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道:“我不管金也好,黑好也,反正我是金家的女儿就是了。”
金克用忙道:“对!以后凡是有人问起,你就是金家的女儿,有人问起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就说是伯父,这两点,你千万要记住。”
少女却迷惘地道:“谁会问我这些呢?”
金克用道:“目前虽然没有人会问,等咱们下山以后,难免就会有人要问的。”
少女诧道:“下山,”
金克用道:“不错,你为能永远住在荒山上呀。”
“你是说要我离开这儿?”“玉贞已经去世了,你总不能....”
少女摇头道:“不,我不要下山,师父临终前特别叮嘱过我,要我永远别下山,免得被臭男人欺负。”
金克用叹道:“那是玉贞痛定思痛,愤世之词,当时她也想不到我们会相遇,现在有我这伯父在,任何臭男人都不敢欺负你,你年纪轻轻,怎能终老荒山,伯父替你做主,你
师父绝不会怪你。”
少女仍然摇头道:“不行,我在师父面前发过誓于不离开这座木屋于。”
金克用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我们先别谈这件事且等埋葬了你师父的尸体,那时再问她答不答应。”
少女愕然道:“师父已经死了,怎么能回答?”
金克用道“就是了。”
“人死还有魂魄在,伯父自有办法请她回答。”
独居荒山的少女终于有了名字,但因她本没有姓氏,而金克用并非她真正的伯父.为了便于识别,仍称她为黑凤凰比较恰当。
黑凤凰从未做过棺木,可是,第二天一早,却在金克用的指导和协助之下,开始伐木削板,钉制棺木。
金克用尾上根本没有伤,血迹只是吴涛用鸡身替他染上去的,而且,吴诗正藏身暗处,以便配合进行这条“苦肉计”。
他们起初并不知道山顶上只有黑凤凰一个人,“苦肉计”只不过企图接近对方手段而已,不料一切竟然如此顺利,一番谎言,就使黑凤凰信以为真了。
黑凤凰虽然纯真易骗,人并不笨,武功根基尤其深厚,才大半天工夫,就钉妥了一副松木棺材。
金克用却诿称时间已晚,不宜落土人葬,先将老妪的尸体移进棺内,又在松林内挖好一个墓穴,用树枝掩盖,准备次日一早入葬。
当天深夜,金克用借口人厕所方便吴涛偷偷见了一面。
落葬的时辰到了,金克用抚棺大恸口声声要在有生之年,替妹妹报复血仇,黑凤凰见他如此伤心,更加深信眼前这姓金的陌生老人,就是自己师父的胞兄。
等到棺木放到坑穴,尚未掩土,金克用带着黑凤凰跪在墓前,含泪祝祷,道:”妹妹,你安心去吧,你的血海深仇,愚兄会和你的义女同去报复,只是,得亲口答应让凤凰侄女儿随愚兄下山,废弃当时的禁誓,妹妹,你愿不愿意,
请给我一个答复。”说完,顶礼膜拜,一片虞诚。
黑凤凰在旁凝神倾听,却没有听到回音。
金克用道:“魂魄不比肉身,时散时聚,难以捉摸,你回房去取一件她生前穿过的衣物来,她睹物生情,魂魄才会凝豪,才能出声说话。”
黑凤凰点点头,返回木屋,过了一会再来墓前,克用正在坑边为棺木掩盖浮土。
黑凤凰将一件用花线系着的东西给金克用看“用这个不知道行不行?”
花线是人发和彩色丝线混编成的,线端系着半枚闪亮的金钱。
那分明是从整个金钱切割下的一半,金钱上铸刻着一些古怪的图形和文字。
金克用看不出那些图形和文字的意义,不觉诧道:“这是哪一个国家的钱币?怎会只有半枚?”
黑风凰道:“我也不知道,师父生前一直挂在胸前,临死时才取下来给我,要我仔细收好,看见这半枚金钱,就好像看见师父一样,用这东西来请师父回答,一定会有效。”
金克用道:“好吧,你要紧紧握着它,俯跪在墓前,将耳朵贴在地上,千万不能随便抬头,须知阴魂畏惧阳气,惊动了阴魂,对你师父很不利。”
黑凤凰一面答应,一面将半枚金钱套在自己颈上,双手紧握,俯跪下去。
金克用又喃喃祝告道:“玉贞,玉贞英灵,发尔声音,你若愿意让凤凰离山,吧。”
睹物生情,聚尔就请快些告诉她黑凤凰紧贴地面,耳中突然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急促而低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地底喘气,又好健在抽搐哭泣。黑凤且顿时毛骨悚然,她做梦也没想到师父死了:月,果然又能发出声音了。
金克用低声问:“凤凰,听见你的师父声音了么?”
黑凤凰连忙道:“有,有,可是她老人家只在哭,说话……”
说到这里,自己倒流下眼泪来,金克用道:“我来问她让我仔细听清楚了——玉贞,你还认得我这个哥哥吗?”
地底竟然传来回答:“认得。”
金克用又道:“你含恨终生报仇雪恨,你愿不愿意现在愚兄要带凤凰去替你报仇?”
地底答道:“愿意。”
金克用道:“那么,你是答应让风凰随愚兄下山了?’地底传声道:“是!”
金克用再道:“你放心吧,凤凰跟着愚兄,我会像{侄女儿一样待她,她也会永远听从我的话的,等报了仇,一定再送她回来,让她陪伴你英灵,度过余生。”
地底连连道:“好!好……”
声音终于渺不可闻。黑凤凰哇地大哭起来.如果不是金克用及时拉住了她,她真想扑进墓中师父同去。
金克用一面扶她起身返回木屋,一面劝慰道:“孩子,不必太难过了,跟着伯父,就和跟师父在一起一样,伯父不但要带你去报仇,更要带你去见识山外花花世界,让你穿各
种漂亮的衣服,吃各种精美饮食,好好享受人生荣华富贵他不能不赶快带黑凤凰离开墓中
的吴涛就要支持不下去了。
五天后,黑凤凰和金克用到了太原府。
太原府可不比盛家集,黑凤凰那一身短裤短袄来许多行人围观。黑凤凰平生第一次踏进城市,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的人,心里又是好奇,又是胆怯,一只手紧紧牵着金克用
的衣角,对四周人群怒目而视,充满了敌意。金克用却神色泰然,昂首阔步进了太原府最
豪华鸿宾楼客栈。
黑凤凰见这地方陈设华丽,往来都是衣冠楚楚的客人,跟盛家老店简直不能同日而语,竟畏畏缩缩不敢跨进店门。
金克用低声道:“不用害怕,这是招待旅客吃的住的地方,有钱就可进来。”
黑凤凰道:“可是,这里怎么全是臭男人?”
金克用笑道:“男人要做生童嫌钱,在外奔走经营,才需要住客栈,你若感觉不习惯,等一会伯父吩咐他们换女人进来服待你就是了。”
鸿宾楼的掌柜显然认识金克用,忙不迭亲自迎上来招呼道:“金老爷于,后院上房已替您老人家准备好了,还是您上次住过的那三间套房。”
金克用点点头道:“很好,麻烦你立刻派人去找几位裁缝来,替我这侄女儿量身赶制几套衣服,再通知金顺成银楼,带点时新首饰来挑选,还有,后院上房改派女仆侍候,我
这位小女儿不喜欢使唤小二。”
他说一句,掌柜应一声,立即传话振人分头办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克用和黑凤凰刚到上房坐下,喝了一杯茶,裁缝和银楼伙计已先赶到,
量身的量身,选首饰的选首饰,不到一个时辰,已将赶制的二套内外衣服,穿的、用的、戴的……陆续送来。
黑凤凰何尝见过这些漂亮的衣服首饰,一件件拿着细看,爱不释手,笑得嘴都合不拢来。女孩子天生爱美,黑凤凰也不例外,她虽然从小在荒山野岭中长大,见了漂亮的东西,
同样由心底喜爱,毫无陌生的感觉。
对于金克用这位伯父,她更是越来越敬佩,在她心目中,某些事情,金克用甚至比师父还要伟大,至少,师父没有给她买过这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也没有这种立办的阔绰气
派。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两位女仆服侍黑凤凰沐浴更衣以后,女郎,竟变成了一个花容月貌的黑衣人;唯一遗憾的是她不会斯斯文文地走路,虽然彩衣珠饰,举步却跟大男人一样,两名女仆教导了老半天,怎么都学不像那种忸怩样子。
金克用倒很有耐心,朝一夕能改变过来的事,怩作态。”
”慢慢来,这原来就不是一江湖女儿,也用不着那样忸。”
女仆请示晚餐是否送进房里用,金克用存心让黑凤凰在大庭广众间亮亮像,摇摇头:
“不必麻烦,叫厨下准备一桌上等酒席,咱们去前面酒楼用饭。”
鸿宾楼的酒菜是大原府有名的上下二三十张桌子,总是座无虚席位,常常要等上个把时辰。
每当华灯初上时,全楼晚到的客人为了一个座位还要等半天。
金克用故意要引人注目,订好酒席,却不急于露面,有心在酒楼上座鼎盛,许多客人却求一席空位而不可得的时刻,将鸿宾楼上最大一张桌子空着,只在桌面上放块字牌,写
着——麒麟山庄订。
讧朔中人,大多耳闻过麒麟山庄名号,望望那块字牌,都自己识趣,另选旁的座位。
一些投有听过麒麟山庄名号的食客,见那帮平时横眉竖眼的江湖朋友尚且不敢招惹,知道是个惹不得的主儿,也都老老实实去跟别桌凑拼挤一挤,谁也不敢占用这桌边一把座
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