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室醉乡老顽童耳闻这惊天巨响,却像是大醉大醒似地说道:
“来!年轻人,咱们干一杯!啊,痛快!痛快!我老头儿龙符即得,照理说早该抖手一走,可是,此时为了你这年轻人,我可又把主意改变了!”
江雨舟听得冷哼一声,不住地在石牢中踱来踱去,可是,壁坚闸固,实在无法可想,万般无奈复又坐了下来。不自觉地摸起那支短笛放在唇上一吹。
谁知一吹之下,竟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他心头诧异,把短笛二次检视一番,仍然看不出一丝异处,顿时心头火起,重新将短笛凑向唇边,用足毕生之力一吹……
这一吹,可就于先前大不相同了,只听一声刺耳锐啸,卷起了满室狂风,如同波翻浪涌般盘旋而上。
头顶上尖叫一声,黑影疾晃,有人厉声大喝道:
“该死小狗,你敢猝施暗算,道爷今天不等凤笛主人亲来。就……”
话音未落,突闻另一声音喝道:
“师弟不可,掌门人业已传谕武林,邀请中原各大门派代掌门人,前来武当处理当年旧案,你此时乱来,叫掌门人怎么向武林交待!”
“哼!今天算是便宜了这小贼,这口倒头饭你快吃吧!”
话声中由头顶系下一只竹篮,江雨舟狂吼一声,反掌一扫,顿时唏哩哗啦杯盘饮食洒了一地。
顶上冷哼一声:
“不知好坏的小狗,我看你能强到几时!”
竹篮迅速上升,脚步连响,人已离去。
耳闻脚步声去远,醉乡老顽童顿时惊叫道:
“年轻人,你刚刚吹的可是般若凤笛么?”
“是又怎样?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醉乡老顽童呵呵大笑道:
“啊!怪不得牛鼻子把你抓来,原来你这小子竟是凤笛主人的弟子,年轻人,你用不着难过,九大门派掌门人换你一命,你也值得啦!”
江雨舟始终不明白武当、少林两派代理掌门人,为何死死地要于自己作对,是以闻言不觉一怔,急道:
“你说什么?”
醉乡老顽童呵呵大笑:
“年轻人,你装什么糊涂,十六年前风笛传令,九大门派掌门人连袂北上,从此一去无踪,年轻人,这笔帐难道你不知道么?”
说到此地,突然话锋一转,续道:
“喂,年轻人,只要你答应把风笛让我看上一眼,我就指示你一条出路!”
江雨舟心中暗暗诧异,暗忖:
这短笛有何好看,难道笛上还有秘密不成?对,此物与龙符并称武林二宝,一定有其可贵之处!思量中仔细打量,只见凤笛上飞鸟共有三十三种,每种三式,加上那只彩凤正好百数,只是一时之间却也看不出奇处。
他在这边默默打量,那边醉乡老顽童已经等得不耐烦,只听他再次叫道:
“年轻人,你既然不肯泄露师门绝学,干脆,把你那方龙符上的几个字告诉我也行!”
江雨舟被他一言惊醒,暗想,我此刻身在牢笼之中,虽然身藏重宝又有何益?武当、少林两派的代理掌门人,把我当成了凤笛传人,风笛主人不来他们决不会放我出去。
可是风笛主人会来么?不会,依照笛内留字来看,般若风笛之主,此时正隐迹潜修,要八魄金粟得主三年后与他一决雌雄,究其实,我于当年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正是同一遭遇。
对,我先设法出去再说,何况龙符隐语我一时猜测不出,何不说出来让他试试看呢?
这念头在他脑中闪电一转,立即扬首说道:
“既然你如此相求,那我告诉你吧!我这方龙符反面乃是颈项翘处!”
话声至此一顿,醉乡老顽童急道:
“正面呢?”
江雨舟冷漠地答道:
“下面该你说了!”
醉乡老顽童连道:
“好,好,我说,就在你那间石牢……啊!有人来了!”
话声一停,突然冷哼一声:
“哼!这班牛鼻子真叫人惹厌,三年来没见他们放过一时半刻,偏偏这个时候……”
至此突又压低声音道:
“好!去远了!年轻人,你注意听着,就在你那间石牢左后方离地两丈处有块圆石……”
话声至此,外面足步又复接近,醉乡老顽童话音一停,江雨舟依言抬头望去,果见他所说之处有一块大巨石,深嵌在石壁里。
这间石牢深藏山腹中,像这样的石块,可说数不胜数,他单单提丑这块,只不知是何用意?可是,此时石牢外脚步之声不绝,显见得瑕班武当道士,已因夜间之事而加深了警惕,江雨舟虽然心中惊疑,可不敢再出声发问。
他等待着外面守卫之人离去,然而事与愿违,石牢外脚步之声始冬在左右徘徊。
此时这两人,简直有度日如年之感,眼看天色渐暗,石牢外又传隆一阵人声:
“二师兄,九大门派中都到了哪些人?”
“九大门派代理掌门人大都已到齐,只剩峨嵋金顶上人没来!”
“他们打算怎样?”
“若依王五先生、潇湘逸士、三手快剑厉青锋、青城一凤魏红菱之意,既然凤笛主人此时还不出面,干脆把姓江的小狗先宰了再说!”
“哼,那样再好不过,何时下手?”
“且慢!”
“为什么?”
“可是了尘大师、天涯散入、朽木头陀,以及本派代理掌门人俱都主张暂缓。”
江雨舟在下面昕得清清楚楚,生死之机,悬于一发,虽说他此时冷酷无情,也不禁心头一连数变。
就在此时,那一个声音又道:
“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是以大家公决,单等峨嵋金顶上人来到,他说等,那就继续等下去,直至凤笛主人出面为止,他若说杀……”
“怎样?”
“那就立即行刑!”
江雨舟听得心头怒火勃起,顿时狂吼一声:
“九大门派,嘿嘿!我江雨舟此番不死,终有一天要与你们清算今日之仇!”,
夜,重新降临了人世,一更,二更,时光就像静止了似地,江雨舟睡不着,醉乡老顽童一样睡不着,他们在等待,等待守卫之人离去好相互探询要知之事。
可是,这一班武当道士,像是在附近生了根似的,虽然来回走动,但始终就没有离开过十丈之外。
江雨舟没法赶他们走,惟一的办法,只有等!
一丝月影,从头顶石缝中射了下来,终于,机会来了,寒碧崖下又来了武林人物,一阵阵吆喝声中,那几名守卫的道士,已与来人打了起来。
江雨舟把握这千载难逢之机,急道:
“老头儿,这块大石到底怎样?”
醉乡老顽童立即答道:
“巨石之后,就是出路!”
“你怎知道?”。
“去年此时,我就住在你那问石牢中,当我四下搜寻这方龙符之时无意中发现!”
“好,江雨舟若此时生出此处,饶你一次不死!”
“慢来,慢来,年轻人,你要我的老命都可以,可得把你那方龙符上的隐语告诉我!”
“哼,你听好了,那几个字是东风无语夕阳愁!”
话音一落,江雨舟纵身就向那块巨石扑去,凤笛一点,只听呼地一声,空洞洞的,果然真像中空一样。
可是,他虽然知道石下就是出路,但无法取下这方巨石,尤其是石悬壁间,距地太高无法着手。
他几经尝试,依然无法可想,耳闻石牢外人声渐稀,似乎侵入的武林人物已被逐退,他只得颓然坐下,暗思脱身之计。
突然,沉静的空气中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耳闻有人喝道:
“谁?”
“启禀师兄,金顶上人业已星夜赶到!”
“上人来了么?他意思是……”
“上人说凤笛主人既然不肯出面,不如干脆先宰了这姓江的小狗,活祭九大门派祖师之灵,以免夜长梦多!”
这几句话听得江雨舟心头大震,随即由地上站了起来,谁知道他身形未稳,外面已经一连叠声地高声喊道:
“掌门人驾到,掌门人驾到!……”.
声音愈传愈近,听得江雨舟心中又惊又怒,就在他惊怒之际,脚步声已在石牢处停了下来,耳闻有人喝道:
“提凤笛传人江雨舟!’,
“弟子遵命!”
话音一落,入口处铁闸连响,人影倏现。
江雨舟双眉一竖,嗖地一声掣出了那支风笛,然后一上步,从地
上拣起前夜不速之客送来的匕首,目注来人,纵声狂笑道:
“好,你们来吧,看我江雨舟是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话声一落,但闻铁闸连响,四名武当弟子,已由第一道铁闸外闪了进来。
就在此时,突闻隔室中醉乡老顽童叫道:
“年轻人,你怎么还不走!”
江雨舟冷哼一声:
“老头儿,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要同这班自命不凡的老鬼碰碰!”
“唉,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年轻人,你急什么?”
“哼,老头儿,你说得好听,石洞密封,我此时不拼成吗?”
“唉,年轻人,凭你功力,难道一掌还不能把那块石头击碎么?”
江雨舟先前对这块巨石,一直思量如何取下,却从未想到击碎之途,闻言心头一震,顿时醒悟过来。正待纵身击掌,突然,铁闸一连数响,四名武当弟子,业已鱼贯走入石牢。
领头一人,四十来岁年纪,他望着江雨舟沉声一笑道:
“小施主休得怨天尤人,十六年前的旧债,以你一条蚁命来偿九大门派掌门人的英魂,你也值得自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