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病的不轻。◎
有了她的这声回应,顾延说完就直接从床上爬起来,一股脑儿地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很快,神情急不可耐,仿佛多耽搁一秒就会丢失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并且再也找不回来一样。
下半身的裤腰带系得松松垮垮,上半身赤|裸。
卧室里开着小夜灯,夜色撩人。
清幽的光线一点点漫上他的胸膛,小腹,沿着肌理的纹路游曳。头是微微低垂着的弧度,肩膀因为收拾的动作而不停耸动。
——明明看起来是很健康的肤色,他的身体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那为什么偏偏就要说自己病了呢?
冬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忙碌间,顾延一回头差点儿撞到她,男人身形微顿,接着微微抿起唇。
生怕她又闹情绪还是怎么,他主动忍下语气中的急躁,半阖眼:“睡你的觉去,明天我们就走。”
说完,顾延转身低头继续往包里塞出门要用的日常用品,那些用品里面包括冬喜的内衣内裤,防止她来月经要用的卫生棉片,还有她宝贝不行的kt猫保温水杯,可以说事无巨细…
可看着看着,冬喜的脸却皱巴起来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要去哪儿看病?”
见他这样神色匆忙,冬喜不理解,出于本能的好奇和对自己人身安全的担心,她在身后小声问。
闻言,顾延揣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肢体也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有些僵硬。
去哪儿看病。
她居然问他去哪儿看病——
坏女人,骗了他那么多年居然还好意思问?
没忍住,顾延笑出声来。
冬喜:“……”她感到不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兀自笑完,顾延抹了一把脸继续收拾,似乎压根就没想搭理她。
冬喜被他的态度惹得莫名:“说话啊,你要去哪儿看病?”
一连问了很多遍,叫他总也不吱声,冬喜急了,一把上去揪住他的胳膊。
“你说话啊!”她急眼了。
在一声声焦急的质问下,原本顾延是打算全程都沉默不管的,随她怎么叫唤,先收拾行李要紧,然而这一秒钟冬喜却动了手。
她太气愤了,气都喘不上,说出口的内容也有些难听:“你笑什么,你恶不恶心?混蛋你是哑巴吗?”
恶心,混蛋,哑巴。
这三个罪名可不小啊,顾延被她逗笑了,究竟谁才是哑巴?
胳膊被她扯住,顾延忽然站直,停下手头上的事情回头、冬喜因为他反常的表现以及幅度稍大的肢体动作而倏地松手,同时被吓得朝后退了半步。
果然温柔都是假象,以为他听见自己骂他生气而准备惩罚她,冬喜感到一阵害怕。
结果男人并没有,他只是阴沉沉不语地盯着她。那眼神说凶也凶,说没招也没招。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打算和她计较。
顾延阴沉沉地盯她看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冬喜感到有些莫名担忧,害怕的咬唇站在后面,循着他的脚步挪动视线。
他今天很奇怪,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他看上去像是要去找什么东西,正径直朝卧室的南边角落去。角落那里放置着一个两米高的置物架,架子上面堆满了杂物。
这些杂物都是顾延前天发疯,从家里各个角落里搜罗出来的。
冬喜愣愣瞧着这一幕。
只见他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铁盒,接着又快步回到自己面前。
摆在男人手心的是一个旧巴巴的铁盒子。
冬喜见状又是一阵莫名,她嘴巴半张,甚至连呼吸都不会了,歪头面露不解,顺势迎上男人的目光。
男人瞳孔寂寥幽深,像是万丈深渊。
可刚才用力抓他胳膊时候,他也没像这样。
冬喜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左侧的吊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肩头滑落了。顾延眸色稍暗,像是才注意到,他隐忍着什么默默伸出手帮她将带子扶回去。
微凉的指腹触碰到皮肉,冬喜起了点儿异样的反应,一颗颗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身上冒出来了。毕竟那么多年在一起,夜夜厮磨翻云覆雨,顾延动动手指都能叫她浪|叫不停。
可现在不是不要脸发情的时候,冬喜的视线再度回到他手里的铁盒上。
盒子的样式很普通,用途看上去像是从前用来装喜糖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俗。
至于冬喜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用来装喜糖的,因为盒子上面依稀能分辨出四个金色的写着百年好合的小字,还有糖果sweet的英文名。并且显然盒身原本应该是红色的,因为镀过一层艳红色的漆,但此刻漆料已经磨损大半了。
真是俗气至极又喜庆万分的东西——
多年过去,或许曾经这个铁盒子质感满满又造价较高,是但是现如今这么多年下来,盒子不仅变得旧巴巴不说,摸起来也是粗粝感十足,就连晃动时关节处还有响声。
男人拿着这个杵在她面前,像是有话要说。但是冬喜对这个物品毫无印象,她再度懵了,抬头不解地问道,“这是做什么?”她不明白。
“你不记得了吗?”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顾延微微咬牙,神情也有变。
冬喜努力回忆和盒子相关的画面,然而无果,于是她继续老老实实的回答:“嗯,我不记得的,你给我看这个是要做什么?”
她确实不记得,脑海中没有半点关于这个盒子的印象。
顾延眼神幽微,下颚越发地紧绷,但是他没有同她置气发作。
也是,他究竟在急什么?
和一个意识不清,甚至连记忆都颠三倒四的女人有什么好着急计较的,反正等到了明天,她不承认也没用。
想到这儿,顾延此刻闷笑一声不予置评。不过她既然问了,顾延也没想隐瞒,他话锋一转对她低声说:“你刚才不是问我要去哪里治病吗?”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盒子,“答案就在盒子里。并且那个地方,你最熟悉。”
冬喜:“……”听见后她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最熟悉?她最熟悉的地方难道不是昭山吗?她可是在这儿逗留了十多年啊,还有为什么说答案在盒子里?盒子里是什么?
想不出所以然,冬喜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你在说什么?治病不是去医院吗?那里是哪里,难道不是这里吗?你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见她不停瞎猜,茫然懵圈的样子,顾延笑了笑没说话,接着当着她的面将盒子打开。
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之后,冬喜愣住了。
/
时间倒退到两天前,凌晨。
失眠一整宿的顾延从床上爬起来,他像是疯了般的在家到处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一顿猛找,落了遍地狼籍。这些都还是其次,本以为只是他梦靥下的错觉,家里又怎么会藏着秘密?结果没想到还真给他找出不少偷偷藏起来的玩意:日记本,手账本,手机……
尤其是从贴墙的柜门暗格里找到这个铁盒,藏得最深。
顾延抱着铁盒盯了半晌,没来由的心有些麻,手指也有些发颤。
眼底流露出异样复杂的情绪,接着他抹了一把脸,深呼吸着盘腿坐下,想冷静点看看这些藏在家里的宝贝到底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盒子很旧,开它用了点劲。
只听得咔擦一声盖身分离,原本盒身严丝合缝的地方骤然裂了一个口子,顾延的心脏也随着这声打开的动静而悬起来。
他缓缓扒开那道缝隙,直至彻底露出里面的东西。
盒子里面摆着的,是一沓车票。
顾延愣愣看着里面一张张票据,陡然失了语。
回过味他心跳百倍,动作也有些控制不住暴|力,他开始猛地不停翻弄这些票据,动作仓皇,眉眼间尽是离索和荒唐不信。
一张张车票,或旧或新,最早的竟然能追溯到十年前。
同时,上面明晃晃地记录着起始地和目的地,往返之间无一例外都只有两个固定的名字:溪镇和昭山。
似乎有什么隐秘至极的东西要即将宣之于口了——
看着这些被人刻意藏起来的秘密宝贝,顾延突然觉得一阵头疼。或许是因为那些票据上明晃晃刻录的地址,又或许是因为那些年来他曾忽略的细节、冲突点。
一瞬间他似乎了然了什么,他试图冷静。
顾延按压下去心头的那股泼天燥火和不信,他开始将那些或旧或新的票据一张张都倾倒出来,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别的能推翻这一切的新的蛛丝马迹。
但是毫无疑问,他都失败了,所有的日期都能对得上。
意识到什么之后,顾延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骗子。
她就是个活脱脱的骗子啊…
抱着旧铁盒的他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剥离,后脑勺轰然抵靠在墙边,两条腿随意的伸直弯曲,用手按住突突生疼的太阳穴。
骗子。
回到今次,当冬喜望着男人当着她的面拿出盒子里的那些老古董似的票根时,她又是一阵呆愣,呆愣完后除了不解就是迷惘。
“这是什么?”她呆呆发问。
“是什么?”顾延见她装傻,闷笑一声反问道,“你藏的东西你问我是什么?”
冬喜:“……”她死死咬住嘴唇。
接着男人又质问她就算不知道盒子,难道就连盒子里的东西也都不知道的时候,冬喜再度懵了。
她确实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要乱扣帽子。
“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知道,那你说啊,那些是什么?和我有关系吗?”她口吻焦急。
面对她一连串下头的质问,顾延仅仅是笑了一下,他说:“你不知道?”
说完,他眯起眼,像是觉得无比荒唐,“如果就连当事人都说不知道,问我我又怎么会知道。”
说完,顾延也没打算再陪她演戏,他将那个盒子打开着摆在一旁,继续收拾行李。
转过身去时男人语气里没什么温度,只有无尽的自嘲:“不过不知道没关系,等明天去到你家乡,我陪你慢慢知道。”说完他又紧跟了一句:“还有你骗我的这么多年,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冬喜在身后,微微白了脸。
算账?骗他?他究竟在说什么?
以及他说,“家乡...”冬喜喃喃,似乎有记忆涌入。
顾延听见她这声轻喃,头也不回,继续往包里扔她的内衣:“是,你家乡,也就是我刚才说的我要去看病的地方,同时也你最熟悉的地方,怎么。”他哂笑一声,“我说的不对吗?”
打算去哪儿看病的谜底终于揭晓了。
惊雷似的话。
冬喜:“....”她意识到什么,猛然扑到铁盒子那里,仓皇的拿起那些票据。
一张张,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两个字:溪镇。
溪镇...
一个多么陌生的名字,但是当看见后却令冬喜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牵动了。
冬喜的瞳孔霎时间放大,手也不住地颤抖。
好像有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一点点水落石出了。
因为这个地方,冬喜的头又突然开始剧烈的疼起来。
“溪镇...”小溪镇。
有记忆涌入。
“对,是溪镇。你想起来了吗?”顾延背对着她,笑的更欢了,“现在证据你自己都见到了,还敢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小偏子。”
“这么多年,你偷摸着做了那么多骗人的丧良心的事,事到如今不解释清楚就想轻轻松松脱身,一走了之?我告诉你,你做梦。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容易的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忏悔。”
冬喜的头变得很疼,本来就觉得难受,结果他还一口咬定她知道这些票据,模样也咄咄逼人,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冬喜辩解道。
她压根不知道这些票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似乎百口莫辩。
见她还在狡辩,顾延再度呛声,“这些玩意你藏在家那么多年,藏得那么深,事到如今你还嘴硬说你不知道?”
能不能不要这样。
一声声逼问,冬喜踉跄着扶住桌角,她受不了,语气也变得焦躁不安,音调同之前相比陡然拔高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她开始吼。
她确实不知道,她只觉得头要疼裂开了。
她疼啊。
她吼完,一下子,局势就换了。
回过神男人已经将她扯过来抱在怀里,落入冬喜耳膜的是他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舍不得,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只要一哭就什么招都没了。
冬喜被他抱着,忽然就特别委屈。
事已至此,她都哭了,顾延也没打算再怎么她了,没办法,他最是受不了她这样。
“冬喜,你哭什么,好好说话就说话,你非要哭,哭什么?你以为哭了我就会心疼你吗?”
男人一边哄一边骂,真是给她弄得半点儿办法没有。
从前她是不会哭的,总是疼也不哭,可现在她动不动就哭,给她惯的。
可她只要一哭顾延就横不起来了,比紧箍咒都好使。
其实顾延他压根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但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
冬喜在他怀里颤抖。
闹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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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延收拾好行李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还抱着冬喜睡了一会儿。
清晨六点,坐上回家乡的车子时冬喜整个人还是懵的,但是男人硬要拉她起来。
睡觉这种事儿顾延压根就做不来,既然他睡不着,罪魁祸首那也别想睡。
早点去,也早点了结,反正在车里也一样能睡,最主要是,他等不了了。
顾延给她关上车门,回头坐上驾驶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侧身逼近帮她系安全带,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竟然连连系空了好几回。
车载语音的提示也像是出了故障,但是顾延依旧面无表情不闻不问,执意帮冬喜扣好。
终于,扣好后他开始发动车子。
冬喜原本特别困,被从床上强行拎起来,之后一系列换衣服梳洗穿鞋下楼都是男人帮她做的,直到被抱上车。
她本来想接着睡会儿的,可突然的,她居然不困了。
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一帧帧,冬喜忽然觉得难过。
“顾延…”她轻轻地叫。视线落在外面起雾的路口。
一旁的男人下颚微微紧绷,听见她叫自己,于是低声应道:“嗯,怎么?”
短暂的沉默,冬喜轰然靠倒在椅子里,眼睛盯着面前城市漂亮的地平线,“我的家乡,远吗?漂不漂亮。”她淡淡开口,口吻里听不出悲喜。
一句话,“……”顾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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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上高速,下高架桥,顺着郊区县道的柏油路一路向北。
冬喜中途还是睡了一觉,再睁眼,已经到了。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过了界碑就是故土。
溪镇这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落后也不算落后,说富裕也差点意思。
但是当住惯了昭山的别墅,过惯了上流人的生活,两个地方一比较起来顿时就高下立现,浓浓的落差感扑面而来。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心理上的落差,要怪么,就怪人性向恶,忘恩负义,贪慕虚荣,拜金势利。
而实质上的落差产生或许是因为脚下经过的时而粗粝不平的路面,车身会时不时因为这而颠簸,又或许是那些矮矮的像是上个世纪的房子、不守交通规则的行人,在马路上就能随意小便的稚嫩孩童。
闭塞,淳朴,高不成低不就,矛盾体。
看着这一幕幕。
冬喜觉得久违又难过。
可久违的是什么,难过的又是什么。
她看向身侧,忽然觉得男人说来这儿看病,不觉得荒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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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的路程,抵达时是正午。
冬喜沉默一路,突然说她肚子饿,顾延问她想吃什么。
她默了一会儿说想吃汤圆,最好是花生馅的。
原来只是汤圆这样寻常的东西,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她没有半点儿给他难堪,顾延蓦然不说话了,而是默默同意下来,带她去。
走的这条街道看起来很新,仿佛就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太窄了,车子经过时需要无比的慢速小心。
犹记得当时医生的嘱咐,想要恢复记忆就要去她熟悉的地方多转转。
他们去的是一家比较干净的面馆子,老板似乎不大热情,总是爱答不理的,点完餐顾延就拉着她坐下了。
上菜很慢,冬喜坐在靠墙的位置,顾延坐在她对面,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顾延都能精准捕捉。
忽然这时,有一名男士从外面进来,他的背影从冬喜面前掠过。
冬喜见了,微微一愣,接着她像是上了发条般的猛窜起来。她刚想大叫一声什么,结果跟在那个男士后面进来的,还有一个老奶奶。
老奶奶颤巍巍地进来,见状冬喜瞬间变哑了,一下子又缩回去,并且不止是缩回去,甚至整个人还拼命地往桌子下面塞,似乎不想被人看见。
顾延被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惹得心慌发麻,刚想做什么。
结果那名男士找到位置回头坐下了,当冬喜看清楚他的脸后,顿时她又冷静下来不再继续往桌子下面钻了。而是缓缓坐正,开始调整深呼吸。
顾延见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心很麻,于是他也朝着那二人看过去,可是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心里聚着无名火,又觉得莫名。
“你从前来过这儿?那两个,是你熟人?”顾延回头问她,语气稍冷,眼底像是凝聚着深渊。
冬喜闻言愣了半拍,她正在整理刚才被自己弄乱的头发,接着不停摇头,“我没来过这里的,也不认识那个老奶奶,更不认识那个男的。”她辩解道。
可是,刚才的诡异举动明摆着她就是在撒谎,又或者她想起什么东西来了,这会儿还装呢。
顾延又问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可冬喜同样似乎只剩下摇头这一个动作,看也不看他一眼。
应付完他,依旧着迷不已地盯着那一老一少,似乎是孙子辈带着年迈的奶奶出来吃汤圆。
顾延被她的举止、忽略他的态度刺激的不轻,突然就脑袋宕机起来:“小骗子,你想起什么来了?都这会儿功夫了,还打算继续骗我呢,你的心呢?喂了狗了?”他突然发起疯。
说出来的话语实在难听,可是冬喜像是从那一老一少两个人身上获得了些许底气,“你觉得我想起什么了?”
她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可是一听见男人咄咄逼人的话语,她陡然也来了气。此刻乍一看她在气势上也丝毫不输于他什么。
“你想起你哥了?”
顾延想不出别的了,这是他们矛盾激烈爆发的源头,也是顾延最忌讳的一件事。
这下,冬喜没接话了,只是越发冷淡下去。
顾延见她这会儿又装死,急了:“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想起来那些,想让我滚,还是想和我离婚了?老子告诉你,你做梦。你哥犯的错,做的蠢事没人能帮的了。没本事现充,装什么霸王?”
话音落,“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顾延的脸被打偏。
面馆里的人一瞬间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对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掌掴。
顾延被打后,顿了几秒,意识到什么他忽然开始笑,接着缓缓将头挥正,要笑疯了。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这会儿不装了?都装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啊,我都信了你了。”
他咬牙切齿,吐露出来的字句令人心惊,“这么在乎你哥是吧?就知道替那个没本事的废物说话是吧?为了他和我对着干是吧?装瞎都不会,骗子女人,这么多年活该被我欺负,死了地狱都没你的份。”
一连串难听至极的话,冬喜气的浑身发抖。
…
闹也闹了,最终许是意识到她确实没想起来坐牢那件事,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顾延突然就冷静乎,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造成的伤害也不可逆转。
他疯完顿时吃了瘪,“小喜..”他又试图将她哄回来。
冬喜气到牙齿都在打颤,面对男人喜怒无常的言行不愿意同他和解。
顾延咬牙,见她不理自己,骤然觉得心慌。接着直接跨到她那一排和她并排坐一起,试着用手臂去环绕她。
不记好只记得打的男人,欠收拾的抖m。
可即便这样,冬喜面对他的讨好依旧冷漠不搭理,兀自低头,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汤圆,花生馅的。
同时她也不再看不远处一老一少孝顺温馨的画面了。
只是闷头咀嚼。
顾延被她弄阴影来了。
/
顾延被打了一巴掌之后,确实安分了好一阵子。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刚才冬喜情绪为什么会那样极端,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熟悉至极的人。
可是当那两个人走的时候明明他们也看见她了,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相识的态度,可以确定,冬喜和他们确实是不认识的。
既然不认识,那又是为什么?
可是不论顾延怎么问,冬喜就是不说,她嘴巴硬,顾延拿她没辙。
…
一下午,冬喜不停表示她很想回自己的家看看,毕竟有些事情即便记得,那也是很久之前发生的,印象早已变得模糊了。
她有记忆并且记得最深的还是在昭山的那十多年。
可面对她的诉求顾延说什么都不依,她想做别的任何事都可以,就是这一件事他坚决不会同意。
搞笑吧,回到自己家乡,居然不能回家,只能跟他住在三流的旅馆里。
冬喜的意见不重要,她不能指手画脚。
气完了,说不通,冬喜开始冷暴力。
冷暴力——
男人最是烦这一套。
哪怕是踢他踹他打他,顾延也不要冷暴力。
于是他开始装死,装疼,装可怜无辜,毕竟他是病人啊,哪有人和病人冷暴力的?
冬喜对他冷暴力了两个钟头,胃里的汤圆才刚刚开始消化,突然撞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他来这里是治病来的。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死了挺好的,冬喜想,这是她最初的念头。但是转念又一想他要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会很麻烦,而且很多事情就说不清了。
这个人欠自己的,必须要活着偿还。
冬喜默默咬唇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
预备说出口的那些话语似乎是她在心里商榷过很久的,她突然开口,仔细看她的唇都已经被她自个咬出血印来了。
冬喜认认真真地对他说,“要是实在治不好的话,就去老老实实找医生吧,我这有医生哥哥的联系方式,你好好和他说明情况,他一定会治好你的。”一番话,冬喜说的挺诚恳的。
还是她想了很久的万全之策。
毕竟跟着他稀里糊涂来了家乡,男人明明是说来这里治病的,但目前完全没有任何找医院的想法,冬喜难免会觉得不踏实。
这一刻,冷暴力是结束了,但是结果却不是顾延想要的。
顾延听了,又要疯了。
“医生哥哥医生哥哥,你还张口闭口医生哥哥呢?”
这一刻的他显得中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冬喜:“……”眼眸微微瞪大。
她的一句话,这死女人还真会在雷区跳舞,顾延本来被她教训的已经算是安分了,结果她又挑战底线。
是不是不会说话?不说话会死吗?
顾延那点儿自控力又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你那医生哥哥马上就混不下去,就要灰头土脸的跑了,事到如今你还惦记呢?”他吐字冰冷。
冬喜本意是好的,可是听见这句话她顿时急了,直接从床上跪坐起来:“骗子!你胡说什么?”
“胡说?”顾延见状,他又疯起来了,“我早就说过,像他那样没用的人,治不好病就该滚蛋。成天摆着一副圣人吹嘘的姿态,装给谁看呢?也只有在你这种蠢货面前能有几分重量。”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这样辱骂一个善良的好人,冬喜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他得罪过你吗?”
本来是好心好意帮他想治病办法的,结果他居然这样诋毁好心,还用这么难听的话诅咒医生哥哥。
“为什么?”顾延被逗笑了,他扑哧一声笑出来,“冬喜,你是真傻还是装纯啊?居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前天你们出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们搂搂抱抱你真当我瞎,我看不见啊?我告诉你,像他那种废物,小三,小白脸,破坏别人家庭,勾引有夫之妇的败类,早就该滚出昭山去了,他就该下地狱啊——”
越说越难听,冬喜一下子没控制住,“你不配说他!”直接扑过去猛地推了他一把。
饶是被那样用力地推了,顾延也纹丝不动,只是对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小女人笑。
“冬喜,你急了么?可是,你急什么。难不成又说中你了?成天帮着小三说话,你就这么喜欢出轨啊?行啊,没事的,精神出轨的话不算什么,你该谢谢你男人大度,只是搂搂抱抱一下没跟败类上床我是不会怎么你的。”
说完,顾延还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似乎是想给她台阶下,“这次,我就放过你了。”
“放过我吗。”冬喜说。
顾延佯装无畏,但是那笑容明晃晃的虚假,丑陋的妒忌掩盖不住。
不过在她面前,好歹也得装一点,疯完了:“嗯,放过你了。”顾延说。
毕竟是像你这样的惯犯。
“因为我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也知道你以后是什么样子。”
莫名其妙的疯子,喜怒无常,他才是败类。
顾延那句话说完,剩下的‘你爱我在先,出轨在后,出轨这件事也不能全都怪你,毕竟那些年我没好好疼惜你,让你受了委屈。’这一大段话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是吗。”冬喜看着他,忽然就生气了,呛声打断他,“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她突然就冷下脸去,目光也越发冰冷,流露出异样排斥的情绪。
顾延:“.....”
他本意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见冬喜这样他忽然也笑不出来了。
这个模样的冬喜,顾延从未见过。
两个人忽然就这样针锋相对地互拧起来了。
/
三流的小旅店,也不知道顾延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
大吵了一架,冬喜继续窝在床尾赌气不说话。
一晃就到了傍晚,冬喜正蜷缩在被子里装睡,突然有阴影自头顶洒落,落在她闭合的眼皮上。
“睡了?”是那个疯子的声音。
冬喜:“.....”
“别睡了,陪我出去吃饭。”他是真病的不轻,人格分裂。
一会儿能吃人,又一会儿像是个没事人。
还是死了吧,死了安稳。
冬喜不愿意搭理他,想帮他治好病出主意不仅不谢谢居然还骂她,真是良心狗肺。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男人在头顶轻轻笑了一下。
“怎么,怂了?”
冬喜突然就睁开眼,又是对着他的胸口猛推一把,“你才怂了!”
她从被窝里跑出来,头发凌乱不堪。
顾延见她活生生在自己面前,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的,他只是一个劲笑,“没怂就好,这儿是你家,你最熟了。”言外之意你得带我转转啊。
“....”
冬喜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了他的鬼话。
作者有话说:
会有二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