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羽不由微微一愣,一愣之后长枪“嗖”一声抵住方久寿的喉头,同时沉下脸来,恶狠狠的低叱:
“娘的,使这种下三滥的苦肉计,你就指望我放过你?好朋友、老子是软硬不吃,六亲不搭,你认命了吧!”
方久寿赖坐在地下,挺腰仰颈,两眼平视,神色笃定得很--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笃定,而是另一种若有所恃的笃定。
南宫羽火气上升,嗓门也提高了:
“咦,你还挺稳当的嘛,朋友,别以为你放弃抵抗,我就下不了手杀你,和你们这帮子杂碎加无赖,没那些江湖道义好讲!”
方久寿嘿嘿一笑。
大刺刺的道:
“不是你老兄会高抬贵手,高抬贵手的乃另有其人。”
南宫羽粗着声道:
“谁?什么人能拦阻我溅血夺命!”
那一边,毒魄正形容阴晦,无精打采的走了回来。
瞧见南宫羽的枪尖顶住方久寿的咽喉,忍不住赶紧出声招呼:
“南宫,别伤他,这个人还算是朋友!”
南宫羽怔了怔,颇为意外的道:
“朋友?毒魄,你在‘鬼王旗’那一伙熊人里面还有朋友?”
走到近前。
毒魄苦笑道:
“记得我向你提过,‘鬼王旗’曾经有人给我透露了一些消息,靠着这些消息,我们才能堵上崔秀,狙击阎四姑,不论提供消息的人是否情愿,好歹也算帮了忙,南宫,以怨报德的事,我们不干。”
南宫羽收回长枪,指了指方久寿:
“难道说,透露消息给你的人,就是坐在地下的这位?”
点点头。
毒魄道:
“正是他,方久寿。”
南宫羽笑了:
“他就是方久寿呀,倒看不出还有几分担当,只差一点我就叫他夭寿啦!”
方久寿容颜不变的道:
“我早知道毒老兄不会杀我,关键在于我个人对时机的运用与形势的拿捏,但要看准,就可保命,总算老天保佑,叫我度过这一劫……”
南宫羽若有所思的道:
“莫怪我伏在小山顶上就已发觉,你对眼前这场拼杀似乎颇不热衷,你的伙计们一个个轮番上阵,有板有眼,你却毫不带劲。”
方久寿叹了口气:
“我要是像他们一样带劲,地下躺着的恐怕就少不了我一份,人该识时务,亡命江湖,只有自求多福才活得长远……”
南宫羽道:
“在你的立场而言,这样做并没有错,问题是,你的伙计们大概难以苟同,方久寿,我看得出商鳌已经对你颇生不满啦!”
方久寿皱着眉。
沉沉的道:
“这位大兄,你还不太了解我们头儿的个性,他那种狠毒法,委实世间少见,谈笑之间,杀人残命于无形,任是谁犯着他,就只剩死路一条,要说软硬不死,六亲不认,我们头儿才十足承当;今天的情形,他对我已不止是‘颇生不满’,我笃定他铁了心要取我性命,不让我朝下混了!”
毒魄接口道:
“如此说来,你已不能再口‘鬼王旗’?”
低喟一声。
方久寿道:
“我不曾活腻味,怎敢再回去?我可以打包票,只要我前脚踏进去,后脚就有人拎我的脑袋,一时半刻都不会耽搁!”
望着毒魄。
南宫羽道:
“方久寿的问题往后再说,这里乃属是非之地,我看,我们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毒魄对方久寿道:
“怎么样,就暂且跟我们盘桓两天吧。”
从地下站起,方久寿先检回家伙,才有气无力的道:
“也好,跟着二位,我心里也塌实点……”
于是,三个人匆匆越野而去,对满地遗尸,没有人再回顾一眼。
日正当中。
日光照在这里,却竟出奇的阴冷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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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第十八章:细论鬼王旗
第十八章:细论鬼王旗
这座小镇很清静,镇里唯一的这家小客栈也很清静,小镇叫做“八槐厝”,距离“抱固岭”“鬼王旗”的老巢相当近,大约只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毒魄不愿意离开“抱固岭”大远,他准备随时随地对“鬼王旗”相机下手,隔远了欠方便。
三个人订的是三间上房,现在,三个人却都聚在南宫羽的房间里,天色业已黑下来,正是进晚膳、喝两杯的辰光。
房间的红漆木桌上,早摆妥四碟冷盘、两个热炒,酒当然是少不了的,八只锡壶在没有人坐的那一边排成两行,三个人各占一方,南宫羽忝为主人,略挽衣袖,逐一为毒魄及方久寿斟酒,模样倒像在自己家里。
干下头一杯,方久寿抹去唇角酒渍,顺着舌头,颇生感叹的道:
“操他个娘,好久不曾这么安稳的喝上一杯了,人在‘豹房’的时候,谁也保不准会在哪天出岔子,只要上头谕令一下,马上就得当差值勤,而这一去口不回得来,仅有老天爷知道,吃这碗饭,真个是提着脑袋玩命啊……”
南宫羽又替方久寿添上酒,笑着道:
“你也别把你这份差事说得如此不堪,‘鬼王旗’所属的‘豹房’,传闻中乃是个非常厉害歹毒的组合,他们在外面行事,仍然以操胜算的比例较多。”
哼了哼、方久寿带几分鄙夷的道:
“不是我自己朝自己脸上抹灰,按照他们的行事准则,当然会有较大胜算--先是卧底踩探,把目标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楚,再就抽冷子下辣手,为达目的,方式皆可不论,或者买通对方身边的人施行暗杀,或者在酒食中下毒,有时以色相诱,有时味之以情,再不然,便索性多吃少、众凌寡,一窝子上,像这么干,还有不占便宜的?而道上人口相传,未免将‘豹房’高估了!”
毒魄啜一口酒,道:
“不容否认,‘豹房’也替‘鬼王旗’创下了不少实绩,帮助打响了‘鬼王旗’的字号,我虽然没有高估他们,却亦从来不曾低估,这一伙人,有他们的长处!”
方久寿咧咧嘴。
道:
“毒老兄,除了施毒谋、吃烂饭,‘豹房’的人有他娘什么长处?碰上那二三流的货,固然能以手到擒来,自诩一番,如果真正遇到硬把子--比如你,不就即时丢人显眼,鸡飞狗跳啦?”
南宫羽笑道:
“这一遭你们‘豹房’可是大伤元气了,据我所知,‘豺房’所瞩,连你们头儿算上,一共是十二员,如今去掉阎四姑、阮无影、余良、裴占九、庄烈五员,再加上挂彩的崔秀、脱帮的你,一下子就少了七名,十二名去六,还得五人,商鳌只怕有得头痛喽。”
方久寿不但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的伤感神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何止是头痛?我们头儿这次园去,包管要吃不了、兜着走,嘿嘿,大旗主岂是好说话的?别看头儿在旗主面前算红人,捅下这大的漏子,照样得受惩处,挨编排,往下去,有得瞧的了!”
南宫羽面向毒魄。
道:
“‘豹房’那一干牛鬼蛇神,总算在你手里栽了大筋斗,毒魄,还是你行!”
摇摇头。
毒魄道:
“便宜不是白捡的,我也付出了相当代价,拿血肉去换血肉……”
南宫羽端详着毒魄的气色。
关切的道:
“说到拿血肉换血肉,毒魄,你背脊上的伤,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毒魄被火的自行削去的伤处与先前的银环割伤,早在脱离现场之后便经南宫羽清洗上药并妥为包扎,过了这阵子,他觉得好多了,痛楚只是隐约的,唯一的不便,乃在伸胳膊抬腿的当口,略欠利落而已。
微微活动了一下双肩,他道:
“还算好,至少没有当时那么痛了,南宫,你的医术乏善可陈,用的药材却是上佳!”
南宫羽啼笑皆非的道:
“我操,你这叫是褒是贬?好的歹的全让你说了。”
方久寿一边迎奉的道:
“南官者兄,毒老兄当然是在夸你,这为医的么,主要得投药对路,才算良医,毒老兄的伤处如今疼痛减轻,正是大有起色,可见甫宫老兄的歧黄之术,业已达登堂入室之境了……”
双手举杯。
南宫羽开心的道:
“好说好说,不敢不敢,来来来,方久寿,且容我俩浮一大白!”
方久寿干过杯,还照了照杯底。
笑道:
“打南宫老兄从那山丘顶本飞身而下,像煞大鹏展翅,来自九天,乖乖,真正勇武神威,声势不凡,兄弟我一见,立时就心折啦!”
南宫羽受用不已的大笑道:
“承蒙谬誉,愧不敢当,却之不恭,受之汗颜,朋友有难嘛,总得共同承担,再说,风头也不能叫他一个人抢了去呀……”
讲到这里,他又脸色一沉,冲着毒魄道:
“姓毒的,这档子事,我提起来就有气,你倒是说说看,你存的是什么心?!”
毒魄不解的问:
“你指的是哪一桩事?”
一口灌下杯中酒。
南宫羽悻悻的道:
“我问你,在和‘豹房’的人对阵之前,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回思了须臾。
毒魄道:
“不是说好我先上场,你埋伏接应么?而且听我的暗号采取行动……”
冷笑一声。
南宫羽道:
“亏你还记得,问题是,你几曾给我打过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