你做归做,可如果你要开口挑周礼的刺,这和当面骂他们的祖宗也没什么区别了。

  宰予一早就观察到了他们的神色变化。

  对于方胜这种不用挖坑,他自己就会往里面跳的行为,宰予只有一句话:请加大力度!

  不过该给的‘支持’,宰予也绝不含糊。

  他顺着方胜的话头,回道:“我只听说周公作礼,是为了匡扶天下社稷,厚爱黎民百姓……”

  宰予的话还没说完,方胜便大笑着将他打断:“厚爱?周公如果真的厚爱,那为什么连厚爱弟弟都做不到呢?

  他诛杀管叔与蔡叔,这是哥哥对于弟弟没有厚爱。

  尧舜皆为天子,然而他们的孩子都没有成为天子,这是父亲对儿子没有厚爱。

  盗匪贼寇破门入户行凶,是因为他们贫穷,然而君王依然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这是君王对百姓没有厚爱。

  所以说,这天底下,又有什么厚爱可言呢?”

  宰予听完方胜的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总算明白高柴和申枨简直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了。

  真是我说什么,你就杠什么!

  不愧是二极管教出来的徒弟,什么事都得拉到极端条件下进行讨论!

  周公不讨伐管蔡二叔,那大周不就亡了吗?

  尧舜禅位,这难道不是他们不厚爱儿子,却厚爱民众的体现吗?

  你要说厚爱儿子,尧舜后面的大禹你怎么不提了?

  盗匪贼寇入门破户不惩罚,我建议他们去抢你家,我可以特批抢你家不算犯罪。

  从前我还不相信子产和子太叔的德行,现在我算是信了。

  他们能忍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的!

  虽然宰予心中的火气已经上来了,但他知道还没到填土的时候。

  于是马上调整好情绪,平心静气的反问道。

  “既然您认为天下万物都没有厚爱,那您的意思是说仁义道德都不值得提倡吗?”

  方胜闻言眼前一亮,他都没料到宰予的话居然会喂得这么舒服。

  方胜开口道:“我的老师说过:河流枯竭了才能够显出空旷的峡谷,将山丘夷平才能填满深渊。

  而当圣人死去了,窃国的大盗才不会再次兴起,所以天下就太平无事了。

  所以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当人们用量器计量谷物时,总有盗贼连计量谷物的量器都一起偷了去。

  当人们用权衡称量多少时,总有盗贼连标定重量的权衡也一起偷了去。

  而当人们用符玺作为信用担保时,总有盗窃者连同符玺也一起偷了去。

  所以,当用仁义来矫正过失时,那么,总有人会连仁义也一起偷走了。

  那些盗窃财物的小贼被诛杀了,而盗窃国家的大盗却成了诸侯。

  这也不正好说明了,是那些诸侯把仁义偷走了吗?

  诸侯偷走了仁义,那些追随他们作乱的,也就变成了仁义之人了。

  而造成这样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都是那些提倡仁义道德的‘圣人’们所导致的啊!”

  方胜话音刚落,便听见呛朗一声,申枨拔剑出鞘,怒目圆睁的指着他说道。

  “竖子!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说谁呢?”

  方胜瞥了眼申枨,不屑笑道:“我从前听人家说,菟裘的百姓可以畅所欲言,现在看来不过都是些虚妄之言罢了。

  当年尧在路旁设置敢谏之鼓,舜在室外设置了诽谤之木,以此来聆听民众的声音。

  商汤为了听到百姓的呼声,在身边设置了名为‘司直’的官员,要求他每日反馈民众的言论。

  武王在朝堂之上刻下了诫慎铭文,提醒自己不能偏听偏信。

  这四位君王都有着圣人一般的才干,尚且还需要如此勤奋努力。

  而有栗陆氏诛杀劝谏的东里子,宿沙氏诛杀劝谏的箕文,夏桀诛杀劝谏的关龙逢,商纣诛杀劝谏的比干。

  如今我的德行比不上东里子、箕文、关龙逢和比干。

  但如果您想要成为栗陆氏、宿沙氏、夏桀、商纣那样的君主,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扮演上述四位贤人的角色。”

  方胜说完这话,便把脖子一伸,眼睛一闭,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这倒不是他真的求死,而是他料定宰予不敢杀他。

  他来菟裘前,就打听过宰予的为政风格。

  他治理菟裘半年多的时间,竟然还没有动用过肉刑,虽然期间判过几次死罪,可那些犯人犯下的几乎都是无法饶恕的重罪。

  而对于其他轻微的罪责,惩罚措施基本都是送去挖煤,菟裘本地人称之为劳动改造。

  至于因言获罪的案例,还从未出现过。

  所以方胜才有这个胆子在宰予面前胡吹大气。

  换而言之,如果他真不怕死,他又何必离开郑国?

  反正都是一死,和邓析一起死在郑国还可以留个名节,而死在鲁国可真就是白死了。

  宰予一早就摸透了方胜的心理,又想要高洁的名声,偏偏还贪生怕死,贪图惠利。

  想用夏桀、商纣来威胁我?

  你真是不知死活啊!

  宰予按下申枨持剑的手,说道:“菟裘的百姓自然可以畅所欲言,只不过光是听你我的对话是不是略显偏颇了?

  我虽然身居鲁国,但邓析子的言论,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我听说邓析子主张君主不能凭借自身喜好去选用人才。

  治理国家与封地时,不能轻易的惩罚或赏赐他人,不能专断的任用他人,要谨慎收敛自己的情绪,从公正的角度评价一个人贤能与否。

  我虽然很喜欢您的言论,认为您是个卓尔不群的高洁之士。

  但您是否贤能,却不能以简单的三两句话来评判。

  我还听说邓析子提倡广泛的吸取民众的意见,我现在召集菟裘百姓,向他们听取关于您的言论,应该没有问题吧?”

  方胜闻言心中一喜,他之所以这么期待宰予归来,就是为了等着他来授予田地。

  之前因为愚叟的缘故,高柴等人一直拖着他的待遇。

  而邑中几个大族那边,方胜早就打点好了,该给钱的给钱,该帮忙的帮忙。

  桑氏的族长更是拍着胸脯和他打包票,一定会向宰予举荐他。

  有了这几家大族力撑,方胜还怕得不到民众的支持吗?

  他笑眯眯的回道:“我来到菟裘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的名声您大可以去打听。”

  “不不不。”宰予摆手道:“授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我记得邓析子还有一句话,叫做:名不可以外务,智不可以从他,求诸己之谓也。

  名文的法令不可以交给他人起草,律法的审理也不能随意听从他人,这就是所谓的求助于己。

  我听邑司马说,前段时间,您曾经卷入了愚叟的案件是吗?”

  方胜闻言,脸上笑容蓦地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是有这么一回事。”

  宰予点头道:“愚叟案件情况复杂,案件发生时我又不在菟裘。

  而我听邑司马说,案件结束后,您与桑氏依然觉得判罚不够公正,要求对愚叟处以诬陷诽谤之罪。

  而愚叟在结果出来时,更是当庭哭泣。

  既然双方都不服判罚结果,而周礼在您的心中又不足效法。

  所以我觉得,这起案件应当发回重审,按照邓析子的教诲,由我亲自审理,您觉得意下如何啊?”

  方胜听到这里,明显有些慌神,他的眼神飘摇不定,但嘴上却始终不肯服输。

  “这……既然您愿意遵循老师的教诲,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宰予微微点头,冲着申枨说道:“申司马,鸣响中堂之钟,召集民众!”

  申枨屈身抱拳,中气十足的喊道:“臣申枨,领命!”

  他龙行虎步,行走如风,经过方胜身边时带起一阵疾风,吹乱了他的衣角,末了还不忘狠狠的瞪他一眼。

  方胜被吓得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宰予趁着他走神的工夫,冲着子贡打了个眼色。

  子贡心领神会,只是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施何,便悄无声息的领着几个甲士离开了。

  咚,咚,咚!

  铿锵有力的钟声奏响,声音传遍菟裘附近的郊野。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不少菟裘的青壮年们从城外扛着耒耜往回走,原本留在家里做工的女子们也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出门探望。

  他们三五成群的挤在府衙前的空地上,有的看见了一个多月不见的宰予,还会笑着冲他行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主君回来了?”

  “您的身体可还好啊?”

  “郊外的沟渠我们都疏浚完了。”

  对于他们的话,宰予也是一一笑着回应。

  菟裘拢共就这么两千来号人,基本都是熟脸,人家一番好意,宰予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

  而方胜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却越看越是心惊。

  前面的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桑氏那几个大族的人呢?

  他寻觅了好一会儿,方才从人群的最末端找到了桑氏的老族长桑种。

  而且不止他,几个大族全都缀在了人群的最后面,就好像一起约好了要迟到一样。

  方胜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不妙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清道不明。

  他回头仰望站在高台上的宰予,发现他正准备开口。

  宰予望着挤得满满当当的菟裘民众,朗声道:“前阵子,本邑发生了一起窃马案,当事人分别是城北的愚叟和桑氏的族人,这件事想必大家都了解吧?”

  菟裘就这么大点地方,愚叟的案子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宰予此时一开口,人群中立马就有人开口喊道:“我知道!那就是桑氏欺负人!愚叟他儿子要是还在,他们肯定不敢这么干!”

  后排的桑种一听这话,吓得连拐棍都扔了,立刻开口喊道:“你们可别血口喷人!那案子早有定论,证据不足,无罪,都是无罪!”

  要是换了以前,桑种一开口,这帮平头百姓没有一个敢反驳的。

  但今时不比往日,以前不敢和桑种争论,是因为大家都要租他们家的地,把他们惹毛了,把你田租涨上来,全家老小就揭不开锅了。

  但现在的菟裘,能赚粮食的办法可太多了。

  不管是进山寻矿,还是去采石涅,甚至于直接租种公家的田地,都可以满足温饱。

  不靠桑氏也能有饭吃,这让大家伙说话的底气都硬了几分。

  “我呸!你们桑氏做坏事,还需要证据吗?也就是现在主君来了,你们收敛了一点。从前你们犯得事还少吗?”

  “过去十年,你们从我手里多收了多少粮食?”

  “你们前阵子还想把矿洞包圆,不让我们进去采石涅。要不是我们告到申司马那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那边普通国人一顿叫骂,桑氏的族人也反唇相讥道。

  “少在那里颠倒是非。从前我们也没做错什么,地是我们的,我们想收多少收多少。你们种不了,那就别种啊!”

  “我们什么时候想要包下矿洞了?那明明是洞里人太多,我们帮着维持秩序罢了!”

  两边骂的欢,唯独桑种明白,和他们骂没用,只有讨好了宰予才能得好处的道理。

  他伏在地上请愿道:“主君,那案子都是高司寇审理的,所有判罚都是循照礼法,您就算再审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啊!

  我们之所以要讼愚叟诬陷,也是为了争一口气。

  您要是说一匹马,我们桑氏也不缺这个钱,完全犯不上啊!

  愚叟要是不满意的话,大不了我们把马送给他,都是乡邻,何必伤了和气呢?”

  宰予望着桑种这个厚脸皮老头,心里冷哼道:“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以退为进?把马送给愚叟?”

  宰予冲着桑种摆手道:“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如果要按周礼审,

  你们和愚叟都是无罪,高司寇的判决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嘛,你们请的这位讼师方才对我说,周礼不公,所以我便打算按他的意见,将本案重新审理。”

  桑老头一听这话,胡子都立起来了,他两眼瞪着方胜,那表情简直恨不能把他杀了。

  “你……”

  不等他说话,宰予又道:“不过不按周礼,我也不知道遵照什么原则去审理了。

  但我记得邓析子说过,要广泛的听取民众的意见,并以民众的愿望来制定法则。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从第一排开始,觉得桑氏死罪愚叟无罪的,站左边。

  觉得桑氏无罪愚叟死罪的,站右边。”

  宰予这话刚说完,菟裘的民众居然没有一个迈步的,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

  正当大家伙不知道该往哪边站时,站在最前排的几个人突然迈步往左边走了过去。

  眼见着有人迈步,那些和桑氏素来有怨的,也大着胆子跟了过去。

  有了他们带头,后面乌泱泱的人全都跟了过去,而等到桑氏等几个大族开始站队时,左边已经挤得满满当当,而右边则空无一人。

  这下子,就连桑氏的族人都不敢往右边迈步了。

  “族长……我们?”

  桑种捂着脸,颤颤巍巍的伏在地上道:“主君,老朽虽然愚钝,但尚且知道鲁国一向以礼法治国。您怎么能说不遵礼法就不遵了呢?”

  宰予摇着脑袋,指着方胜道:“我没有要不遵,我只是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桑种望着方胜,眼里都冒着火:“主君,这等邪人,您怎么能听信他的谗言啊?”

  方胜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他出声指责道:“桑先生,你可不能乱说话啊!”

  宰予亦是点头:“他怎么能是邪人呢?他可是郑国邓析子的学生。再说了,你们先前不还请他为你们辩护的吗?”

  “我……”

  桑种百口莫辩,忽然灵机一动道:“唉呀,我先前不是救人心切,一时糊涂了吗?我本就相信我那孙儿无罪,但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才请了他辩护。

  谁知道,他压根就没有发挥作用,在庭堂之上也是胡言乱语,就连他的那些言辞,也是我们事先为他提供的啊!”

  “唉!”方胜急道:“老狗!你咬我?你忘了是谁帮你胜诉的了?你这么说,是打算让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桑种闻言,冷哼一声道:“什么鱼死网破?老朽行的端做得正,你有什么证据,大可以拿出来,我还怕了你不成?”

  方胜听到这话,勃然大怒道:“你!证据,还是我帮你们……”

  桑种竖目横眉,小风一吹,胡子飘飘,一身正气。

  “你什么你?我说了,有证据你就拿出来!

  在我鲁国做事,怎么能不循周礼?

  你这等邪人,也敢迷惑主君,破坏我等乡邻之间多年的情谊?!

  主君!老朽不才,恳请主君把这邪人屠戮于公堂之上,以正我菟裘风气!”

  ------题外话------

  真的喜欢你手中的那一张月票,总觉得以后都不会再有一张月票会让我这么喜欢了,不是它们不如这一张,而是我的心不一样了。

  ——节选自《宰予日记》

  7017k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