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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温颜是很讶异的。
她很清楚地记得，再次见面之后，即使她刻意地对他说着撩拨的话，也从未提过这个字。
爱，太沉重，她说不出口，甚至于，连喜欢她都不曾再对他说过。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她下意识地把他的问题归因于他对她主动接近的误解。
她故意露出嘲讽的笑容，声音尖刻地说道：“这个问题也太可笑了吧，你竟以为我爱上了你？”
她还故意发出呵呵的冷笑声。
萧何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透过眼睛看穿她的灵魂：“你在害怕是吗？你在害怕什么？”
温颜神情一滞，他确实说中了。
她不仅害怕萧家和唐家会对温玥做出什么事情，她也害怕自己的心会不受控，再次沦陷在他的深情里，重蹈一场无妄之灾。
她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坚定地摇头：“没有，”她顿了下，声音稍缓，“是你无法接受现实而已，其实大可不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不爱你并不损你的魅力。之前接近你也只是贪图钱财，现在有更大的好处，我自然会选择后者。”
她轻轻笑了笑，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有家世有地位，有钱又帅气，大把的女人等着你的垂青，你勾一勾手指头，她们就立刻送上门来。”
“是吗，你就是这样想的？”萧何的眼中透着愤怒和悲伤，他的呼吸粗重又压抑，“你觉得任何女人送上门我都会接受，是吗？”
“难道不是吗？”温颜笑了笑，笑容带着自嘲的意味，“我不就是自动送上门的吗？”
是啊，为了送上门，她还不惜策划了一场车祸令自己受伤。
萧何显然也想起了那场车祸，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垂下眼睑，低声喃喃：“原来真的是那样……”
原来，她真的为了接近他，连他的PTSD都算计在内。
那场车祸之后，他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开始他不敢再开车，后来才慢慢克服，但看到车祸时，他依然会产生应激障碍，心跳加速，紧张发抖。这些年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症状已经好了许多。然而那次温颜发生车祸，又引发了他的应激障碍，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那几天晚上梦游。
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他确实想过，那场车祸可能真的是她策划的，但恢复记忆之后，他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不信她会用这种方法来达到目的。
此时听到她这句话，他已经明白过来了，那场车祸真的就是她策划的。
难过吗？还是会的，但他不在乎，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行。
他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有多难，虽然不知道她和盛煜达成什么协议，但他知道那必然不是她的本意。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说，他需要时间。
“温颜，我爱你，”他突然将她抱近怀里，紧紧地抱着，亲吻着她的发心，“你再等等，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
温颜双手本抵着他的胸膛准备推开他，听到他那句“我爱你”的时候，她的手脚一阵发软，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了出来，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流出，沾在他的衬衫上。
她觉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两半，一半相信他说的这三个字，一半却觉得这又是他的伎俩。
其实她心里清楚，当初盛煜要她接近萧何，她也是有办法拒绝的，即使盛煜用温玥威胁她，她也可以想办法把温玥送到国外。可是，她还是接受了，她告诉自己，她只是在履行和盛煜的契约，但她内心深处却清楚，不只是因为盛煜的命令，其实她也想再次接近他，也许是想利用他报复唐家，也可能她单单就是想报复他。
这种报复又夹杂着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贪恋、不甘、愤怒、悲伤……可能都有。
她拼命地眨着眼睛，眨去了泪水，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她猛地推开他，厉声喝道：“你烦不烦！一个大男人做事这么不干脆，我说了，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爱不爱我，我都不会爱你！”
她觉得自己像在绕口令，几乎快把自己都绕乱了，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有。
可是，萧何那迅速黯下去的眼眸清楚地告诉她，他听得一清二楚。
“是我太迟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游移，固执地想抱住她，“你爱上别人了吗，是谁？段宸，慕云琛，还是别人？”
温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觉得哪里不对，这不是她认识的萧何，她从未见过他这么悲伤的神情，从未听过他用这么不自信的语气说话。
见她沉默，他却误以为她是默认了，他继续追问：“是慕云琛？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在笑，是他吗？”
温颜觉得太荒谬了，他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他，是段宸，”他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句，“他说他要娶你，你答应了？所以，你才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温颜怔住了，段宸说要娶她？这怎么可能。
她怔愣的表情在萧何看来却像是心虚。
萧何抿紧着唇瞪视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锐利，半晌，他咬着牙，语气狠戾得像要将她生吞活剥地似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想离开，更不要奢望能嫁给他。”他顿了下，忽然缓缓勾唇笑了，笑得冷酷又倨傲，“他想娶你，那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温颜的心口突突直跳，直觉他要对段宸做什么，她真的懵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段宸是她的朋友，他帮过她许多，她不能连累于他。
“你想对他做什么？”她皱着眉头，语气急切，“不关他的事！”
她的着急在他看来刺眼极了。
他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多，头发因动作变得凌乱，神情深沉又狠戾，像一头受伤的狼，孤傲又悲伤。胸膛起伏着，呼吸粗重又压抑。
突然，他捧住了她的脸，动作是那么轻柔，语气却冷得让人心惊：“如果他看到你在我身下的样子，你觉得他还会娶你吗？”
温颜猛地睁大眼睛望向他，眼里充满了震惊。
一阵天旋地转，萧何突然将她一把抱起，迈开大步，走到沙发旁，将她一把扔到沙发上。
他扯开领带，束缚住她的双手。
温颜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她的眼里充满恐惧。
书房里有监控。
可萧何此刻已经理智全无，情绪被愤怒占据。
……
整个过程并不长，但温颜却觉得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如果说上次的强迫是半推半就，那这次就是彻底的强.暴。
身体痛，但抵不上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温颜侧着头，头发散乱地盖住了她的脸颊，泪水濡湿了发丝，她的眼神空洞又迷茫，似乎神智已经脱离了身体。
理智逐渐回归，萧何看着一脸漠然的温颜，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悲痛再到懊恼。
他伸手想摸她的脸，却被她避之如蛇蝎般猛的避开，迷茫的眼神转为警惕、恐惧和厌恶。
他的手僵在半空，目光触及她的眼神时，手不自觉地颤了颤。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
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神，起身，黯然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走到楼下客厅，黑漆漆的客厅像一只巨大的怪兽。
他神情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额头，眼睛紧闭着，呼吸沉重又压抑。
他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几口，看着那点猩红的火苗，半晌，收紧了拳头，将火苗掐灭在掌心。
一根又一根，他数不清自己掐灭了多少烟头。
掌心火辣辣的疼，但敌不过心口的疼。
心口像被人用烟头烫开了一个洞，火辣辣，血淋淋。
他在黑暗的客厅坐着，侥幸地期待着她会像上次那样再次过来。
可是，一夜过去了，客厅里安静如许。
*
温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沙发上的。
脑子里一片混沌，然后，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她起身离开书房，进卧室的时候她犹豫了下，不确定他是否还在里面。
静止了几秒，她还是推开了卧室的门。
里面没人，她松了口气，走去浴室洗漱、换衣服，拎着昨天就已收拾好的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去。
客厅里一片沉寂，残留着淡淡的烟雾。
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盛满了烟蒂，有些散落在桌上，一片狼藉。
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慢慢地走出了这幢别墅。
深秋的清晨冷风逼人，潮湿的风吹过她的皮肤，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回头看着这幢兀自伫立的别墅，并不觉得华丽，只觉得清冷和压抑。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想放一把火烧了它。
这幢别墅里有两代人的纠葛，禁锢了佟流云，也扭曲了萧何。
然而，这终究也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转头，毫不留恋地离开。
回到公寓，发现屋子被人打扫得很干净，窗明几净，连阳台上的多肉植物都被照顾得很好。
应该是小玥打理的。
温颜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暖热的水打在她的脸上，有微微的刺痛感，却也让她的头脑更清醒了。
是啊，黑夜虽然漫长，但总有天明的时候，天亮时，太阳也就出来了，给一点点阳光，万物就能蓬勃生长。
走出浴室的时候，温颜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她换好衣服，给自己煮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吃完早餐，出门上班。
腿还没好全，但只要慢点走，并看不出来有问题。
她坐在网约车里，快到公司楼下时，她看到盛煜的车从车库开了出来。
盛煜这个时间点出去有点奇怪，但她也没放在心上。
回到公司，同事都对她嘘寒问暖，让温颜觉得心里温暖，很快就找回了之前上班的状态。
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了段宸的电话，说想约她吃饭。
她刚好有事要问他，于是就没拒绝。
段宸开车来接她，还是去了上次那家日料店。
“怎么出差那么长时间？”
段宸给她倒了杯茶，淡声问道。
之前他联系她，说想约她吃饭，她不好解释自己和萧何的状态，也不想说自己受伤的事情，于是就干脆说自己去国外出差。
“嗯，公司的安排。”温颜一语带过。
段宸嗯了一声，倒也没再问什么。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眼神微闪，欲言又止的神情。
“有话跟我说？”温颜察觉到了。
段宸抬起头，神情是少见的认真和温柔，他注视着她好一会，然后缓缓地笑了起来：“是啊。”
温颜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段宸放下茶杯，眉目专注地看着她：“再次遇到你，其实我并没有认出你，只是觉得眼熟，所以我特地去查了你的背景，才发现，原来是你，我真的很意外，不，是惊喜！不过，”他顿了下，自嘲地笑了笑，“你似乎并不记得我。”
温颜听得云里雾里。
“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段宸笑容温柔，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那年我十年，和父母一起去拜访慕爷爷家，因为……一件事，然后我就瞒着他们偷偷离开了，后来我不小心迷路了，但可能我父母把我惯坏了，我不愿意就那样回去，于是就继续在外面晃荡，晃了几天，身上的钱花光了，我又饿又渴，还遇到一群小流氓，可能是他们看到我穿着名牌衣服，觉得我有钱，就想抢劫我，从我身上搜不到钱，他们就威胁恐吓我，直接动手揍我。”
他抬起头看向她，继续道，“我以为自己会被打死，然后突然有个小女孩拎着木棍冲了过来，打退了那些小流氓。”
温颜眨了眨眼，觉得他描述的场景似乎有点熟悉。
“后来，那个小女孩见我饿得走不动路了，就拿出身上剩下的几块钱去买了一盒食物，我当时不知道那叫什么，米浆做的东西，白白的，软软的，淋着腌萝卜汁，很普通的食物，却是我有生之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温颜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次她从萧何公寓回到自己家里，段宸说要她请吃早餐，然后他带她去的那家早餐档卖的好像就是他说的这种东西。
段宸又继续说，“我们俩一起吃完那盒东西，然后窝在公园的长凳上睡着了，隔天，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前一天那几个小流氓，他们很明显是想来教训我们。那个小女孩拉着我的手就跑，那几个人一直追，后来，我们跑到树林去了，他们没追过来，我们却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洞里。”
“我们一直喊救命，但始终没有人来，到了晚上，我们都筋疲力尽，再也喊不动了。当时我很害怕，我从小被父母娇惯着，锦衣玉食，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段宸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夜里真的好冷，我以为自己会冻死，可是那个小女孩一直在跟我说话，她让我不要睡，起来动一动，我很饿很困也很累，但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让我睡觉，我只好也站起来动。”
“当时我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以后一定要娶她。”
温颜听到这里，已经想起来了，他说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
她只记得大概的印象，但根本不记得那些细节，更不记得他说过的这句话。
她有点尴尬，神情有点不自在，手不自觉地转着茶杯。
其实她有点想问，我当时应该没有答应你吧。
段宸仿佛能洞察她的心理般，直接回答了她心里的疑问：“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明白娶是什么意思。”
那当然，我当时才八岁，还没读过书，怎么知道娶是什么意思。温颜心里暗暗地想。
“后来呢？”她有点好奇。
她不太记得后面的事情。
“第二天，有附近的居民发现了我们，把我们从洞里救了出来。劫后余生，我再也顾不上面子，给我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来接我。可当我打完电话，那个小女孩却离开了。”段宸的神情有点失落，他垂着眸，轻叹了一口气，“长大后，我一直托人找她，也回国找过几次，但都没消息，后来我也放弃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才继续说道，“没想到这次回国第一天就撞到了你的车，当时觉得你很眼熟，就忍不住调查了你的背景。我记得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左手掌心有一道疤痕，后来我发现你的左手也有一道疤痕，那时，我才终于确定。”
温颜不由自主地摊开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说起这道疤痕，又是一段难忘的往事。
段宸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眉眼温柔缱绻，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嗓音温柔如同春风：“温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履行当年的承诺吗？”
温颜一时怔住了，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当年的承诺是什么。
“温颜，你愿意嫁给我吗？”段宸的声音更温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