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华再次见到李修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他跟吴兰离婚了。
是的,离婚了。
吴兰没法原谅他的错误,在怀孕期间,丈夫出轨。
本来高高兴兴的去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就撞见了。
没什么道理好讲,也没什么情好求。
孩子没了,就彻底没了。
李修路摆了一桌酒,专门请了周卫华一个人。
酒喝的有点多。
李修路留着眼泪,一个男人,哭的跟个熊包一样。
“华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恋爱是长什么样子的。
我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
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是,吴兰很好,当初不嫌我家穷,嫁了过来。
她很孝顺我娘,也从来不要求我有什么出息。
可我,我不爱她。
我对她,就像对我们村的每一个人。
只是在一起过日子。
直到我碰到了萍萍。
我才知道,原来女人是这样的。
她的身子那么白,那么软,那么香。
华子,你明白吗?
就是那种,这心,就跟陀螺一样,不停的转,转,转……
转的我头晕眼花,我迷了。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小兰。
她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要说起来,华子。
这个事情,就怪你。
要不是你拉我去县城,我现在还是一个小木匠,我的儿子,会出生,会叫你一声叔。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周卫华只是听他在那撕心裂肺的控诉。
然后用酒瓶,砸了他的头!
“我的错?是,我错就错在瞎了眼。
我他妈就不该看你穷,拉你一把。”
李修路头破血流,也来了脾气,上来薅周卫华的头发。
被他轻松一脚踹在地上。
“你拉我一把?你那叫拉我一把吗?
周卫华,呸,周保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从小就看不起我,你成绩好,成天只是把我当跟班。
是,现在你挣钱了,你有钱了,你是大老板。
而我呢,还是你的跟班。
你挣了那么多钱,一个月就给我五十。
你要真为我好,怎么不给一百,不给一千。
你缺那点钱吗?
现在我什么都没了,你高兴了?
周保根,你少他妈假惺惺的,为我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周卫华给气笑了,上去踹了他两脚。
“李修路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混蛋的东西!
要一百一千是吧?
好,给你,我他妈给你一千。
从今往后,咱们的情分,没了!”
周卫华掏出一沓钱,用力甩在他的脸上。
五十块少么?
不,在他干满一个月的时候,周卫华就已经给他涨到了八十。
在这个小县城,绝对是高薪中的高薪了。
可他都不记得,只记得那五十块,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
哈,周卫华觉得这个事情,相当的滑稽。
什么时候,五十块钱变成了一种羞辱。
周卫华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刚出门,迎面撞上一人。
“大……大娘?”
这是李修路的老娘,名叫李梅英,半盲,手中拄着一个拐杖。
看样子是在门口听了有一阵子了。
周卫华有些不知所措。
李梅英眼中带泪,伸手摸索着,抓着周卫华的手。
“孩子,不怪你,不怪你,都是修路,自己作的。
造孽啊,都怪我不好,我没有教好他。
你是好孩子,你别怪他,别怪他……”
周卫华也是悲从心来,鼻头发酸。
“大娘,我送您回去吧,修路哥他,他喝多了。”
李梅英摆了摆手,推了周卫华一把。
“不用你管,你回家去吧。
孩子,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他脑子坏了,别牵累了你,快回家去吧,去吧。”
“大娘我……”
“不用说,大娘都懂,回吧?”
李梅英挥了挥手,催促着周卫华离开。
现在这个当母亲的,想必很难堪。
但人,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她很清楚,这事情怪不到周卫华的头上。
要知道,她眼睛虽然不好,但耳朵却灵。
李修路跟周卫华进城,当了什么店长,那时候,村子里的人,哪个不眼红嫉妒。
一个月五十块钱的工资,村里人干一年都攒不下这么些钱。
哪个不说他们老李家沾了周家的光。
第二天,李修路醒了酒,头上包着布,把钱还了回来。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
周卫华冷眼以待。
“把钱拿走,我嫌脏,赶紧滚,趁我现在不想动手。
大娘年纪打了,身体不好。
带着她离开吧。
在村里,脊梁骨怕是要被戳碎了。”
李修路嘴唇嗫喏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终,他还是把钱拿走了。
钱是好东西,他也知道,周卫华不缺这一千块钱看。
周卫华说的很对,他干的这档子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
吴兰流产,这个事情村子里的人都清楚。
就算周卫华不说,他也要离开的。
这村子里,是待不下去了。
尤其是老娘年纪一大把,还要承受背后的非议。
李修路其实挺后悔的,只不过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吃。
又过了三天,刘彩云做饭的时候,叹着气说李修路的娘,没了。
这个消息十分的意外,让周卫华久久没回过神来。
“没了?”
“嗯,修路带着她去县城坐车,她从站台上跳了下去,以头抢地。
临终的时候说不想成为修路的累赘。
这一下,李修路可以想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想去哪去哪。
梅英嫂子,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刘彩云一脸怅然,毕竟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等李修路结婚之后,她才一个人搬到了后边老宅住。???.biQuPai.coM
周卫华沉默着往灶台底下塞了两块木头,看着火焰吐着舌头,舔舐着刚加入的木头,心里难过。
“娘,你说我错了吗?”
刘彩云怔了一下,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居高临下的摸了摸儿子的头。
“你做错了什么呢?
对兄弟,你够义气。
即便是他做错了,你依旧给了他足够的钱让他重新开始。
儿子,这不是你的错。”
周卫华感受着母亲掌心的温度,轻轻点了点头。
上辈子他是一个人,一个自私的人。
没有感受过亲情,也没有太多的友情。
世界观的养成,完全是自私自利的情况下,一点点成型的。
没人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一个从小保护他的发小。
只是现在,发小,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