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口 口
离了“查缉营”他没去‘神武营’,却去了“九门提督衙门”。
他在“九门提督衙门’的风光,九门提督衙门上下,已经是人听尽知了,站门的步军恭敬施和,那名蓝翎武官陪着他进了大门。
军门大人不在,他也没打算见军门大人。
只一说明来意,当值的官儿马上陪他上了牢房。
“九门提督衙门”的牢房是人间地狱,进来一趟,不死也脱层皮。
一座跨院全是牢房,禁卫森严,从牢门往里,真个是暗无天日,比幽灵地府还惨,连李燕月这等人都有不忍目睹之感。
在最里一间小牢房里,李燕月见着了富衡,手铐、脚镣走上了,虽然没受什么酷刑,可也够狼狈的。
昔为操百姓生杀予夺大权的“查缉营”统带,今为枉死城的阶下囚,成为几个大头儿争权之下的牺牲,宦海之中无常的衰败荣枯,怎不令人慨叹?
一见李燕月进来,富衡有一份惊愕,但是很快的就转趋安静。
李燕月道:“统带还认得我吧?”
富衡淡然道:“认得。”
李燕月道:“我来见统带,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
“请统带把派出去的人告诉我。”
富衡错愕地道:“告诉你?”
“看来统带还不知道,我接掌了‘查缉营’。”
富衡脸色陡然一变:“怎么说。你接掌了‘查缉营’?”
“统带要是不信,衙门里的人在外头可以把他们叫讲究问。”
富衡没有叫,脸上掠过一种极其复杂的异样神色,唇边上的,似笑,又似哭:这真让人想不到--”
世事变幻无常,谁都无法预料。
“我知道,接掌‘查缉营’的一定是索大人的人,可怎么没想到会是你。”
李燕月没说话。
富衡接着道:“我没有派出什么人去。”
“统带--”
“以前派出去的人,不是被他们发现遭了杀害,就是已经撤回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在外头了。”
“但是据我所知,还有。”
“据你所知?人是我派的,我撤的,从不假手他人,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统带,我之所以来看你,那是因为我还敬你为统带,否则,以你我现在的地位我大可以逼问--”
“那你就逼问好了。”
富衡还挺硬。
“统带,我愿意跟你做个交换。”
“交换!你拿什么交换?”
“统带的性命!”
“我的性命?你料定我必死?”
李燕月道:“统带以为自己还有话说?”
“我承认我有罪,但是我罪不及死。”
“或许,但是加上‘查缉营’不清的帐目,以及私占民宅。害人全家这两样,恐怕就又当别论了。”
富衡脸色陡然一变:“我--”
“我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统带不承认。”
突然,富衡趋于冷静,冷笑道;“你不要拿这两样来要挟我,帐目不清,杀几个百姓,在官场之中,这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么!”
“我不能不承认统带说的是理,这种事要在平常,官官相护,的确算不了什么,但是统带应该想一想,统带你是索大人跟苏克王争权势之间的一个牺牲,索大人只留有用的人,像统带你这样人才太多了,我要是去索大人面前说句话,我敢说,统带你必死无疑。”
富衡的脸色又变了,低了低头,凝目道:“你问我派出去的人干什么?”
显然地已经软化了。
“如今我接掌‘查缉营’,那是我的事,统带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富衡沉默了一下:“你真能保我不死?”
“我去索大人面前说几句话,应该能保统带不死。”
“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统带以为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但是我不知你会不会做。’
李燕月淡然一笑:“我初进官场,还保持着江湖人的作风,江湖人一言九鼎,轻生死重一诺的,不过,等我在官场上混久了,那就很难说了!”
富衡默然未语。
显然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也难怪,生死攸关的事,谁能轻易相信别人?
李燕月道:“话我是这么说了,信与不信还在统带你,我觉得统带实在应该赌一赌。”
富衡道:“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本来统带是了无生望,现在却成了五五之数,值得的。”
富衡迟疑了一下:“我一时说不那么详尽,你也未必全在-一”
李燕月道:“那容易。”
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吩咐看牢的取来文房四宝,放在了面前。
富衡当然明白李燕月的意思,不等李燕月开口,提笔就写,一张纸竟被他写得密密麻麻的,可见他派出去的人有多少。
写完之后,搁下笔,他立即把那张纸抓在手里,道:“咱件交换,我什么时候平安出去就什么时候把这张名单交给你。”
李燕月一笑道:“难怪统带会从‘查缉营’统带的宝座上一头栽了下去,统带太不聪明了。”
“你什么意思?”
“统带以为我现在无法从统带手里夺过这份名单来,也认为出去之后,就无法再把统带弄进来了?”
富衡脸色连变了几变,默然地递出了那份名单。
李燕月接过名单看了看,道:“但愿统带写下来的,都非常实在。”
“你还怕我跑掉么?”
“倒也是,”李燕月把名单折起放进怀里道:“九门提督衙门有人陪我进来,那个人现在候在外头,一旦他知道我索用文房四宝,一定会问个究竟,我想你我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好。”
富衡疑惑地道:“为什么?”
“这是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富衡还能不听李燕月的?沉默一下道:“那么你走之后,他问起我怎么说?”
“统带可以告诉他,我交代的,不许泄露,谅他不敢追问。”
富衡又默然了,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他还能说什么。
李燕月道:“我走了,统带静等好消息吧。”
话落,他转身要走。
只听富衡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停步叵身,只一笑:“统带,我不是已经让你静候佳音了么,如果说统带到现在还信不过我,不就是太迟了么?”
富衡脸色一变,低下了头。
李燕月转身往外行去。
到了外头,当值的官儿果然还在候着,一见李燕月出来,他忙哈腰赔笑:“见过了?”
“是的,有劳了。”
“好说,听说您刚要了文房四宝进去---”
“不错,我是不是把要文房四宝做什么用途,报备一下?”
公事饭吃过了多少碗了,这句话还能不懂,当值的官儿忙哈腰赔了笑:“不敢。不敢,您请。”
他摆手往外让。
李燕月道:“临走奉知一声,事关机密,也最好别有人私下问富衡。”
他迈步行去。
那位当值的官儿吓得脸色一变忙跑了去。
李燕月没在九门提督衙门多停留的走了。
那位当值的官儿一直送出了大门。
离开了“九门提督衙门”这才直奔“神武营’,在‘神武营’盘想了一阵子,带着简单的行囊回“查缉营”,彭烈要送,他没让。
回到了“查缉营”,头一件事就是照着富衡所写的方法,下令召回富衡派出去的那些人。
等到都忙完了,天色也晚了吃饭本该送进住处吃,但李燕月坚持跟大伙儿一块儿吃。
显得他一点没有架子,也一点不摆架子。
饭后回到了小跨院,花木扶疏,相当清幽。
李燕月不想马上进屋去,背着手徘徊在花木之间脑海旋着自从到京以后的这些事。
院子里不设守卫,守卫远在院门外,没人打扰,倒也是享受。
但是这份寂静他没能享受下去,脑海里盘旋的事,也继续盘旋下去。
一颗小纸团闪电似的飞进来,直奔他的面门。
李燕月何等机警他立即抬手抄住,打开小纸团一看,来宽的小纸条上,透着幽香,上头写了两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前来拜访,请做安排,近邻。”
李燕月一看就知道是谁心头跳动了一下,扬声道:“我要休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院门方向,遥遥传来一声恭应。
恭应之声方落,一条无限美好的人影翻墙掠进,直落屋门口,正是司徒霜,她站在屋门口,只望着李燕月,不做声。
李燕月忙走过去,推开房门把司徒霜让了进去,掩上了门,司徒霜才道:“要是不听见有人答应,我还以为你谢绝我这不速客拜访呢。”
李燕月道:“那怎么会,只是姑娘--”
“你是问我怎么知道的?”
“不错。”
“我留意的就是这儿的动静,只隔着一条小胡同,‘查缉营’有人接事,九门提督亲授职,召集了全体,这么大的排扬,还怕我这个近邻不知道。”
李燕月释然了,微一笑,拍手让座,给司徒霜倒了一杯茶,道:“我没想到姑娘会到这儿来的。”
“是你,不是别人,我怕什么?我来是为想知道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是指我接掌‘查缉营’?”
“不错。”
“我也没想到,那件事过之后,索尼扳倒了苏克的势力,于是就把“查缉营’交给了我,也许,我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