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028 九年

　　黎梦妍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贺耀霖竟然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病床外长着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的夕阳缓缓的降下，在高楼矗立间洒下最后的金色余辉。

　　夫却在床下相顾无言的两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完了婚后唯一一场完整的日落。

　　「不要太难过。」

　　贺耀霖没有安慰过黎梦妍，所以一句安慰说的干干巴巴。

　　如果是颜翊遇到同样的事情，或许等不及自己开口，就会扑到自己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贺耀霖这才发现，自己认识黎梦妍这么多年，竟然没有见她这么难过的样子。

　　和黎梦妍相处的太少，就算是想要继续婚姻，也只不过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贺耀霖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和黎梦妍这么祥和地共度时间。

　　因为工作，因为颜翊，因为孩子等等杂乱事情心烦意乱一整天的贺耀霖在此刻有些放松。

　　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一起饮用那无尽的黄昏和延绵不绝的钟鸣。

　　黎梦妍回过头看向贺耀霖，有点恍惚：「我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贺耀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或许是氛围轻松，他顺着黎梦妍的问题想了想，从大学到现在。

　　「九年。」

　　黎梦妍在心里否认，我认识你了。

　　从前的事情过去的太久远了，贺耀霖没有机会提起，也就从未提起过。一旦提起来，就发现原来是那么漫长的时间了。

　　「我倒还记得见你的第一面。」贺耀霖手搭在椅背上，被自己想起的东西逗的有些好笑，神情透出轻松。「你冒冒失失地冲到我面前，名字也没说，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男朋友。」

　　他没说的是，黎梦妍一身的酒气，一张脸又好看的过分，他下意识以为是她因为失恋发疯认错人。尽管如此，贺耀霖还记得那张脸凑到眼前的时候，他并不像后来那样古波无澜。

　　黎梦妍记得很清楚，她远没有贺耀霖想的那么冲动，她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为了壮胆她那天还干了小半瓶白酒。

　　在贺耀霖知晓之前，她早就见过他。

　　「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不是……」

　　「honey，你没事吧？」推开病房门，一个箭步冲到病床边，嘴里还咋咋呼呼的谭靓靓打断了黎梦妍的话。

　　「我应付完甲方爸爸，刚看到你的消息，」谭靓靓不敢用劲，揽着黎梦妍的手上看下看，「你千万不要太难过，你先养好身体。」

　　「我跟你讲，孩子可以再有，脑子和手对你可太……」

　　「没事，」黎梦妍躲开谭靓靓，动作大幅度一大，肚子里像是被捅了一刀。

　　「嘶——」

　　这一喘，谭靓靓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直到谭靓靓终于放下心，她终于意识到病房里还有人在。昨天的时候谭靓靓的注意力都在颜翊身上，倒是没有好好打量贺耀霖，细细一看，至少相貌堂堂，能打个高分。

　　谭靓靓向贺耀霖伸出手：「我是黎梦妍的好朋友谭靓靓。」

　　一直没说话的贺耀霖，视线扫过咋咋呼呼的谭靓靓，握住指尖。

　　「贺耀霖。黎梦妍的，」贺耀霖一顿，继续，「老公。」

　　谭靓靓憋在嘴里的吐槽还没说出口，贺耀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扫了一眼，摁了挂断。

　　「honey，你老公看起来挺忙的啊，你都出这么大的事儿，还有业务。」论阴阳怪气，谭靓靓一把好手，原本就瞧不上贺耀霖勾三搭四。

　　或许以前还有心劲儿拉谭靓靓别这么说，黎梦妍疲惫的状况也懒得管。

　　贺耀霖察觉到谭靓靓对自己的敌意，昨天第一次见面就很不友好。但这件事总归是自己理亏，贺耀霖也没有和女人论长短的癖好，他开口，想说自己会陪着黎梦妍。

　　黎梦妍先说了话：「你先忙吧，靓靓陪我就好。」

　　话梗在喉口，一腔好意没送出去，他看的出黎梦妍真心不想让自己待在身边。

　　这个认知让贺耀霖有些不悦。

　　任谁在这种情况下，会赶着老公离开？

　　刚刚慵懒的气氛消散，贺耀霖恢复了平常的冷漠：「好，那我先走了。」

　　话说完，一刻也没停留，抬脚出了病房。

　　一时口快的谭靓靓怎么也没想到，贺耀霖竟然就这么走的迅速，她回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走了？连一句‘你好好休息的叮嘱都没有？」

　　黎梦妍对贺耀霖的离开无动于衷，她拍了拍床边，让谭靓靓坐过来：「正常。」

　　「你这些年究竟怎么过的？」

　　谭靓靓坐在黎梦妍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脸的心疼，黎梦妍不怎么多说家里的事情，提到颜翊的事情，不过轻描淡写说自己和丈夫的关系不是很亲昵。这是不亲昵的程度吗？这已经是疏离了。

　　看黎梦妍不想提这件事，谭靓靓换了话题：「你怎么会突然流产？」

　　黎梦妍重复一遍，冷冷加了一句。

　　「我怀疑是颜翊搞的鬼。我已经拜托朋友去找那天的监控了。」

　　「贺耀霖怎么说？」

　　谭靓靓没有怀疑黎梦妍，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最灵验的线索。她觉得事情有些麻烦，就凭黎梦妍嘴里说的，贺耀霖对那个颜翊不是一般的好。

　　现在黎梦妍怀疑颜翊，贺耀霖肯定不答应。

　　「你看到了他的态度。」

　　谭靓靓敏锐的察觉到黎梦妍的不对。

　　记得上一次聊起的时候，黎梦妍揣测贺耀霖有回心转意，还夹杂有一点憧憬。对比当时的态度，黎梦妍现在未免太冷淡了些。

　　「你跟我说实话，」谭靓靓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在想什么？」

　　黎梦妍看着谭靓靓的眼神有点差异，似乎是意外于谭靓靓的敏锐。她把床单揪的皱皱巴巴，犹豫自己要不要把这么草率的想法说出来。

　　停顿一会儿。

　　「我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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