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
顾延突然被她抱住,唇微张,喉结上下滚落,瞳孔中渐渐流露出狠意。
没人能懂那种滋味,被心爱的女人认作是另一个人。
而冬喜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家乡,还在无忧无虑的幼年,她最珍视的挚友并没有离开她远道而去上学——
冬喜抱着顾延,将他错认成了别人。
那一瞬间,顾延的意念有些不受控制。
冬喜轻易就扑过来拥抱住他,小身板紧紧向他贴合,五指在他眼前蜷缩。
但她一张口却是别人的名字,顾延的眼底渐渐染上暴|戾,妒火燎原。
她是真的活腻了?为什么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在他的底线附近肆意地冲撞。
“你,叫我什么?”顾延忍住就快要暴走的怒意。
“靳旸哥!你知道吗!你走了,小溪镇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孤零零的,我想你……”冬喜从他怀里抬起头,哭的鼻尖通红,泪眼朦胧。
她又犯病了。
顾延见她哭得那样无助慌乱,心也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真就是半点办法没有,没办法不去管她,没办法再去伤害她。
想要控制她,办法简直太多了,顾延有一万种办法叫她再也出不了家门,将她绑在身边。
日子久了,她一定会认命,一定会死心。
可现在,被她抱住,被她神志不清呼救的模样深深刺激着。
那种滋味就如同心口被粗大的针尖扎来扎去,反复折磨,针针刺中要害,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就差一点点,他差点儿就没有控制住自己。
妒忌使得他变得丑陋,妒忌下更是扭曲的爱意。
“小喜。”顾延叫。
语气中竟带有一丝不察的颤意。
可再觉得愤怒又能怎么样?要怎么同怀里的人计较?再像以前那样吗?
不,不能了。
冬喜她身体不好,她承受不了。
顾延眼底悲凉。
呜呜的风声,脚下绵软的触感。
她生病了,她状态不好,她脑子泥泞,不能再做出对不起她的畜生事。
顾延一遍一遍在心底默念这些,将就要喷薄而出的欲望和雷霆的怒意缓缓压制下去。
他唤她的名。
这一声小喜似乎将冬喜的神智唤清明了不少。
冬喜蓦然间停止哭喊,缓缓抬起头。
直至看清身前人的脸后,她才哆嗦着放手,如梦初醒。
这张脸,全然不似记忆中半分。
梦中少年磊落阳光,俊俏恣意,而这个人他满嘴谎言,行为举止令人无比恶心。
对啊,不是,她又犯糊涂了。
这个魔鬼怎么可能会是自己年少的挚友、亲如兄长的少年玩伴?这个人不是,他是将自己圈养的坏人,是疯子。
意识回笼,冬喜抱着他的力道渐渐松了,她转而团抱住自己,用后背对着他,身体隐隐颤抖着。
顾延没有说话,他下颚绷着。
下一秒他收敛好情绪,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喜,你为什么要骗我?”顾延面露无奈之色,他走到她面前去,试图蹲下身帮她擦去裤子上沾到的雪水,顺带想拭去她眼角边的泪花。
可顾延刚伸出手,却被冬喜躲开了。
顾延的手孤单单被撇开停在半空。
有一瞬间的狠意蔓延,但是顾延通过深呼吸将怒意压下去了,他选择不同她计较。
冬喜这副模样,顾延并不觉得恼。
“你的小腿从前天就开始疼了,对吗?”顾延于是换了一个方式,又问。
试着同她好好交流。
结果冬喜依旧不吭声,身体隐隐颤抖,许是被冻的,又许是被他给刺激到的,本以为真的可以逃出生天,结果还是被他轻易给逮到。
他玩弄她,就像玩弄一只蚂蚁。
顾延一边固执地帮她掸落裤腿、衣帽上的雪水,一边细心地询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直忍。”
“疼就告诉我,这样我就不会带你来滑雪。”
“你这样,我会心疼。”
...
男人话语中的关切不像是装,就差给她将心掏出来了。
但冬喜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像是天要塌下来了。
没人能理解梦魇的痛苦,生理上、心理上。那些喝下去的苦涩药水,逼迫她忘记,又扯着她记起。
她真的很想跑,想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但是她做不到。
被问及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冬喜真的很麻木。
她只能道歉,胡乱的说对不起,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错了!小喜知道错了!”她又开始吼,“顾先生您大人有大量,你就饶了我——”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捂着脸哭。
巨大的哀恸从心底窜上来。
“你就……饶了我,我求求你…”
“饶了你。”顾延失笑,眼底苦涩,“应该是你饶了我,你爱我,小喜。知道吗?是你爱我,是你。等你好起来,等你想起来,等你想起你对我的爱,到那时候你就不会再选择离开了,知道吗?”
他说的头头是道。
但事实真的会是如此吗?
别说冬喜,就连顾延他,他自己都不信。
二人旁若无人地纠缠,肆无忌惮地暴露各自内心的阴霾。
/
闹剧收场。
冬喜被顾延拉回车里,雪地渐渐变小,变得遥远起来,直至成为一块白的豆腐。
然而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山上,顾延带她去看篝火。
晚间。
偌大的空寂平地,中央是一字排开三堆巨大的燃烧着的篝火。
火光印着人群,篝火旁有人起哄跳舞,男男女女,笑声充斥耳膜。
一边是冰雪一边是火焰。
冷热交替,极致的恣意。
冰蓝色和火焰橙,熊熊的,坚冷的,矛盾又绚烂。
冬喜的小腿确实很疼,但是她为了能从囚笼似的别墅里出来,不惜整整两天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她跑、跳,甚至用小腿肆意地踹身边的男人,也丝毫没有觉得疼。
确实,这种痛和心理上的创伤比较起来简直轻飘飘如雪花般不值一提。
但是这种疼痛也绝非装就能真的装得天衣无缝。一些不经意时的动作、表情仍旧会暴露开。
以及冬喜现在深知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也没有必要再去伪装什么。
一路上,下车后顾延背着她,将她带进这片天地。
后背上的姑娘,着迷地看。
顾延知道,他侧过脸,轻易就捕捉到她痴痴的眉眼。
他一直知道,其实这丫头很乖。
只要自己不逼她,她就不会伤害自己。
顾延驮着她,将她带到一片视野最佳的地带。
身后很远的地方是密林,被一条河分隔开,黑洞洞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冬喜快速地瞄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
顾延一直在她身侧。
围着的人大多是原住民,也有不少像他们二人来观光的。
冬喜想去绕着篝火转圈,想去跳舞,结果被顾延拒绝。
男人无情地说她小腿不适合做那些运动。
冬喜冲他发了火,可是无论她怎么说,望见男人严丝合缝的面部表情,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望。
于是冬喜也不奢望了,兀自站在原地,旁观夜色中的熊熊篝火。
火苗在她眼底跃动,燃烧,玉色质地的肌理,顾延有些看呆。
他突然很想,很想将她藏起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窥探她的模样。
又或者就地将她扒光,和他穿同一件衣裳,二人连体。
冬喜全然不知身边男人阴暗的心思。
一个抬头,冬喜忽然看见附近有一道眼熟的背影划过,同样是银色的连衣帽。
冬喜突然昂起头,去追寻。
她记得他,那个少年,刚才在雪地里他们聊过天。
少年走了半圈,回头忽然也望见了她,少年顿时两眼放光,面露久违。
结果就在少年想上前同冬喜再聊一会的时候,结果冷不防又看见冬喜身后阴沉沉宛若毒蛇一般的男人,他的眼神锐凶狠又充满敌意。
少年又被硬生生吓得不敢再靠近,只得站在原地挠头。
少年害怕,但是冬喜不管,她主动笑着朝少年那儿走去。
他看上去很年轻,之前聊天匆忙,没有问他年纪。
结果她刚瘸着走了半步,手臂就被从身后拉住了,脚步硬生生被扯停。
冬喜气的回头,对上男人一张落寞的脸。
男人的身后恰好是巨大的篝火盆,乍一看那些火似乎正在燃烧着他,身影一圈跃动的火光,将他包裹。
一瞬间,冬喜有些看呆。
男人突然开口,他面露祈求和某种阴暗妒忌的心思,他说:“小喜,陪我。”
说完又继续一遍遍地说,“陪着我。”
那句‘如果你敢去,你想我在这里扒光你还是当着那个小白脸的面弄你’没有说得出口。
冬喜看着他,再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接着,她的手臂忽然开始缓缓收缩,就在顾延以为她会抛下他的时候,不料冬喜突然原地坐了下来。
她谁也不想陪了。
她只想默默的,安静无声地过完这一夜。
什么都不想管。
可是这个动作在顾延看来,无异于她在妥协,顾延顿时亮眼放光。
那名少年见状,意识到什么,神情渐渐憋了下去,末了他冲冬喜挥了挥手,只得无奈地转身离去了。
...
顾延腆着脸,他虽然不理解冬喜这个举动的意思,但是显然,在他和那个小白脸之间,她毫无犹豫选择了他。
顾延心里高兴,他挨近她,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枚柑橘。
突然闻见果香,冬喜抬起头。
“小喜,我给你剥,你乖乖的。”男人似乎在微笑。
不经常微笑的人,笑起来总是很特别。
说着,他的手指已经戳破橘子的表皮,又是一阵甘冽的清香四溢。
冬喜盯着他灵活的手指,手掌心的小灯笼。
男人好像真的很开心,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未这般开心过,笑的像个孩子。
冬喜渐渐的,越发缩紧了脖子。
瞳孔深深,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
橘子剥完了,冬喜很自然地张开嘴。
顾延扯了一瓣递进她的嘴巴里。
冬喜嚼了嚼,在顾延打量的视线里,面无表情地咽下去。
“甜吗?”顾延问。
冬喜想了一会儿,她说:“甜。”
说完,就在顾延乐颠之余准备继续再给她掰一瓣时,冬喜又说:“可是我喜欢吃酸的。”
顾延的动作又蓦然停顿住了,连带着唇角边的笑意也是,僵在那儿了。
///
篝火场经历了热烈喧闹,人渐渐变少。
“小喜,你究竟想起来多少?”顾延问。
他套着黑色的羽绒冲锋衣,领口大开,露出里面灰色的羊绒毛衣,脖颈长而精致,喉结起伏。
冬喜半张脸印着火光,半张脸坠着月色。
在他眼前摇晃,婉转冷淡,半明半昧。
“我是乡下丫头,你是大骗子。”冬喜默了一会儿,说。
突然,‘咔,咔哒...’不远处传来烧柴火的声音。
火棍烧得很旺,有一截被燃烧至断裂,发出的动静替孤寂世界做着背景音。
周围的火苗炸裂扑朔,落入人眼,像是琉璃珠溢彩。
夜深了,人群大多四散开,这个角落只剩下他们两个。
冬喜小腿蜷缩,双臂也是抱住自己。
顾延听见她说‘乡下’,他愈发将她护起来:“乡下又怎么,我不在乎,你嫁给我了,你是我的妻子。”
到死都是。
言外之意他并不在意她的出身。
可是冬喜听见后却面露不信,她急了,“我不要,我不要做你的妻子。”
“事到如今你还不信?”顾延的语气有些变了。
“我一定是被逼的,我一定是有把柄在你手里,不然,不然我死都不会嫁给你的!”
冬喜原本情绪还可以,但只要一提及他们二人之间的婚姻,就又不受控制地冲他小吼。
但是毫无疑问,她的状态以及神志较之于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顾延原本模样有些横,在动怒的边缘。
但是闻言后突然,他的态度又沉下去。
他沉默听着,他半蹲在她面前,脑袋也低了下去。
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突然——
“噗嗤”,一声笑落入冬喜的耳膜。
顾延哼笑完,“小骗子。”他说。
说完他似乎不太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兀自将冬喜的手拉进自己的掌心。
放置好,摩挲、把玩。
熟悉的掌控欲,令人窒息的滋味。
她的手真小,摸起来滑溜溜的,很嫩。
冬喜却被他的举止神态惹得恶心起来。
“一定是你用什么东西逼我,逼我嫁给你的,你这个无赖!”
“一定是。”冬喜自顾自地说。
“我是乡下来的,而你是城市少爷,我跟你根本不可能会有交集,你就是在欺骗。”
“我一定会弄清楚,然后离开的。”
冬喜一直在说,振振有词,哪怕字句虎头蛇尾,支离破碎。
可自从顾延笑完那一声,就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了。
他神情漠然,只是沉默地听,固执地拥抱她,什么都没再说。
...
看了一夜的篝火,冬喜累的意识不清。
终于,她撑不住,一头栽倒在男人的怀里。
顾延感觉到肩头的晃动,冬喜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顾延叹息着,头颅四十五度微扬,盯着夜空中不甚清晰的月亮。
足足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
接着默默将冬喜搂紧,抱起来。
她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可言。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女人,背影孤峭落寞。
身后的火堆也奄奄息灭,随着最后一截柴火坠落,那堆火终究还是灭了。
余烬尚有温,长夜漫漫,终归于寂。
顾延带着冬喜朝庄园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救……我在理大纲,所以这章依然有嗲短(后续这章大概率应该会重写吧,顺便补充字数就和上章情况差不多)
给我点时间看能不能从明天开始日更6k
如果做到就奖励自己一支口红,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