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贞贞不知是喜是羞,低着头,没有出声。
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玉莲道:“她叫小薇.在什么地方?”
“白莲宫中。”
花贞贞眼中闪起亮光,见见吗?“
白玉莲怔了怔,道:“你真的想见她?”
“是的!”
花贞贞扬起头,脸色平静,声音却含着颤抖,说道:“我想知道她像谁?是不是跟母亲一样美?”
白玉莲道:“不,你猜错了,孩子一点也不像我,却跟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连脾气也一样强,如果是个男孩子,将来就是活脱脱第二个铁羽。”
白玉莲道“好!”
“你什么时候带她来?”
“我已经命人去接她了花贞贞长身而起,道:”她一到,希望你会吩咐府门卫士,随时传报你的消息。“
说罢,微微一欠身,离开了山顶。
没多久,蹄声如雨,渐渐远去。
白玉莲将那幅羊皮地图慢慢收入怀中,从大石上站起来,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脸色一沉,双目暴射两道精光,低喝道:“什么人躲在草丛里?”
山顶广约十余丈,周围茅草都已割除,距离大石最近的草丛,少说也有七八丈以外,这时既无声响,更未见草尖摇动,她居然发现有人匿藏。
金克用情知躲不过,只得缓缓站起身于。
白玉莲嘴角现出一抹冷笑,道:“原来是金庄主,到咱们又在这儿会面了。”
金克用含笑拱手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老朽也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姑娘。”
白玉莲道:“金庄主大约已来了不少时候吧?”
金克用道:“不错。”
白玉莲扬插眉道:“这么说,咱们刚才谈的话,金庄主想必已经字字人耳?”
金克用道:“不错!白玉莲轻哼了一声金克用笑道:”姑娘的智谋和武功,金某都深感佩服,只可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姑娘不该在话中留下了破绽。“白玉莲道:“噢?你认为我哪一句话说错了?”
金克用道:“倒并非说错话,而是用错了两个字。”
“两个什么字?”
·交——换。“
金克用诡谲地笑道:“所谓…交换‘,当然是以己所有,换彼所需。姑娘曾经声言要将太行藏宝地图赠送铁羽,铁羽却根本无意得回女儿,这怎么能称为交换?”
白玉莲冷哂道:“怎么说法井无关系,重要的是不能让那两份地图被你骗去。”
金克用道:“白姑娘,这个:骗‘字某人。”
白玉莲道:“莫非你认为铁小薇的事是假的?”
金克用仍然在笑.却笑得很嗳昧,低声道:“难道会是真的?谁听说过白莲宫中养育着铁羽的女儿?”
白玉莲哼道:“这是铁家的私事,与外人无关,用不着外人知道。”
金克用道:“可是,那也得要做父亲的人肯相信。”
白玉莲道:“本来是他的骨肉,他为什么不信?”
金克用道:“事隔十年,毫无征兆,如今突然从地底下冒出一个女儿,换了姑娘你,你会相信么?”
白玉莲道:“孩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这总是事实。”
金克用道:“以白莲宫的势力,要找一个面貌酷肖的女孩子,当然不算什么难事。”
“你——”
白玉莲怒目道:“你这老匹夫,以为我不能杀你吗?”
话落,身形微闪,已到金克用面前,忿然扬起右掌。
金克用既不招架,也不闪躲,泰然自若地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要杀我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死无足惜,姑娘却自毁佐证,未免太不值得。”
白玉莲一怔,道:“你是谁的佐证?”
金克用道:“姑娘请试想,你们夫妻反目已经十年,在海角红楼重逢时只字末提,现在忽然透露有了亲生骨肉,纵然是真的,也难令人相信,|Qī|shū|ωǎng|必须有人从旁作证,而且像金某这种证人,才能博得铁羽的信赖,姑娘杀了我,岂非太傻?”
白玉莲高高举起的右掌,竟似僵住了。
金克用又道:“何况,另两份地图的下落尚无确讯,我们各拥有一份地图,也就等于各有宝藏一半权利,将来四份地图齐全了,你我合起来亦是一半权利,咱们为什么不合力对付威宁侯府,反而自相残杀?”
白玉莲没有开口,右掌却慢慢垂落下来。
金克用低声道:“太行宝藏富堪敌国,两份均分,也足够终生享用,白莲宫和麒麟山庄正如唇齿相依,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姑娘请三思。”
白玉莲冷笑道:“只怕你口不应心,未必真有诚意。”
金克用忙道:“老朽愿童指天发誓,绝无二心。”
白玉莲道:“我不信这些牙疼咒,除非先替我办一件事,表明你的心遴。”
金克用道:‘姑娘请吩咐。“
白玉莲道:“为了咱们联络方便,人威宁侯府,你办得到吗?”
“这——”
金克用为难地道:“姑娘想必知道侯府的戒备……”
白玉莲接口说道:“我知道侯府戒备很严,但也并不是绝对役有机会,譬如说,你今夜能够偷偷的溜走出来,当然也能够偷偷带一个人回去。”
金克用想了想,道:“姑娘准备派什么人去呢?”
白玉莲举掌轻拍两声,一条黑影由草丛中冲天而起登山顶。
是那名肤色漆黑的男性昆仑奴。
金克用不禁暗暗皱眉,他见过白玉莲手下这两名昆仑奴,一名“奇哥”,一名“香奴”,都是御毒驱蛇的高手。
白玉莲道:“奇哥的轻功绝佳,身裁又小,你只要带他潜人威宁侯府,随处都可藏身,而且,他还有一样本粳,可以自寻树叶梗充饥,你不须为了他的饮食操心,即使被人发觉了,也不会牵连到你的头上。”
金克用苦笑道:“既然这样,姑娘尽可能要他自己偷进侯府告,又何须老朽带他?”
白玉莲正色道:“我让你带他进去传递消息,怎么?你莫非不愿章?”
金克用忙道:“愿意!当然愿意。”
“愿意就好。”
白玉莲冷冷道:“从现在起,我就把奇哥交给你了,希望你这一次是真心诚意,如果我发觉你在玩花招,你该想得到那会有什么后果。”
说完,拂袖转身,径自离开了山顶。
金克用回头,只见那奇哥肩头上斜搭着一副皮革囊,正环抱双臂,望着他露齿而笑。
皮革囊里藏着什么?当然还无法确定.不过,单从奇哥的那诡谲的笑容,就让人直觉革囊中多半是些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金克用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说道:“我只能带你进侯府前院,却没有办法替你安置藏身的地方,一切你得自己小心。”
奇哥点点头金克用又道我带你进去的。“
被人发觉了,你可千万不能泄滑是奇哥又点点头。
金克用望望天色,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奇哥紧跟在后,亦步亦趋,就像影子身法多快,始终毫不落后。
举步下山。
金克用回到威宁侯府,金克用仍由原处越墙而人,悄悄潜返前院花园,再回头看时,竟己失去奇哥的人影。
不用说,他一定是在进入侯府以后,独自觅地藏身去了。
金克用又是一惊,又感到庆幸。吃惊的是白玉莲手下一名昆仑奴,轻功居然如此高明。
庆幸的却是今夜的威宁侯府戒备森严,远比预料中要松弛得多,自己出入府墙,总算没有被发觉……
其实,他完全错了。
当他带着奇哥越墙进入侯府时有两个人目睹一切经过。
的队长安达,另外一人身着锦袍,负手站在一株花树旁,上身被花遮掩,看不清面貌。
金克用奔进园门,安达已目射怒光,紧握刀柄,就想抽刀出鞘,却被旁边那名锦袍人拦住。
安达忿忿地道:“我们当他客人招待,他竟敢这样不识抬举,应该给他一顿教训。”
那锦袍人摇摇头道:“现在还没到时候,我们最好是假作不知道,以免打草惊蛇,只须暗中监视他们就行了。”
安达道:“那跟来的黑鬼已经潜去内府,难道也由他放肆?锦袍人笑了笑,道:”魍魉之辈,何足为患。安达,你去吩咐轮值夜晚戒备的卫土,只要他们不公然挑衅,都不必拦阻,由今夜开始,凡是想来威宁侯府的朋友,无论明来暗入,我们都同样欢迎!“威宁侯府花不拉汗在世的时候,生活一向很有规律,存放贵重物品都有一定所在,除了卧室床后一只帙柜,就只有书房中的几个抽屉。
铁羽和花翎差一点把书房整个翻转来,始终没有找到那两份藏宝秘图。
起初一两天,花贞贞也很热心帮忙寻找,自从跟白玉莲见面以后,对寻觅地图的事,已突然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寸步不离地跟着铁羽,由晨至暮,经常自个儿躲在闺房内,愁眉深锁,怔怔望着窗外发呆。
宙外有一株巨松,枝干上,有一个鸟巢,栖息着一对喜鹊。
花贞贞就望着那喜鹊窝出神。
她从前曾凝望着这个喜鹊窝,甚至幻想有一天,满巢喜鹊会为她架起一座“鹊桥”,让她能由窗口走到关内,走到铁大哥的身边……
那时候,她只有满腔思念,总以为今生今世已经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发誓永不再蹙眉,永不再叹气,决心要把满腔相思之苦,尽化为欢欣笑容,快快乐乐度此一生,不复再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