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叶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像一把巨伞,装满了整个天井。
稀碎的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缝隙照射进来。
这使得大白天都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耳畔还隐约回荡着妖魔的呓语,魏青则狠狠回望了一眼。
幽静的小道顺着天井回廊直通后堂……
要不要去看看?
或者,回衙门报告给燕北归?
虽说魏青修炼了《白骨玄阴术》,身体的各项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可他还是没把握能“干”的过妖物。
毕竟未曾真正交手,孰强孰弱,仍未可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邹梁养的这个妖怪杀人不眨眼。
只一下就把魏青的“草人替身”给扭断了脖子。
在回廊中踌躇一番后,魏青还是决定先回衙门再说。
此地太过危险。
谁也无法保证,这恐怖的妖物白天就不会出来了。
然而,当魏青打定主意,堪堪转身,猛然间却就是又狠狠吓了一跳!
一张老脸悄无声息就站在他的身后……
“嘶——”魏青倒吸一口冷气,脱口喊道:“许大夫?!”
就在魏青出神之际,许昌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魏青发现,许昌鹤与平时不太一样,神情肃穆,脸色阴沉,好像魏青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似的。
许昌鹤不说话,只是背负着双手,冷冷的盯着魏青。
魏青颇为疑惑,老头子究竟要做甚?
还有,后堂深处那妖物不断低语,许昌鹤定然也是听见的,可他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惊慌失措,立马逃离才是人的第一反应。
彼此“对峙”良久,许昌鹤终于开口。
“魏小友,你都听见了?”
“是。”魏青点点头,“许大夫,这究竟是……”
“你随我来。”
许昌鹤说着,将视线从对峙中移开,绕过魏青,顺着天井廊道晃晃悠悠朝后堂而去。
跟他走?
这老头子明显有古怪啊!
魏青心中“天人交战”。
“从你进入这天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出不去了。”
前方,忽然传来许昌鹤的声音。
见魏青迟迟不曾挪动脚步跟上他,许昌鹤就知晓魏青有所疑虑了。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不跟也得跟。
可魏青才不信邪。
他一甩袖管,偏就往来时的前堂回返而去。
谁知一脚踏出,他竟又回到了天井的另一端。
侧身处还是那株巨大的大叶杨。
这怎么可能?!
魏青尝试着又走了一次,还是重新回到了廊道一端。
“老夫说过,从你进入天井的那刻起,你就不可能再回去了。”许昌鹤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魏青来来回回,使劲折腾。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
怎么走都是兜着天井饶圈子。
魏青心中一阵发紧,该死的,遇上“鬼打墙”了吗?
有风吹来……
大叶杨哗啦啦作响,无数的叶片如同无数的手掌,全都在笑话魏青的无知。
这也是一种“旁门左道”之法。
现在魏青当然已经明白,许昌鹤隐藏的很深,明面上是个坐馆医师,实际上不晓得是个什么玩意儿。
反正从他威胁魏青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个“好人”了。
“许大夫,那你让我去哪?”魏青也不再逃避了,反正无路可逃。
“去瞧瞧老夫的‘杰作’。”许昌鹤的脸色忽然变的狰狞起来,盯着魏青一字一顿道:“你就不好奇差点杀死你的妖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魏青没说话。
许昌鹤桀桀怪笑起来,“其实啊,老夫也很好奇,那天夜晚,‘它’为何会放过你,而不是将你啃食个干净?”
许昌鹤哪里会知道,其实妖物并没有放过魏青,魏青确实是“死”过一次了。
既然走不脱,魏青也不再拘泥于许昌鹤是个什么人,索性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径直往后堂深入。
“你看我像人吗……你看我像人吗……”
妖物还在不断的低低呓语,随着靠近,声音已然越发清晰。
后堂的房舍只有一间。
应该是邹梁与妻子平常休息的地方。
可魏青分明听见,那妖物的声音,就是从此间传来的。
他很奇怪,夫妻俩难道与妖怪同住一个屋檐?
想想就觉得无比瘆人。
可直到进入后堂房间,魏青才真正看见了更加诡异与恐怖的一幕!
只见邹梁赤条条躺在床榻之上,而他的身上,居然趴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邹梁已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而妖怪则在他身上不断“吮吸”着什么。
魏青心中骤然惊醒!
他终于明白,邹梁在乱葬岗吸收了阴气,原来就是为了饲养这只妖怪。
妖怪身着红妆,通体长满了一寸厚的白色绒毛,面容已经腐烂扭曲到无法辨认,姑且说它是个“人”的模样吧。
妖怪吸着阴气,趴在邹梁身上,看起来一副慵懒享受的模样,像极了吸大烟膏的瘾君子。
可它似乎又很痛苦,不断的“询问”着邹梁。
“你看我像人吗……你看我像人吗……”
“怎么样?很不错吧?呵呵呵呵——”许昌鹤笑着问魏青:“你可知道这‘妖物’是谁?”
魏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失色道:“难道是邹梁的……”
“没错!此妖正是邹梁的妻子。”
许昌鹤居然把邹梁的妻子弄成了妖物!
“你好歹毒啊……”魏青从未想过,世风日下,一个人竟然可以这般残忍。
或许,世界本来的面貌就是如此残酷无情。
“歹毒吗?老夫倒不觉得,相反,邹梁还得感谢老夫挽救了他的妻子。”
“此话怎讲?”
能把好端端的活人弄成妖怪,还说是救人,魏青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许昌鹤更厚颜无耻的人了。
“此女原本已病入膏肓,是老夫用‘巫药’将她炼制成了不死之身,好让他们再续夫妻缘分。你说,他邹梁不是该感激老夫?”
许昌鹤看着魏青,眼中有邪念,也有杀意。
“巫药?难道你是……南疆巫蛊一脉?!”魏青大为震惊!
南疆据此路途遥远,是最为神秘诡谲的一脉。
巫蛊之道自上古便流传下来,一直由南疆修者继承,传说这一脉甚少与世人交往,常年隐世,不曾想,眼前的许昌鹤竟是南疆的巫道传人。
许昌鹤难得露出意外之色。
“你年纪轻轻,竟然还知晓巫蛊一脉,算你有些见识。不错,老夫就是南疆巫蛊的传人。”
“好啦,”许昌鹤说完,收起表情,突然又朝魏青扭曲道:“老夫最近研制出了一种新的‘巫药’,名为‘沸阴散’。你我既有缘,老夫便也‘救’你一次,算是你的造化了。”
许昌鹤居然要把魏青也炼制成妖!
可魏青怎会束手待毙?
闻言之下,他既要逃窜。
那许昌鹤挥袖一指,朝邹梁之妻厉声道:“抓住他!”
趴在邹梁身上的白毛妖怪一听,猛然转向了魏青,扑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