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三在军营里跟兄弟们闲谈的时候, 在被问到是否娶妻生子了,他明明是没有的,家中也就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但却忍不住想到了令他惊鸿一瞥的楚元冷。
这一犹豫,便暴露出他有心上人的秘密,兄弟们便开始起哄问是谁。
但无论别人怎么问, 他都没有说出来,他想着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在军中过着每日提心吊胆, 刀尖舔血的生活,而冷姑娘已经成亲, 正和夫君过着琴瑟和鸣的安稳日子,两个人也许这辈子都无再见的机会, 况且执念不散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
冷姑娘也许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人默默的喜欢着她。
熊三虽然天生神力, 初入军营却并不顺利, 上面分给他的都是些又苦又危险的差事,稍有不慎便可能会送了命, 这些他都扛了过来。
他不想再做回那个因为几百文工钱在码头上劳作的苦工,他想要出人头地。
有一次他因为剿匪受了很严重的伤,就连大夫都说他可能活不下去了,连伤口还没帮他处理就吓晕了过去, 他硬是叫人拿来雄黄酒和一把刀,咬着牙将伤口清理了一遍。
当晚他便发了高烧,他想着世上还有值得惦念的东西,想着幼弟和心上人, 也许是老天爷垂怜, 他终于撑过了那几日, 养伤时他总是会做一个梦。
梦里有一双冰凉的手会握住他的指尖, 还有一道模糊的倩影在东郡的街道上闪过,他越想抓住,却事与愿违的离他越来越远。
在伤愈后他猛吸了几口气,第一次觉得活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美好,他可以去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
熊三觉得自己算不上是运气好的人,但老天爷给了他两次重逢的机会,这若是会耗尽他此生所有的运气,他也会非常非常的感激。
在得知楚元冷的身份后,他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觉得意外,更多的是一种局促感。
“我该怎么称呼你?”九尺大汉弱弱的询问道,若是按照西楚的规矩,他改称楚元冷为皇后娘娘,但如今在南奉,他是不是应该跟晋阳和一样唤她君上?
楚元冷笑道:“跟从前一样称呼便可。”
楚元冷的容貌跟在东郡时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气质却变了许多,以前是洒脱中带着一丝不羁,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如今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矜贵,叫人一眼便能看出她身份的不凡。
熊三憨憨的点头,“冷姑娘。”
这个称呼让楚元冷想到了在东郡时的回忆,若是她当初没有去码头上干活,也不会跟熊三掰手腕,更不会认识码头上一群热心的兄弟们。
楚元冷随口问道:“你家中幼弟可还好?”
她记得熊三之所以参军,是因为支付不起家中幼弟的药钱,只能将幼弟托付给相识的大夫,而熊三如今护送粮草有功,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她定然会略尽绵薄之力。
“有大夫照顾着,弟弟很好,听说现在每日都按时去学堂读书。”说起幼弟,熊三的眼神发亮,语气骄傲道:“他本来就喜欢念书,还说将来考个状元,让俺在家享清福呢。”
熊三又说了些幼弟的事,楚元冷根据他的描述得知,他的幼弟是个病弱上进的少年。
晋阳和见天色不早了,出声道:“君上,微臣还有些军务上的事需要与您商讨,不若我们先回主帐吧。”
得到了楚元冷的首肯后,晋阳和略带歉意对熊三道:“熊将军,那我们先走了。”
熊三的反应慢了半拍,道:“好,好。”
他依依不舍的看着楚元冷离开,一想到楚元冷的女儿还那幺小,她就要御驾亲征抵御齐贼,说不定连身体都没有恢复好,如此不免对齐贼的恨意加深了不少。
熊三是武人,向来直来直去的,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感情,晋阳和觉得他看君上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只能说服自己是多想了。
熊三总不能是喜欢自家君上吧?君上和君后连女儿都生了,君后还等着君上回家呢,况且就算真的喜欢,这位熊将军也完全不符合君上的审美。
一拳头就能将地砸出个窟窿的九尺男儿,在南奉哪个地方都是嫁不出去的。
晋阳和忍不住开始想念家中年少的夫郎,也不知道齐珉最近有没有贪凉,穿的衣服是否足够保暖,算算月份,他应该已经觉得自己显怀了,若是肚子没有大起来,不知道他会如何。
明明是晋阳和把自己叫过来的,结果她自己先开始发起呆了,楚元冷用指节敲了敲椅子,好奇的问道:“晋将军在想什么?”
晋阳和脱口而出道:“想珉儿。”
她一时没注意,居然把心中真实的想法给说了出来,等回过神来楚元冷已经听见,并且在笑她了。
“看来这婚孤是赐对了。”楚元冷记得晋阳和以前可是只知道行军打仗,都二十有五了,连男子的手都没有摸过,如今倒是知道挂念家中夫郎了,不得不说珉儿□□有方。
晋阳和假咳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君上,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她用手点了点北齐与南奉的交界处,沉声道:“微臣认为,北齐这几日必然会有所动作。”
齐珉的确如晋阳和担心的那样,苦于肚子没有大起来,他命人买来了不少医书,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都说他这个月份早就应该显怀了,更别说还是双胞胎,还会比正常的肚子要大上一些。
可是他为什么没显怀呢,齐珉蜷缩在床的角落里,脸上满是失落,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明明他都有很用心的养胎。
他看到胳膊上殷红的的守宫砂,直觉隐约告诉他,他肚子没有大起来,应该是跟这个东西有关。
不过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亲亲抱抱是一定怀不上孕的,就算守宫砂没了也不一定能怀上孕,最后到底能不能中招,这都是取决于女方的。
在楚元冷不在的这段时间,楚清和负责打理宗室事务,同时也在准备临王的大寿和她自己册封的事宜,整个人忙得团团转,已经完全没有闲心和精力去管魏先昀了。
魏先昀有了更多的时间往魏昭岚这边跑,宫里暂时没有其他的孩子,能跟小宝玩在一起的就只有魏先昀了。
当初让楚清和负责管教魏先昀,一来是为了找人陪他玩,免得他整日无所事事,闯出什么祸来,二来便是想让楚清和把他的性子带稳重些,毕竟日后是统领一方的王爷,且不论在亲人面前如何,对着外人还是要拿出王爷应有的气魄的。
如今见魏先昀倒真的长大了不少,都能将《治国论》背给小宝听了,魏昭岚倍感欣慰,他进来前听见小宝也在咯咯直笑呢。
魏昭岚问魏先昀,“临王世女最近是不是很忙?”
魏先昀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道:“是啊,她还开始喝酒了呢,昨日抽时间教我写字,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说完魏先昀还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或许是临王世女年底需要应酬。”魏昭岚摸了摸魏先昀的脑袋,魏先昀顺势抱住了他的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亲昵道:“还是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闻。”
魏昭岚失笑道:“怎么都长大了,还赖在哥哥怀里。”
魏先昀抬起头,“哥哥可不能偏心,你总是抱小宝,都不抱我了,我会吃醋的。”
“小宝多大你多大?”魏昭岚戳了戳魏先昀的脑门。
魏先昀把魏昭岚抱得更紧了,他知道哥哥的洁癖,所以是洗过手的,“我不管!以后我不要娶妻好了,那样我和哥哥嫂嫂,还有小宝,我们就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魏昭岚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家四口,亏你想得出来。”
“唔...哥哥。”魏先昀可怜巴巴的看着魏昭岚。
魏昭岚无情的拒绝了他。
“临王世女继承爵位后是要成亲的,不会一直教导你,正好她最近忙碌,不如就提前结束吧。”魏昭岚捏了捏魏先昀的脸,发现他比去年瘦了一点,便道:“你之后就住在我这里,刚好给你补补。”
没想到那么轻易就可以脱离楚清和的魔爪了,魏先昀现在恨不得跳到房梁上庆祝,他高兴道:“哥哥真好!”
呜呜呜,他的哥哥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他决定为哥哥出谋划策报答,“哥哥,你想不想嫂嫂?你要是想嫂嫂的话可以给她写信,以信寄相思!我看书里都是这样写的!”
魏昭岚扬起下巴,傲娇道:“我才不想她,要想也是她想我,她给我寄信才对。”
他拿起魏先昀带过来的《治国论》,“里面的字都能认全了?”
《治国论》晦涩难懂,他刚想开口表扬几句魏先昀,却发现手里的书好像有点不对劲,他随便翻了翻,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这根本不是《治国论》。
魏先昀试图溜走,被魏昭岚拉了回来,刚才还和煦的哥哥说变脸就变脸,“嗯?这是什么?你平日里都看的是什么书?”
魏先昀低着头,心虚道:“话本。”
魏昭岚笑得和蔼可亲,“魏先昀,你如今是出息了。”
魏先昀非常迅速的认错,“哥哥,我错了!”
“本来吩咐小厨房给你炖了只鸡的,现在只准你吃一只鸡腿,你给我好好反省!”魏昭岚刚罚完魏先昀,就听见了自家女儿稚嫩的笑声。
魏先昀小声嘀咕道:“小宝喜欢听话本,我在话本里也学到了好多。”
他才不会给才几个月的小孩子念《治国论》,他可不是那种拔苗助长的小舅舅!
“晚上只准你喝汤。”魏昭岚说一不二,顺带还把魏先昀的所有话本都给收了起来,小小年纪就开始看情情爱爱的话本了,可不能在还没娶王妃之前就学坏。
等到了晚上,两只鸡腿都被他吃了,魏先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魏昭岚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命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关上了门,开始偷偷的躲到被窝里给楚元冷写信。
这种事,就是要悄悄的做,他可不想在魏先昀面前承认自己太想楚元冷了。
魏昭岚咬着笔杆,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写些什么好。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差点把魏昭岚吓了一大跳。
“哥哥,你在干嘛?”
魏先昀看着魏昭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肯定是在给嫂嫂写信吧!可是你白天说不想嫂嫂,要想也是嫂嫂想你,嫂嫂给你写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