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孤儿院内。
简陋的办公室里坐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在她面前站着四个小孩,三男一女,模样约摸六七岁,比起同龄人个个都瘦瘦小小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他们每个人的胸口处都别了只姓名卡,没有姓氏,都是以承字开头,承知承格承奕和承萱,从记事起,这个名字就一直陪伴他们,而在孤儿院里,这与其说是姓名不如说是代号更合适。
女人帮每个孩子整理过衣服,语重心长道:
“今天来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你们是这里最优秀的孩子,一定要好好表现,如果讨得了他们的喜欢,说不定他们就会收养你们,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都有,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年到头也没件新衣服。”
最小的女孩承萱只有五岁,正常来说还是读幼儿园的年龄,但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她有些委屈,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
“妈妈,你不要我们了么?”
女人笑笑,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不是不要你们,妈妈永远爱你们,只是我能力有限,如果有可能,妈妈还是希望你们能有更光明的未来,崭新的衣服、美味的食物、优良的教育环境,而这些,今天来的人都可以给予你们。”
听完这句话,其中年龄最大的也最高的小男孩承格用力点头:“您放心吧妈妈,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旁叫承奕的小男孩也跟着点头。
女人欣慰地拍拍孩子们的肩膀。
最后,目光来到那个最瘦小、从进门后一言不发的孩子承知身上。
相较于其他出生起就没见过父母也不会对父母抱有念想的孩子,承知最让人担心。
他是被母亲亲手送到这里来的,因为母亲未婚先孕,带着孩子不好再嫁,再加上那个女人也确实养不起他,便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带着他来到这里,并叮嘱他一定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她,以后她会来接他回去的。
懂事的孩子不吵不闹,即便后半夜下起暴雨,他也依然乖巧站在雨中,直到高烧昏迷过去被起夜的院长妈妈发现。
而他一等,就是四年,妈妈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直到现在,已经回忆不起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或许是苦难的经历,让这孩子比一般人更加沉默内敛。他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讨人喜欢才被妈妈抛弃,所以一直在尽可能的隐蔽自己的存在感这样才不会惹人厌烦。
“承知,要开朗一些,叔叔阿姨们都喜欢活泼开朗的小朋友,知道么。”院长妈妈最担心的就是他。
承知低着头,望着自己破旧的鞋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女人探头进来:“院长,他们来了。”
院长直起身,整理下衣服,最后再叮嘱一遍:“记住,一定要好好表现,你们也想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对吧。”
孩子们虽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回自己的班级吧。”
*
节目组的车子在孤儿院门口停下,嘉宾们鱼贯而下,在孤儿院前打量着。
院内,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传来,在一阵热闹的“爷爷叔叔好”中,院长妈妈热情打开门,和每一位嘉宾握手。
“欢迎各位到来,一路辛苦了。”
程思羽明明天生讨厌小孩,但他一进门,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孩子都跑到他身边围成一圈,杂七杂八的问好声接踵而至,程思羽欲哭无泪。
没别的,因为孩子们从他身上看到了和他们一样的幼稚气质。
华钰莹身边也围了几个小女孩,一口一句“姐姐你真漂亮”。
就连辛吉安身边也围了几个小朋友,热情把自己的小零食分给他品尝。
唯独白宿,身边冷清的如同膝下无子女的孤寡老人。
不远处,一个小朋友犹豫地看着他,问身边的小朋友:“那个哥哥好可怜,都没人愿意和他玩,我们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另个小朋友思忖良久,摇摇头:“算了……我妈妈生前说过,太漂亮的人都是蛇蝎心肠,都是狐狸精,我爸爸就是因为一个狐狸精抛弃了我们,气死了我妈妈。”
“啊……那我们不要理他了。”
孩子的声音不大,但被白宿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年头长得好都是罪过了?
院长妈妈简单介绍了下自家孤儿院的创办历史,介绍了下孩子们的情况,接着道:“对了,参加节目拍摄的孩子们还在上课,各位要不要随我一起参观下孩子们上课的场景。”
几人跟着院长先来到承格所在的教室门口,隔着玻璃门向里看进去。
承格站在讲台上,旁边的老师以钢琴给他伴奏,他在台上昂首挺胸,歌声悠扬洪亮,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输豪门世家出身的骄傲和自信。
林瑞书记欣慰地点点头,对院长道:“贵院用心了,孩子们都很活泼健康,且充满自信,感谢各位老师倾其相助,你们就是孩子们的再生父母。”
院长妈妈嘴上说着过奖,心里实则乐开了花,又说要带他们看看其他孩子上课的场景。
教室里,承奕手指飞快将打乱的魔方恢复原位,用时仅仅十几秒,引得围观的小朋友赞叹一片。
承萱穿着旧旧却干净的小碎花裙子,站在队伍最前端,带着一群小姑娘翩翩起舞。
“不错不错,充分发掘每个孩子的特长并着重培养,符合当下教育理念。”林瑞越看越喜欢,脸颊也变得红红的。
最后他们来到最尽头的教室,放眼望去,屋里只有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坐在位置上,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偌大的教室和他瘦小的身影形成强烈对比,孤独感不经开口便透了出来。
院长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瞧我这记性,他们班这节课是活动课,孩子们都在外面玩呢。”
说罢,她敲敲玻璃门,在小男孩看过来时,她招招手:“承知,出来和叔叔爷爷们打个招呼吧。”
承知攥紧手中的铅笔,良久,缓缓起身,低着头慢慢走到嘉宾们面前。
“不要害羞,来承知,打个招呼。”
承知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众人一眼,又迅速垂了眼。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才隐隐听到他嘴里发出细若蚊吟的一声:“叔叔好……爷爷好……”
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他发了声。
院长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这孩子有点内向。”
嘉宾们也没发表什么意见,点点头算是了解了。
参观完教室,嘉宾们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去了礼堂集合。
&问道:“各位刚才也见过了孩子们,那么现在公布接下来的环节。”
“一会儿,我们会让孩子们过来自主选择嘉宾,共同度过接下来一周的拍摄生活。而我们节目组设计这个环节,是希望借助各位的名人效应,引起社会各界对于这个特殊群体的重视关注,共同伸出援手,为这个特殊群体提供良好的生活教育环境。”
“除此之外,也是想让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体会家庭的温暖,这些,都需要各位嘉宾与我们节目组的共同努力。”
话音一落,嘉宾们热烈鼓掌,大家都觉得这个活动意义非凡,感叹节目组难得办了一次人事。
然后节目组要大家谈一谈对这几位孩子的看法。
胡建国快人快语,直言不讳:“我觉得那个叫承奕的孩子很不错,非常聪明,是逻辑型人才,我希望接下来能和他相处试试。”
云碧野和华钰莹则表示:“我们都很喜欢那个叫承萱的小女孩,非常可爱。”
云碧野还说:“当初就想要个闺女来着,培养她的书香气质,结果……哎……”
林瑞书记也表示:“我觉得那个叫承格的小朋友很不错,自信的孩子身上总是有着别样的魅力。”
萧松山不光在挑选儿媳方面的眼光和林瑞一样,就连对孩子的喜好也如出一辙:“承格和小时候的恪儿很像,都是非常自信骄傲的类型,所以看着他就会让人觉得很亲切”
白宿:是,抱着人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的骄傲。
“白老师呢?您有什么想法?”见白宿一直沉默,MC问道。
白宿抬眼看向窗外,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那间只剩一个小男孩写写画画的空旷教室。
他轻笑一声:“我会希望和承知一起拍摄。”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名字听起来很像橙汁,橙汁好喝。”
&被逗笑:“那白老师,你以后的小孩的名字我也帮你想好了。”
白宿:“什么?”
“螺蛳粉。”
闲聊间,院长妈妈带着四个孩子过来了。
“那么接下来,请四组嘉宾转过身,孩子们会根据自己的想法选择他们认为适合他们的嘉宾。”
八人齐齐转过身,心里不免犯起嘀咕。
希望选择自己的是自己也相中的孩子吧,毕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品性,起码挑个喜欢的顺眼的一起相处心里也舒坦。
院长妈妈在几个小孩耳边小声道:“一会儿,喜欢哪个嘉宾就到他们身后站好,不能乱不能抢,一定要听话,这样他们才会喜欢你,才会收养你,记住妈妈的话。”
孩子们点点头,目光随即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几人。
其实在正式面见嘉宾之前,院长妈妈已经把每位嘉宾的信息和照片都给孩子们看过,孩子们也都知道这些人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权势滔天,在嘉宾来的前一晚,或许他们心里就笃定了自己的选择。
这其中,年龄最大的孩子承格知道那个穿着运动服的萧爷爷是国内的顶尖财团,他家的财产多的像天上的星星般数不清,要是真能被他收养,说不定日后偌大集团他也能分一杯羹,但是……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林瑞身上。
听说,这人的实际地位是这座城市的最高负责人,甚至在市长之上。
钱可以买到一切,但永远买不到权力。
这时候,他余光瞄到身边的承奕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承格眼神一凛,他人高腿长几步便冲到承奕前面挡住他的去路,接着借助身高和体能的优势一大步迈到了林瑞身后。
承奕愣了下。
他没别的想法,只是因为这四位爷爷中只有林爷爷看起来最和蔼可亲,所以想选他。
但既然承格已经去了,那他也没有再过去的资格,况且就算去了,爷爷也一定会选择承格这个拔尖优秀的孩子,那自己便退而求其次选一个第二和蔼的爷爷吧。
天真且不谙世事的承奕走到了胡建国身后。
承萱的目标也很明确,她喜欢那个漂亮姐姐,小女孩谁不爱美,她也一样,姐姐又会打扮穿衣服又有品位,跟着她自己也会变得美美哒。
现在,只剩下承知,事实上他也没得选了。
见承知一直站着不动,院长妈妈赶紧推了他一把。
他踉跄一下,低着头慢慢走到了萧松山和白宿的背后。
见孩子站好位置,MC大声宣布道:“现在!命中注定的小天使已经来到各位嘉宾身后,请各位嘉宾转身,热情拥抱可爱的小天使吧!”
几位嘉宾各怀心事转过了身。
“姐姐!是我!”承萱还不等华钰莹拥抱她,便主动扑进她怀里。
华钰莹对这个孩子喜欢得紧,一把抱起来,眼中满是喜悦:“哇塞,是我们漂亮的小萱萱,姐姐好幸运哦,被萱萱宠幸了~”
胡建国见到承奕,满意地点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瑞一回头,便看到了自己一直期盼的小脸,甚至不等他开口,承格便落落大方道:“林爷爷好,我是承格,接下来的日子请您多多指教。”
林瑞抱着孩子轻拍着他的后背:“好聪明的孩子,那就,多多指教~”
镜头来到最后一位嘉宾这里。
萧松山望着面前这个低着头不发一言的沉默小孩,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甚至忘了要拥抱他,只是这么看着。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内向自卑的小孩,和这样的孩子相处起来会很累。
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尽管工作人员才旁边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萧松山却根本没心情关注那边。
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承知头顶的发旋,他四肢紧并在身体两侧,肩膀微微缩起,像个犯了错等待责骂的孩子。
倏然间,一股香气迎面来,承知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被揽入一道温暖的怀抱。
因为后背被人用双手禁锢住了,所以只能随着那双手的力道挺直了后背。
紧缩的肩膀也被人打开了。
承知悄悄侧首看过去,只看到一缕卷卷的棕色长发,搔在鼻尖痒痒的。
上一次被人这样拥抱,还是妈妈在离开前,抱着自己说她一定会回来接自己。
一直在等待这个怀念的拥抱,本以为此生再也等不到。
但是有一天,又阴差阳错的实现了这个小小的心愿。
真暖和啊。
承知眯了眯眼睛,双手不自觉抬起来想要回抱他。
但停在半道,又默默放了回去。
自己好像,没有这个资格。
对方也应该并不喜欢的自己的拥抱吧。
“欢迎你,承知。”白宿抱着孩子轻声道。
哪怕孩子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承知知道,这都是嘉宾们的面子功夫罢了,只见一面,谁会发自肺腑的去喜欢一个人呢。
就连自己相处了多年的妈妈,都不会。
接到了小朋友们,现在嘉宾要赶回宾馆等待接下来的任务。
回程的车上因为多了这些小朋友而变得热闹起来,孩子们闹,嘉宾们笑,只有白宿和萧松山这里,神奇的出现了沉默怪圈。
萧松山问工作人员借了纸笔,忙着写着什么。承知也缩着身子望向车窗外,神情淡漠。
回了宾馆,节目组不急着公布任务,而是要先拍摄一段嘉宾和孩子们相处的闲暇时光。
一进屋,华钰莹便帮承萱铺了床,承萱也非常懂事的在一边帮忙。
接着华钰莹道:“萱萱,姐姐帮你编个漂亮的小辫子好不好。”
承萱立马懂事地坐在华钰莹怀中,华钰莹嘴里叼着她的发圈,手法娴熟的给她编了个鱼骨辫,云碧野也在一旁跟着学,华钰莹手指怎么动他就伸着手在空气中无实物表演。
弹幕一派和谐:
【华姐!我华姐!呜呜呜我太羡慕了,我也想华姐给我编小辫!】
【这三人真像媳妇带着闺女,公公在一旁宠溺地看着。】
【莹莹好喜欢萱萱宝贝,太像母女俩了!】
而承格似乎比所有孩子都成熟,一进屋便按着林瑞坐下,俏皮道:“林伯伯,您坐了这么久的车辛苦啦,我帮您揉揉肩膀~”
林瑞温柔拍拍他的手背,笑得皱纹都舒展开。
程思羽在一边斜眼看着他们。
说真的,承格是很乖,但他莫名就是不喜欢这种小孩。
他觉得无聊,走出房间随便逛游着,逛着逛着就来到了白宿和萧松山的房间门口。
房门开着,放眼望去就看到承知正低头站在萧松山面前,萧松山将一张纸送到他面前,点了点:
“承知,你知道爷爷之所以能将这么大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为什么么,是规矩。”
承知看向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整张纸。
“爷爷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人,规矩不多,一共六十二条,下午没拍摄你就先背着,爷爷晚上抽空检查你的背诵,当然,背过不是目的,要牢记于心时刻执行,懂么。”
程思羽撇撇嘴。
这还不苛刻?就是少管所也没这么多规矩吧。
白宿正帮忙整理着承知的行李,听到这骇人的六十二条规矩,一向对萧松山客客气气的他也忍不住了:
“萧伯伯,他还是个小孩,没必要吧。”
萧松山也不知是不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回怼道:“你还年轻,没什么教育经验,当年恪儿就是严格遵循这六十二规才能长成今天这般人才,不然你以为单凭什么‘孩子的童年应当是快乐的’就能成才?”
白宿:可怜的萧恪,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
白宿也不想和他吵,索性偃旗息鼓。
【感觉萧老爷子气性好大,看来对承知很不满意啊。】
【肯定的,人家喜欢的是承格,结果承格连他这么大家业都看不上,老爷子肯定没这么伤自尊过,借题发挥罢了。】
【也不必这么说,这年头就别再发表什么富二代纨绔论了,真正的富二代比你们想象的更识规矩,家教更严,参考下萧恪就知道了,所以不是什么借题发挥,人家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的。】
【感觉白宿也挺不开心的,他不是说希望孩子的童年是快乐的嘛,结果被六十二条规矩给整不会了。】
【公婆和媳妇之间都是这样,一定会为了孩子的教育方式产生分歧,不说别的,感情再好的两口子还会因为这事打架呢。】
网友吵架的工夫,承知已经拿着六十二条规矩坐到角落背去了。
刚背没两条,后背忽然被什么硬物戳了下。
他回过头,就见萧松山满脸凛然,手里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捡的小树枝,戳了下承知的后背,低声道:“第一条规矩就是站如松坐如钟,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快趴纸上了。”
承知攥紧手指,稍稍挺了下后背。
“再挺。”
承知只觉得鼻根酸酸的,垂着的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其实萧松山也不是真的在朝他发泄情绪,而是萧恪就是这么被他敲打着过来的,萧恪现在给予他的回馈让他认为这种方式就是绝对正确的。
何况承知这孩子一直唯唯诺诺没有自信,既然送到他手上了,必然要□□出萧恪一半优秀才行。
白宿不忍心再看,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宾馆,就看到萧恪正往这边走。白宿看到他又想起那残酷的六十二条规矩,小跑过去捧住他的脸揉了揉:
“我可怜的恪恪,你到底怎么在你爹手底下长这么大的。”
萧恪来也是为了这事。
他们一直在营地观看直播,见白宿好像因为老爷子的魔鬼教育不开心了,赶紧过来哄哄吧。
萧恪故作委屈:“既然你都知道我长大有多不容易,以后对我好点。”
“好呢好呢,掏心掏肺的对你好还不行。”他双手按住萧恪的两边脸颊使劲往中间挤,愣是把他嘴巴挤得凸了出来。
然后对准那可爱的小嘴巴,“啾啾”两声。
萧恪赶紧扒拉开他的手,低声道:“你疯了?这么多人呢。”
果不其然,路过的行人已经对他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管。”白宿踮脚凑过去,“你都这么可怜了,让哥哥好好疼爱你一番。”
萧恪无奈。
真拿这个黏人精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抬手挡在二人脸边,低头,轻轻啄了下他的嘴唇。
亲完了,白宿抚摸着嘴唇若有所思道:“其实我现在比较好奇,是你的嘴唇更甜一点,还是旁边小摊上的糖球更甜一点。”
得,什么好好疼爱,小骗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糖球之间。
白宿挑了串最大的草莓糖球,等萧恪付了钱,便一口咬下去。
厚实的糖衣包裹着个儿大鲜艳的草莓,酸甜在口中融合,汁水四溢,这真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糖球。
看他吃得欢,萧恪忽然想起第一天给他当护工,精心准备了一桌大餐,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大鱼大肉的吃不下。
就现在他这胃口,给他个桌子腿他都能当巧克力啃了。
“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馋嘴,现在怎么这样了。”
白宿咬着糖球,腮帮子鼓起圆圆一块。
他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拱桥,冷风拂散他耳际的发缕,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你知道在采访中,我为什么选择承知么。”他轻轻问道。
“因为他的名字和食物很像?”
“那是借口。”白宿笑笑,齿如编贝。
“因为他的眼神,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白宿捻着糖球棍儿,低声道,“觉得自己是不被爱的,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讨好别人,不许吃零食那就不吃,哪怕馋到睡不着。长大后为了得到更多人的爱进入娱乐圈,也为了能让粉丝的爱从一而终而一直保持身材,出道后,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很可笑吧。”
萧恪默默看着他,眼底是难以克制的心疼。
倏然间,白宿扬起大大的微笑,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糖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你的出现让我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可以不用再费尽心思去讨好,想吃什么都可以得到满足,哪怕最后吃得胖胖的,你也不会丢下我。”
“所以想把前二十年的损失都补回来。”
“傻瓜。”萧恪轻笑一声,“你应该早点遇到我的。”
是啊,该早点遇见他的。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那为了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可以再给我买一串糖球么?”
萧恪:?
是这个道理么?
*
两人在外面黏糊了一下午,白宿觉得时间不早了,和萧恪道别后回了宾馆。
还没进门就听到萧老爷子严厉的声音:
“第二十三条,家里来客时,应该?”
接着承知畏畏缩缩的小声儿传来:“应该主动倒茶,询问客人需求。”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
“没记住对吧,手伸出来。”
接着,细微的一声“啪”响起,像是木条与肉.体相撞的声音。
“还应当主动为客人提供便利舒适的鞋子,这条抄十遍。”
“是……”
白宿都傻了。
老爷子,这又不是你的孙子,你哪来的资格体罚人家?
白宿推门进去,就看见萧老爷子端坐在桌前,旁边站着唯唯诺诺的承知。
被打了手心的承知小手揉搓在一起,好像很疼,疼的他红了眼眶。
“萧伯伯,该吃晚饭了。”白宿赶紧打断二人,不着痕迹将承知护在身后。
萧松山站起身,手里小棍儿往桌上一扔:“承知,你今天表现很不好,作为惩罚你不能吃晚饭,这件事爷爷说过吧。”
承知弱弱点点头。
白宿:???
老爷子是真的心狠,难怪能成大事,就是身体烧成灰心都安然无恙。
但他不能忤逆萧松山的意思,这样两人一定会吵架,闹得不好看最后为难的只是萧恪。
白宿下楼后径直去了厨房,找了个小碗装了点米菜肉,又悄悄溜回去,乘着萧松山不在把碗筷送到承知手里。
“承知,那你就在房间里吃,吃完了碗筷要记得送回厨房。”
承知低着头,端着碗筷不发一言。
因为今天暂时没任务,所以嘉宾们一起在宾馆的小餐厅里吃饭。
看着孩子们拉着爷爷的手亲昵下楼,又想到小承知只能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白宿心疼。
承格一进门便颇有眼力劲儿的帮每人把椅子拖出来,待所有人坐好后他才入座,接着开始分发筷子。
承萱看到空了一个座位,小手认真数了一遍,好奇道:“承知哥哥怎么没来呀。”
承格一听,立马起身:“我上去喊他,唉,承知这人就是这样,吃个饭都得三请四邀才下来。”
他说这话并不是无心之言,而是他很清楚,所谓的好坏本身没有定义,而是通过对比,不管他本身做的好不好,只要有做的不好的,那他就是好的那一个。
白宿刚要叫住他,孩子跟泥鳅一样窜上了楼,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多一会儿,承格下来了,说话的语气跟个小大人一样:
“嗐,承知社恐的老毛病又犯了,既然不愿意下来那就让他自己在楼上吃吧。”
萧松山敏锐地察觉到了“吃”这个字眼。
他亲切地拉过承格的手,脸上是承知从没见过的和蔼笑容:“承格,你刚才说什么?他在楼上吃?”
承格点头似捣蒜:“萧爷爷不用担心他,我看他碗里什么都有,不会饿着的。”
白宿缓缓看向这口无遮拦的孩子。
是故意的?
但这种行为在大人眼里就是“懂事、会体谅大人”,因此所有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夸他成熟且情商高。
萧松山重重呼了口气,筷子往桌上一放:“我上去看看。”
“萧伯伯,我去吧,您吃饭吧。”白宿赶紧拦住他。
萧松山眼神冷冽看着白宿,良久,低低道:“小白,你可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破坏我的原则。”
说罢,他甩开白宿的手阔步上了楼。
大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别人的家事不能过问,在一声声“吃饭吃饭”中,大家纷纷举起了筷子。
没过一会儿,萧松山端着碗筷下来了。
碗是刚才白宿送上去的,但里面的食物一点没少。
他把碗筷往白宿旁边一放,虽无言语,但那凛然的目光明显是在质问白宿。
白宿沉默许久,端过碗自己解决了。
吃过晚饭,承格一马当先主动帮嘉宾们收拾碗筷,小承萱也有样学样,小手笨拙的将碗筷叠在一起,抱着一摞碗晃晃悠悠往厨房走。
华钰莹在一旁俯身展开双臂护着她。
嘉宾们累了一天就先上楼休息了,剩下三个孩子在厨房整理。
做饭的大婶慈祥的让孩子们去休息,说碗碟就交给她来洗。
承格双手按着大婶的肩膀笑道:“婶婶也忙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行。”
大婶笑得满脸褶子,虽然担心孩子们是否能把碗洗干净,但只要能给孩子起到教育的作用,她到时再来洗一遍又何妨。
叮嘱了几句,大婶哼着小曲离开了厨房。
大婶一走,承格在门口探头探脑张望许久,确定这里没有摄像头后,背着手一副领导的派头走到两个小豆丁面前,清了清嗓子:
“承奕,你负责打洗洁精,承萱,你负责把碗洗出来。”
小承萱搓着小手好奇问道:“那承格哥哥你呢?”
“承格哥哥弹钢琴弹得很好,你们都知道吧。”承格眯起眼睛,像只狡猾的狐狸。
两个小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所以哥哥不能洗碗,会伤手,哥哥将来是要在演出台上大放异彩的。况且这样受教育的好机会,哥哥当然要让给你们这些年纪小的。”
俩小孩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觉得承格说得很有道理。
“对了,这件事不能告诉大人哦。”承格又道。
“为什么呀。”天真的小承萱问道。
承格神秘地笑笑,压低声音:“因为大人们会因为我的谦让而表扬我,但是我想把受表扬的机会都给你们。”
承奕恍然大悟:“谢谢承格哥哥!我们一定努力好好洗!”
承格笑笑,搬了张椅子抵住厨房门,就这么坐在俩小孩旁边监督他们洗碗。
另一边。
白宿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承知还站在墙角背什么六十二条规矩,因为肚子饿发出的“咕噜”声时不时穿插其中。
“承知,时候不早了,去洗澡睡觉吧。”白宿轻声道。
承知小心翼翼看了眼萧松山,没敢说话。
直到萧松山松了口:“去洗澡吧,洗澡的时候多回忆回忆六十二规。”
承知点点头,拎着小毛巾进了浴室。
白宿若无其事擦着头发,实则目光一直在萧松山身上打量。
“萧伯伯。”白宿思忖良久,组织好语言后缓缓开口,“我知道孩子交到您手上您肯定要为他负责,也明白您对他的期冀很大,但是他毕竟才七岁,体罚可以,但不让吃晚饭会对孩子身体发育造成不良影响,您看这条规矩是不是该改改。”
萧松山从报纸中抬起眼,视线冷飕飕的。
“白宿,你应该清楚,恪儿一旦选择了你,我们萧家算是无后了,这孩子跟我有缘我才愿意不厌其烦地教育他,你以为我在惩罚他,但玉不琢不成器这个道理,你也该懂得。”
“如果他真的合我心意,我愿意收养他,但最终能不能成,还得看他自己。”
白宿没再说话,他忽然觉得代沟这种东西是世界上最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翻身上了床,盖上被子道了声晚安。
不多会儿,承知洗完澡出来了。
见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白宿冲他招招手:“承知,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承知没动,低垂的眉眼小心翼翼看向一旁的萧松山。
“承知。”萧松山开了口,“你要知道,别人没有和你分享任何东西的义务,所以你自己从柜子里找条被褥,打地铺。”
白宿都无语了。
要不是看他是长辈,真想跳起来骂他。
承知乖乖地抽出被褥铺在地上,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也不吹,躺进了冰凉的被窝里。
关灯前,又听萧松山说了句:“承知,睡觉前该做什么。”
被窝里传出颤抖的一声:“萧爷爷晚安,白哥哥晚安……”
白宿慢慢闭上眼。
可怜的孩子。
漆黑的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明月映照在窗外,落雪细润无声。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准时到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迷糊中,白宿好像听到了被子摩挲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一只眼,随手捞过手机看了眼。
凌晨两点了。
窸窣声过后,接着是房门被人轻轻打开的声音。
白宿朝地上看过去,见承知的被窝里没了人。
以为他是出去上厕所了,也没想那么多,困意驱使他再次闭上眼。
滴答、滴答——
秒针转过表盘,在黑暗中发出清晰的机械声。
白宿猛地睁开眼睛。
就是那么一瞬间,心莫名其妙抽抽了下。
他向地上看去,被窝里还是不见承知的身影。
摸过手机一看。
凌晨三点了!
这下子白宿完全清醒了过来。
孩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赶紧拿过床头的外套胡乱披上,踩着拖鞋冲出房门。
透过窗户,看到外面雪下得很大,似鹅毛一般,地上已经堆起厚厚的积雪。
但纵使他找遍了整个宾馆也没发现承知的踪影。
心里隐隐涌上一股不安。
他忙跑到宾馆门口,接着他就看见——
月光下,门口的积雪上出现了两条小脚印,还印出五个脚趾的形状,长长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