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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刀崖》第一百四十九章 饿了

作者:苦修之人 字数:1795 书籍:断刀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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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解琴心听见淅淅沥沥的雨雪声,睁眼见屋里仍是一片漆黑,又翻了个身睡了半个多时辰,方才不情不愿起床。他怕被念叨着读书,因而满心想着该寻个什么借口,出去避得一阵。

  盘算半晌,忽想起同窗好友曹步蟾八月乡试之前,曾邀约自己待得放榜后去他家中吃酒,只因自己名落孙山后一度萎靡不振,便也忘在脑后了。这当口,若去他府上打趟秋风,倒是个上佳的借口。

  屋外夹杂着雪片的雨似乎小了些,他躲过王管家的唠叨,夹了把油纸伞,便即出门。刚走到半路,雨却眼看着越下越大了,街巷里汪了几滩水渍,结了薄冰。他扯着长衫下摆,三步一跳地趟了过去,最后一脚还是落了空,踏在泥坑里溅得浑身都是泥点。

  “哎,这是什么鬼天气,还要在此趟水。若哪怕跟着修道之人学一点轻功绝技,只怕足尖一点,飞身一跃,便已到了巷子那头。”

  一边抖着衣衫,解琴心一边抱怨着,又继续前行,冰冷的雪夹着雨水被风吹斜了扑到伞下,将他半边身子也打湿了,冻得直哆嗦。

  转过了两条车水马龙的巷子,他来终于到了一扇漆黑的木门前,刚要动手叩门,又禁不住四下张望了一番,才确认没有认错——这扇门显然是用桐油新漆过的,明光锃亮,门环也擦得光可鉴人。

  解琴心撇撇嘴,叩响了门。

  未几,就有一个小厮欢天喜地地出来应门:“沈公子,您可来啦!我们公子已经等了您......咦,怎么是你——是解公子?”

  门只开了一半,那个衣帽周全的小厮话说了半句,看清来人的模样,笑容僵了一僵,赔笑道,“解公子好啊。您是来找我们公子的么?哎......可不巧啦,公子这里现有客,只怕得等上一阵才能见您啦。”

  解琴心已被冷雨冻得直打哆嗦,听见这几句话,更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边跺着脚往手上呵气一边道,“你去回你们公子,就说是我来了——几个月前,他便约我至家吃酒,如今我应邀赴约,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子曰,‘言而无信,不知其可’……”

  “这,这可真是不巧啦。解公子别怪罪,小的这就去回禀我家公子,来日我家公子定当亲自前去请罪。”

  小厮语气殷勤,满脸堆笑,但最后几个字话音刚落,那大门就“乒”地一声,贴着他的鼻子合拢了。

  “喂喂喂,这算怎么一回事啊,真是岂有此理!”

  解琴心一个箭步冲上去,攥拳在门板上连锤了三阵,然而里面再没有动静传来。他咬牙切齿,伸着食指在空中比比划划,嗫喏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最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衣袖一掷,灰溜溜地躲在曹家的房檐下,瑟缩成一团,好避避雨雪和寒气。

  “嘿,怎么样,吃了闭门羹吧?”调侃的语调未落,一只手肘冷不防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黑瘦瘦的少年拎着把滴水的油纸伞,另一手讪笑着搭住他的肩膀,向着那扇黑漆大门努努嘴。

  “哎呦……”解琴心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一同读书的好友张少阳,笑骂道,“你小子可把我吓死了。”

  “你瞧,什么叫‘一朝平步入青云’。那位自从中了举人,这可是白日飞升了。”

  “什么……?中了举人……?”

  解琴心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最近自己因落榜闷闷不乐,未曾出门,也未有注意到曹步蟾中举的消息。曹步蟾这家伙,说起来书读得实在是一般,当时连一篇简单的千字文,也磨磨蹭蹭地背不下来,写文章更是生搬硬造,乱堆乱砌,也就是策、论两门能溜须拍马地凑合说几句大道理。方才看他家大门刷涂一新,还道是他落榜后欲重头再来的标志,怎得今年偏偏是他考中了?

  抬起眼皮,只见一乘新缎面饰的小轿停在曹府门前,后面还跟随着一众随从。轿子还没落稳,就见刚才那扇百敲不应的大门豁然开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书生飞也似地冲出来,陪着笑又是作揖,又是寒暄。

  有随从自轿子中扶下一个锦衣玉饰的男子,一行人你谦我让,蜂拥着进了大门。

  张少阳斜睨那扇在面前“咣”地关紧的大门,对着解琴心耸肩道,“哎,我也是吃了几次闭门羹啦,自从这家伙中了举人,成了‘老爷’,我们这些酸秀才,可再也见不到他的金面啦。”

  “不是说‘我家公子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恐怕今日是无暇见客了。’么,啧啧。”解琴心撇着嘴,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心中一阵接一阵地不是滋味。

  “谁说不是,三个月前,咱们还一处吃饭,散了学一同去书塾隔壁偷人家的桃子,被看门的老头追着乱打呢。好一个‘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现在他们家那叫一个宾客盈门,连县太爷、员外公子都亲自来拜访呢,他天天忙着招待这些贵客,哪还有空去搭理我们。”

  “是啊......这就叫‘昨日偷桃钻狗洞,今朝折桂步蟾宫’了,呵呵。”解琴心将手一摊。“要我说,这家伙书读的可是连咱二人都不如,凭什么让他踩了这大运,中了举人?”

  张少阳嘿嘿笑了几声,揽过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那还用说,这其中定有隐情呗。”

  “哦,怎么,你听说什么了?”解琴心正是又酸又气,一听来了精神,忙问。

  “什么听说,我是亲眼看见的!”张少阳凑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三清街尽头,转角的那间小铺子嘛?就是——整日里闭着门少见人影,门前却永远干净得连片树叶也没有的那一间。”

  “小铺子?“解琴心一愣。

  他散学路上虽然日日经过三清街,却极少留意什么店铺之属。回忆了一会,慢慢地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是那个......什幺小什么筑的?”

  众多临街店铺之中,他唯独对这一间还有些印象。

  其实,那只不过是一间最最寻常的青瓦泥墙建筑,装饰简陋,从外观上丝毫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可是不知怎的,每次路过的时候,他都会隐隐觉得这间永远门窗紧闭,不见人影的小店透着些说不出的怪异。

  有几次,他甚至试着趴在门缝与窗缝向里张望过,但是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到一点声音。然而不管是石阶还是窗棂、门槛,都是干干净净,并不似年久失修无人照看的模样。

  “是了,就是那间——蝴蝶小筑。”张少阳松开解琴心的肩,站直了身子,“上个月,也就是放榜之后的第三天吧,我曾经看到他进过那家铺子,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又出来了。”

  “去那里?那儿不是向来锁着门,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吗?”解琴心皱了眉头。

  “所以说,这件事才邪门!明明没人,可是曹兄一到跟前,那门就自动开了,他进去的时候四下张望,像是怕人看见一样。”

  “我当时一时好奇,就跟过去趴在门口偷听,隐约听见曹兄的声音说什么、什么......反正大意是’多亏您帮我,果然中了’云云,我敢说此事一定有蹊跷,否则,用得着这般遮遮掩掩吗?难道是和什么人接头,一同舞弊不成?”

  “可是看那小屋的样子,却又不像。你怎的没跟去看看?”解琴心听了大为惊奇,又有些不敢置信,赶忙追问道。

  “可别提了。昨天夜里亥时一刻,我心中好奇,便趁家里人都睡了偷偷溜出来,也到了那小铺门前。”

  “谁承想——那门竟然也在我眼前哗地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什么模样我没看清,隐约似是个年轻公子。当时四下里除了月亮和铺子里的灯光,什么光亮都没有,我心里发毛,觉得诡异,到底没敢进去,转身就跑了。”

  “不过......似乎听他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说,我若有什么心愿,有什么遗憾,他都可以帮我实现?也许我听岔了,若是真的,那可是奇了。”

  解琴心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正欲继续追问下去,忽听得那院墙内传来阵阵奏乐声与欢笑声,定是曹步蟾与那沈公子宴饮到兴致处了。

  两人听闻到院内宴乐甚欢,又愤愤议论了许久,才分别各自离去。

  那雨夹雪已经停了。解琴心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上东走西逛,念及同窗好友一个个平步青云,得意无比,而自己空负一身才华抱负却无处施展,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喃喃自语:

  “唉,读劳什子的书,当年那剑客,说我是练剑修道的奇才,若是跟着他去了,此刻说不定早就是纵横四海,人人敬仰的一代剑侠。可惜我明明是天生璞玉,却无人赏识,整日被关在书堆里死磕,当真是明珠蒙尘,焚琴煮鹤。呜呼,哀哉。”

  忽一抬头,见身边屋舍鳞次栉比,自己已不知不觉来至了三清街。

  “有什么心愿,有什么遗憾,都可以实现?”

  他想起方才张少阳说的蝴蝶小筑之事,倒动了几分前去看个真切的念头——曹步蟾那个家伙,学业平平,资质远远不如自己,这次却中了举人,春风得意,而自己竟名落孙山,难道那看似不起眼的小店之中,当真有什么隐秘?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之中隐约一闪,便觉得可笑。若说心愿,若说遗憾......从幼时到如今,他可着实是有许多的。然而这种事又如何可能是真的呢?

  正踟蹰间,突然间王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前,拍着大腿叹道,“少爷啊,你可让老朽好找啊。可不敢再在外四处闲逛,该回去读书用功啦,若是明年.....”

  “我的老天爷,真是阴魂不散......”耳听得那个垂暮老人絮絮叨叨劝个不停,解琴心无奈扶额,垂头丧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得不被硬拉着回了家,再度被关进书房。

  听到书房那扇破破烂烂的门“吱呀”一声合拢,解琴心颓然坐在桌前,双手撑住了额头,想起曾经远逊于自己的好友曹步蟾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最终散了架般趴倒在了小山一般的书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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