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囚狱 第四十九章春风不渡,人生如梦续

《囚狱》第四十九章春风不渡,人生如梦续

作者:莫若秋寒 字数:4861 书籍:囚狱

  巨龙盘旋,宛若那螺旋形的天柱,直冲层云。

  同时间,伴随着巨龙旋起的,还有那滚滚的力量。那力量纯粹而凶唳,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撕成碎片。但见雾气消散,但见云层龟裂。龟裂的云层之中,电闪雷鸣,仿佛天道在愤怒在咆哮。然后,那力量注入云层之中,电光沿着那力量席卷下来,密布在巨龙的身上。

  这一刻,它终为龙。

  无数野兽毕生的梦想。脱去凡胎,蜕变为灵精,化而为仙神。

  不为那长生不死,不为那武力强横,只为争得那天地间的平等。

  当众灵不分,匍匐在大地上苟活时,唯一的尊者,只是那天地,只是那风云雷电。而当灵智开化,脱颖而出的生命踩踏着别的生命栖息时,不平等便出现了。

  大道,或许本就是这样一条看似平直的线,只是任由生命去适应和生存。而这平直的线,注定了生命间的不平等。

  生命,无论是出于生命本能的意识,亦或是出于生命更高价位的追求,总是不断的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开来,去抢夺更有利的位置,去获取更多的资源,从而达到生命的舒适。

  而无数生命,便在上位者的脚下战战兢兢的存活了千万年。

  在许多生命的潜意识里,便有着向上争夺的渴望。

  而这,便是无数野兽不断蜕变为灵精,不断的追求成为超脱三界之外的强者的野望。

  蛇也好,狐也好,甚至猛虎猎豹,或者蝼蚁草木,也是如此。

  而它,终于蜕变为真龙。

  只是,代价却是永恒的。

  刹那的绚烂,换来的是永恒的凋败。正如昙花。

  但是,它并不在乎。甚至现在,它也不为自己的蜕变雀喜。

  它所追求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纯粹,是让自己的力量能成为庇护自己所想庇护的人的利器。

  它,为此不惜陨落。

  电流交织,雷鸣不断。它那强壮而庞大的身躯,被那电流浸透。无穷尽的痛楚自内而外自外而内,双向迸发着。这就是牺牲。

  它垂下头,看着那残破不堪的寺庙,看着那自己无比熟悉的山林。过不了多久,就如同自己一样,就支离破碎。

  后悔吗?

  它抬起目光,望着远处那无比清晰的船首。它的内心无比的坚定。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人类而自己不是吗?难道仅仅以为以往所遭受的欺辱吗?可是如今,敌人却是这些可怕的妖魔啊!他们所追求的,是让整个时空覆灭,让无数生灵涂炭啊!所以,为什么要后悔呢?若是能在抵抗这些妖魔的宏大激流之中能作出自己的贡献,自己的生命不才显得更有价值吗?

  生命的存在,可不只是为了让自己舒适的啊!

  于是乎,它内心里的力量更加强大。它注视着那船首,眸光变得更加透明而坚定。来吧,来吧!昔日我不过是区区一条小蛇,受尽无数敌人的袭扰,每日里担惊受怕,甚至在渡劫的时候也战战巍巍恐慌着天道的惩罚,然而如今,我却是得到了天道的庇护啊!

  来吧!

  层云如血,雷鸣不息。

  璀璨的电光顺着聚拢那卷起的身躯直冲大地。

  天地,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清晰。哪怕暝色弥漫,哪怕山林模糊。生命,能清晰感应到自己生存时空的力量,感受到那天地与自己相容的力量的迸发。

  这才是天地与生命的最终融合,而不是分裂。

  群山连绵,万物萧瑟。雾气飞快退缩。那蠢蠢欲动的虚影尖叫着逃离。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如那海浪一般的退却。它们在恐慌在畏惧在焦虑。杀机,如影随形,压制的它们仿佛随时要死去。

  只是,它们真的活着吗?

  船首的身影密密麻麻,一张张面孔冷酷淡漠。

  狂风呼啸,旌旗猎猎。

  法甲扫视周边,安耐住内心的狂颤。

  在他身边的蒙圩和那化为人形的花子月,却都如那些黑衣人一般不为所动。法甲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镇定。他看着远处,那巨龙,那雷电,那天幕,还有力量所凝聚而成的杀机。这是天道杀机啊!

  这时候,力量波浪已经袭来。船身发出那扭曲的吱呀声。

  法甲注意到船舷的凹陷,甚至那猎猎的旌旗也出现了一条条的裂纹。船被某种力量笼罩住了。天道的杀机之力,正在刺破这股力量。黑衣人没动,蒙圩和华子月也没动。法甲却在颤抖。

  这是在等待吗?还是对天道杀机不屑一顾?

  王凯之在哪里?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吗?

  法甲焦虑的时候,菩提等人已在百里之外的山巅。一群人站在山巅,望着观音山方向那可怕的场景,一个个面色复杂凝重。而菩提却是突然盘腿坐了下来,佛光出现在他的脑袋上,一点点的释放开来,就像是灯光。周边的人见了,也不打扰,默然的注视着远方。渐渐的,佛息弥漫,佛音从菩提的身体里流淌出来。

  从寺庙里逃出来的僧人见状,纷纷坐了下来,口念佛经。

  十尾淡淡的扫了一眼,走到了山峰的一边。佟满江随后走了过来。

  “前辈,他们这是干什么?”

  “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罢了!”

  “无意义?”

  “哼,佛门不就是专做这种事情的吗?”

  佟满江抓了抓脑袋,虽然他受伤很重,却也没有急于治疗。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现在观音山都成这样子了,我们能去哪?”

  “能去哪?”十尾的眸光有些模糊。“是啊,我们能去哪?天大地大,可是要找到一处能让我们喘息的地方,却也不容易。能去哪呢?”

  一声巨响,观音山方向光芒绽放,可怕的力量瞬息间到了近前。周边的山峰刹那间化为齑粉。尘土飞扬,与那光幕相融,蒙漫整个视野。血云笼罩苍穹,无比的妖艳,就像是鲜血浇筑而成。天地顿时凝肃了。

  在那模糊的视野里,隐约可见到那船首偏离了方向,然后雾气将其遮蔽。

  “走!”

  十尾忽然旋身而起,一步已在视野之外。那些盘腿而坐的僧人们几乎同时远去。佟满江呆了一呆,还未明白什么,已是被丑颜一把拽住胳膊提身而起。

  “这是怎么了?”

  “闭嘴!”

  丑颜呵斥一声,随着那些人飞去。轰!山峰崩碎,可怕的力量一重重的从远处瞬间翻涌而来。佟满江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要离体而出。

  “娘啊!”

  如一场梦境,或者不过是蜃楼幻象。时空在某一刻停滞了,然后就像是倒流了一般。雾气不见了,山岳依然平静,苍穹只不过被乌云遮蔽。春天,冬还在踯躅,寒意弥漫在大地上。

  只是,流水不竭,那萧瑟的枝桠上已是吐露着点点的绿意。

  这是春,却还在冬的阴影里酝酿。

  破落的院落,蛛网密布,尘埃在黯淡的光线里跳动。

  一道穿着长袍的身影站了起来,那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院子里的野草。在野草中夹杂着零星的花。

  “他快支撑不住了,若是还不能将他带回来,我就彻底失去了这个外孙。仇九,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在那人背后的地上,坐着一个削瘦的男子。男子看上去三十左右,身上满是新旧不一的伤口。那触目的伤口让人怀疑,他是否是被尸体的碎块缝合起来的。他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目光平静而忧郁。

  “我会带他回来。”

  老人点了下头,道,“我相信你,才会再次救你。”

  “他也是因为我才这样的,不管你救不救我,我都要带他回来。”男子道。

  老人深吸口气,眸光有些惘然。他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人间界了,上次出来,万物复苏生机盎然,而这次,却是如此的凋敝。看上去如往常一般的平静,可是,水已经浑浊了!”

  “他们已经动手了,”男子道。“观音山被他们占据。”

  “这是天道的手笔,”老人道。“只可惜也不过是斩断了猎道者的触须,只是让他们暂时迟滞在观音山而已。别说这样的手段,就连你当日的封天禁地术他们也能钻出来,这样的手段又能拖住他们多久呢?”

  男子站了起来,抓起挂在一旁椅子上的衣服穿起来。

  “我会在他们再次动手前带他回来。”

  “我不想卷入这场混战,冥界折腾不起。若非为了我的外孙,这次我也不会冒险出来。记住你的承诺,带他回来。”

  “我会的。”

  老人回头看着男子,男子苍白的面庞神色异乎寻常的平静。老人点了下头,便走了出去。寒风疾啸而来。老人道,“他也在等你,你自己当心点。虽然我很希望你带我外孙回来,但也不希望你殒命。记住,你的伤是你的破绽,若是你的伤不能好转,你的时日也不会很多。”

  老人出现在院子里,然后如烟云一般的消失在那野草之中。

  男子注视着那片野草。院落的荒废,便使得原本属于人的住所,成为了虫鼠和野草的家园。不知多长时日,虫鼠和野草便在这里疯狂的生长。日出日落,院子是否会怀念曾经的岁月?

  他怀念曾经的岁月,儿时的岁月,可惜一去不复返。

  巷子里传来孩童嬉戏的声音,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然后透过院子的矮墙,可见到几个小孩追逐着一闪而过。他那苍白的脸上,无声息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小镇如从梦靥中醒来,没有往日里变故的苦涩。街巷上人来人往。大小店铺张开着门来往着熟悉和陌生的顾客。街道上的摊贩,也忙碌的招揽生意。各色小玩意儿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镇外的渡口,各是热闹不已。各色身影往来穿梭。忙碌的,悠闲地,穿梭其间。渡口到镇子的路上,两边也有各色小店。住宿的,吃饭的,饮酒的,等等,不一而足。

  江面上雾气已是渐渐散去,大小不等的船只不断的驶进、离开。

  江边的树木还是铅灰色,冬的韵味挥之不去。只是那一排的垂柳,已是吐露出绿蕊,等待着一场阳光的辐照,然后迸发开来。树上的乌鸦,瑟瑟的站在枝杈上,清冷的注视着那往来的身影,然后呱呱叫着飞了起来。

  昼去夜来,青楼传来管弦的声音。女子的娇笑,男子粗鲁的呵斥。欢乐与凄哀,总是相伴而生。赌坊里乌烟瘴气,人们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赌桌,仿佛毕生的心血都在这一刻。酒肆里传来杯盏破碎之声,有人在训斥,有人的冷嘲热讽。

  一人被推了出来,踉踉跄跄的站在街上。

  陈干还很年轻,但他的样子却看上去无比的破落。

  曾经,他是何等的潇洒,这些酒肆店铺,哪个不奉承欢迎他。可而今,他却成为了奚落的对象。

  他醉了。

  可是意识却无比的清晰。他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醉了。若是真的醉了,那便可以将一切抛之脑后,当成一场梦靥。大家的梦靥都过去了,可他却被永远留在了梦靥之中。

  为什么?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他圆睁着猩红的眼睛瞪视着酒肆,可是酒肆却不会因为他而失去欢乐。酒肆内,依然欢声阵阵。热闹,不属于他。欢乐,不属于他。他被抛弃了。被命运抛弃了。

  他回头,披头散发的沿着街道走去。

  两边的摊贩还在,摊贩主也是过往的老相识。他们望着他,带着可怜,带着失望。他再也不是他们的主顾了!

  他来到了破落的宅院,站在门口望着那塌落下来的牌匾。泪水在眼眶里转悠,他哭了起来,然后蜷缩着身体蹲在大门边上,使劲的哭泣。渐渐的,他疲惫了,然后睡着了。可是,梦却没有进入他的身体里。当晨曦照射在大地上,他悠悠的醒转过来。他的身体被冻僵了,只剩下眼珠子在那里缓慢的转动。

  他忽然站了起来,然后跌坐在地上。

  “我不会忘记,不会忘记。”

  他愤怒,甚至歇斯底里。当四肢苏醒过来,他折身步入宅院。

  宽阔的宅邸没了往日的烟火气,空空荡荡的只等待着腐朽。他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前面,游廊下的流水还在流淌,假山上已长出不少杂草。一群麻雀嗡的从一处屋子里飞出来。

  四个小孩各自背着包袱来到了渡口。时辰尚早,江上的船只并不是很多。他们望着江面,不时的回头张望。显然,他们并不大愿意离开这里,或者,并不大愿意离开那个人。小女孩的眼睛红红的,泫然欲泣的样子。

  “小灵,不许哭。”一个男孩子道。

  “我才没哭!”小女孩嘟着嘴道。

  “不哭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那男孩子道。

  “我眼睛痒不行啊!”小女孩反驳道。

  另外两名男孩子互相瞅了一眼,不由得苦笑起来。其中一名男孩子道,“我们忘了叔叔的交代吗?他希望我们好好的,不希望我们有事。更何况,叔叔交给我们的任务,可是无比重大啊!”

  “是啊,”另一个男孩子道。“我都有些没有信心了!”

  女孩子看着他们俩,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明净。她道,“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叔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

  三个男孩捂嘴一笑。这时,一艘乌篷船到了近前。

  “船来了,我们快上去。”

  四个孩子跳上船,船家将船驶离岸边。渐渐的,船越来越远。四个孩子坐在船舱里,怔怔的看着那越来越远的镇子。

  “我们还能见到叔叔吗?”小女孩问。

  三个男孩没有回答。船家摇着船朝着下游而去。江水不急,波浪荡漾着一圈圈扩散。岸边的垂柳,柔柔的枝条如在挥别。一条小鱼忽然从水中跃了出来,落在了小女孩的手中。

  “哎呀,你们看,鱼飞出来了!”

  街市上开始热闹起来。苍穹暗沉,万里阴云。衣衫整洁的陈干从太白楼跑了下来,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朝着街道对面走了过去。在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地上,双目呆呆的望着天空。

  “你有胆子杀人吗?”

  乞丐抬起头,削瘦苍白的脸孔无比的平静,一双眼睛如寒潭之水,透彻而凌厉。

  “杀谁?”

  “无名的老鬼。”

  乞丐站了起来,身材比陈干高出一个头。陈干迎着对方的目光,内心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乞丐伸出手,道,“一万两。”

  “你跟我来。”

  第二日清晨,一匹黑色的马疾驰离开了镇子。站在太白楼上的陈干目送着那道身影远去,喃喃地道,“仇九,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既然他们都将你说得如此厉害,我还是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老鬼,天机子,还有你静怡,一切的变故都是从你们开始的。我恨你们,恨你们让我失去了过去,让我再也不能回头。我恨你们,所以,我等待着你们死去的消息。”

  寒风扑面而来,太白楼下的树木簌簌发抖。云层微微裂开,一缕缕的阳光洒落下来。料峭春寒,一月月的持续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他转身下楼。不一会儿,街道上行走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一个穿着整齐的年轻男子大笑着像个疯子,快步而去。

  镇子外三十里。乌云变成了血色。一缕阳光洒落下来。马儿站在山坡上,悠闲的啃着那刚刚露出尖儿的嫩芽。在十步之外,穿着一袭白衣的男子仰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那血色的云。

  云彩怪异,就像是被人镶嵌上去的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只是,无论云彩如何的怪异,却也不能让他从回忆中醒过来。

  他知道,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逃荒路,野狗,秃鹫,尸体,行尸走肉的人。

  然后,他便遇到了老鬼。老鬼带着他来到了山上。

  从此,他的命运便改变了。或者说,许多人的命运在那一刻也改变了。

  很多人说世事无常,或许这就是命运。一成不变的命运,还是命运吗?

  一切,从那时候开始,便变得不寻常起来。

  他记得老鬼在路上的训斥。老鬼告诉他,他再不是那个叫陈文的男孩,更不是那个从虔城路瑞金县小山村里逃荒出来快死的男孩,他是无名的工具,是无名的棋子,所有的一切,都只属于无名。因为,无名给了他一切,所以,他要将一切都献给无名。

  他叫仇九。

  杀手仇九。

  他忽然坐了起来,大笑一声。一旁悠闲地啃着嫩芽的马儿惊讶的看着他。他站起身来到马儿旁边,翻身跃上马背,抓着缰绳呵斥一声,马儿便甩开蹄子如风似的朝着辽阔的平原尽头而去。

  “我是仇九,也是陈文。”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