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豪气呼呼地道:“除了这个混蛋,你还会找谁?”
花深深脸色一寒,道:“你既然已知道我是来找他的,又怎能说是他缠着我不放?再说了,爹大概也没说过,你随时都有权利闯进我的房间吧?”
花豪大怒:“你居然也帮着这混蛋说话!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二哥?”
花深深冷冷道:“你当然是我二哥,可你也没有权利闯进我的房间,你也没有权利污辱我的朋友。”
花豪气得浑身颤抖,郑愿连忙陪笑道:“实在对不起,是我不好,引起二位兄妹不和,我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花深深叱道:“站住。”
郑愿本已走到窗边,又只好站住,无奈地道:“我还有事,我马上要去济南。”
花豪铁青着脸吼道:“这混蛋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这么傻?”
花深深道:“他是不是把我放在心上,我不管,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跟着他。”
花豪道:“你这些话别对我说,有本事你回去对爹吼去,我的任务是把你抓回去。”
花深深还想说什么,郑愿却微笑道:“这好办,我保证花兄完成任务。”
他在右手食指轻轻弹了两下,花深深就已僵立不动,郑愿掠出窗,大笑道:“告诉花深深,以后干万别来烦我。
我还想多活几年。”
跑出了薛城,郑愿才松了口气,喃喃道:“总算把她甩掉了。”
他实在是很高兴,浑身都轻轻松松的,就像刚被释放的囚犯一样轻松愉快。
轻松了没一会儿,他又没法轻松了,他终于想起来,他还是忘了问花深深中了什么毒。
他只好安慰自己:“不要紧,只要再碰到那顶轿子,抓住一个人问问就行了。”
正这么想着,前面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十七的月亮很亮,郑愿能看清这个拦路人的脸。
这是个目光阴冷、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就和昨天郑愿碰到的那几个护轿的黑衣武士一样,看起来就人感到不舒服。
这个年轻人用的也是刀。
刀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郑愿站住了,微笑道:“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年轻人冷冷道:“郑愿?”
郑愿道:“一点不错。”
说完这句话,郑愿就发觉四面八方都是风声。
风声锐急。
那是利箭破空的声音。
至少要有上百支利箭齐发,才会听到如此慑人的风声。
郑愿来不及有所反应,那持刀的年劲人已飞扑而上,砍出了十二刀,刀刀凶猛毒辣,而且都是只攻不守的招式。
他似乎是想舍命缠住郑愿,不怕和郑愿一起被射成刺猥。
他是一个真正的武士。
郑愿若要闪避刀锋,就会中箭,郑愿若拔箭,就必然会被狂烈的刀撕碎。
箭当然有毒。
郑愿现在最不想中毒。
他宁愿被砍成十八段也不愿中一丁丁点儿的毒。
郑愿当然也不想真的被砍成十八段,他是个很知道心疼自己的浪子,他不愿每天都被别人砍得血淋淋的。
郑愿足尖一点,身子如燕子般飞掠而起,让过了年轻人的十一刀。
这时候,最快的一枝箭已离他左胁不足五尺。
年轻人的第十二刀是反手上掠,扫向郑愿左膝。
这一刀若碰着了郑愿,势必会使郑愿上升之势稍稍停滞,那么郑愿势必会送命。
郑愿的身子偏偏又向上飞腾了半尺,左脚已踏在刀锋上,借力上冲。
但郑愿的脚掌并没有因此被割成两半。
年轻人的这一刀反而使他的身子像利箭一样射向了半空。
第一枝箭呼啸而过,擦着郑愿的鞋底飞过。
平射的利箭顿时暴雨般扑向了年轻人。
他虽在拚命舞刀护身,但还是中了许多箭。
百多枝利箭至少有五十枝是斜射向天空的,埋伏的箭手似乎已料定郑愿必然会向上冲。
郑愿双钻飞舞,拔开飞近的利箭,他的双脚则借着利箭的冲力不住在空中踩动。
远远望去,郑愿就像是在凌空虚步一般。
箭雨消失时,郑愿也已消失。
月华如水,照着荒凉的大地,就像这里方才根本没有过郑愿,也没有箭雨。
只有那年轻的刀客已蜷伏在地上,面容扭曲。
他的刀仍握在手中,刀光仍然雪亮。
忽然间一声忽哨,野地里刹那间站起十多条黑影,他们站成了一个圆圈,面向外,缓缓向那具尸体退去。
暗杀虽已失败,但他们并没有显出丝毫的惊慌。
他们显然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
郑愿并没有离开,他就伏在草丛中,静静地观察这批人。
这批人的手上拿着的,想必是一种连珠弩,否则十数人不可能在刹那间射出百多技箭。
这批人看来都穿着黑衣,他 们和昨天那几个黑衣武士”
显然是属于同一个组织的。
郑愿觉得很奇怪。他想不出这些人为什么如此不遗余力地想杀自己。
惟一的解释是他不该想砸那顶神秘的轿子,不该砍断那个黑衣武士的右手,不该看见了轿中的观音玉像。
这批人在尸体边停了一会儿,又有条不紊地退走了,连那具尸体都没带走,也没掩埋。
郑愿还是伏着没有动,他不能肯定这四周是不是还有埋伏。
月光静静地照在那具尸体上,那具尸体却在渐渐缩小,渐渐消失了。
郑愿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具尸体沾了化骨水,早已化成一股脓血了。
化骨水是一种阴毒的药物,使用这种药物的武林朋友却少而又少,因为化骨水很贵重,拥有它的人轻易不用,更不会告诉别人。
仅凭连珠管和化骨水,郑愿不能确定这些人属于什么组织,但从杀人灭口乃至毁尸灭迹这一点上看,好像该是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
郑愿等了许久,才站起身,向微山湖方向奔去,他要回到昨天砸轿子的地方,去追那顶轿子。
他虽然不认识这些黑衣武士,但他认识高断山、刘昭阳和吕倾城,他相信可以从这三人口中间出点什么来。
高断山三人或许不知道郑愿的武功究竟如何,但郑愿自己很清楚,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他如果真想杀吕倾城,或许连十招都用不了。但江湖上许多人都认为,郑愿之所以不和吕倾城决斗,是因为他怕死。
对这些流言,郑愿一笑置之。
郑愿在江湖上的确是个名人,但他出名并非因为武功超人,而是他爱抬杠、喜欢砸轿子、念他的“走路经”。
郑愿觉得这样很好,他不想太出名,尤其不想以武功出名。他想利用自己的武功,为江湖、为世间做点有用的事。
他从不留名。
他宁愿别人说他是个混混儿小泼皮,而不愿意去当大侠。
被人称为“大侠”的确很风光,但他也就永远干不了什么事情了。
就算因此而失去金蝶,他也不后悔。
走了不一会儿,郑愿就看见前面有辆大车在慢慢地跑着,晃晃悠悠的。
郑愿正在发愁到哪里去找车马,他看见这辆车,心里当然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两天里逃过两次劫难,运气已经够好的了,但远不如看见这辆大车让他更开心。
他跑过去,随着大车一溜小跑着,笑问道:“赶车的老兄,去一趟济南如何?”
赶车的老兄居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耐烦地道:
“不去。”
郑愿陪笑道:“价钱咱们好商量。”
赶车的老兄冷笑道:“你有多少钱?”
郑愿道:“不多不少,身上还有十几两银子,够了吧?”
赶车的老兄斜眼瞥瞥他,冷冷道:“纹银十两,缺一文都不行。先交钱再上车。”
郑愿连连点头,摸出两锭五两的银子扔了上去。
赶车的老兄用手掂了掂,懒懒道:“虽然不足十两,也将就了,上车吧!”
郑愿一面往车上爬,一面笑道:“烦你老兄赶快一点。”
他的手刚摸到车帘,赶车的老兄已怒道:“二十两。”
郑愿一怔停手:“怎么又翻番儿了?”
赶车老兄道:“要跑快,加倍给双份钱。”
郑愿急道:“可我总共才有十五两三钱。”
赶车的老兄冷笑道:‘那你还想坐车?下去吧!”
郑愿想了想,咬咬牙,一狠心道:“我这件衣裳算十两银子怎样?”
赶车的老兄开恩似的点点头,很不高兴地道:“将就吧!我就格外开恩,准你这一路上穿着,到地界儿了再脱给我。”
郑愿又想掀开车帘,赶车的老兄忽然转头叱道:“注意!”
郑愿了一跳:“注意什么?”
赶车的老兄严肃地道:“千万不要故意把你这身衣裳弄脏,更不能弄破,否则减价。”
郑愿苦笑道:“我保证连根丝都不抽,行了吧?你老兄还有什么吩咐?”
赶车的老兄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看你是个懂事的人,挺对我的脾气。进去吧!”
郑愿居然没有进去。
赶车的老兄怒道:“叫你进去你怎么不进去?”
郑愿笑道:“我怕你老兄又有什么吩咐。”
赶车的老兄瞪了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哈哈,进去吧!”
郑愿一掀车帘,看也没看就蹿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