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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秋实岁月长》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赤佬润泽

作者:尘栖 字数:2571 书籍:春华秋实岁月长

  虞清晚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

  唇瓣还在一阵阵发着麻,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车已经停了下来,虞清晚这才发现,他们不知怎么来了机场。

  司机打开车门,机场贵宾通道入口,几个身穿西装的年轻助理已然等在那里。

  见到虞清晚坐在车里,助理们顿时齐刷刷地低下头,恭敬开口。

  “太太好!”

  刚刚耳根的热意还没散,虞清晚又被这一声叫得面红耳赤。

  明明结婚前说好的不让其他人知道,她怎么觉得他已经搞得人尽皆知了。

  反观贺晟依旧神色自若,旁若无人一般地轻捏了一下她的指腹,低声说:“今晚要出差,临时去燕城处理一些公事,后天才能回来。”

  男人的指节白皙修长,指腹粗粝温热,刚刚碾磨过她唇瓣的触感残存着。

  听见他说要出差,不知怎的,虞清晚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只能努力忽略掉。

  “嗯。”

  虞清晚轻轻应了声,抬起眸望着他:“那你注意安全。”

  她的脸颊还染着绯红,往常淡粉的唇瓣此刻看着格外殷红,诱人采撷的模样。

  想起刚刚柔嫩馨香的触感,贺晟喉结微动,碍于旁边有人,只能克制住那阵冲动。

  “乖乖在家等我。”

  “嗯。”

  贺晟抬脚转身离开,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上,他衬衫的袖口不知道什么解开来,白衬衫勾勒出他优越的肩颈线,双腿笔直修长,在一众背影中显得格外注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身上的戾气比刚两人重逢时少了不少,至少此刻看起来是这样的。

  虞清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停下,又转身朝她快步走过来。

  周围所有人全部齐刷刷地背过身去,非常识趣地避开不看。

  虞清晚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他的掌心捧起,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红着脸愣怔片刻,随即对上贺晟严肃的脸色。

  他绷着脸,语气极为认真:“不许跟别的男人跑了。”

  “.......”

  虞清晚没忍住,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这男人,幼稚死了。

  -

  贺晟出差的第二天,周末开始了。

  清晨,外面的天气阴雨绵绵,空气突然降温到了零下几度,临城的湖面都隐隐有了结冰的预兆。

  虞清晚早上起床时,就觉得今天头晕异常,进了卫生间里,她才发现自己的例假竟然提前了几天。

  她本身就是血液方面的疾病,每次来例假时,身体都会比平常还要不适,除了小腹传来一阵阵撕扯的酸痛,人也会更加头晕无力。

  可她今天还要去剧组给尹茜上课,第二堂课就缺席,还不知道会被尹茜怎么发难。

  虞清晚不想这么快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她咬了咬牙,还是裹上了衣柜里最后的大衣,坚持出了门。

  让司机送自己到距离片场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虞清晚便下了车,自己慢慢走过去。

  等到了剧组,她的手指冻得都有些发麻。

  进了尹茜的单人休息室里,虞清晚忍着那阵麻木感,把带来的颜料倒进画盘里。

  原本约定好的是点开始,一直到点刻,尹茜才拿着杯热咖啡姗姗来迟,明星架子十足。

  她一看颜料都已经摆好了,连句解释道歉也没有,直接就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尹茜的脾气实在是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虞清晚的错觉,总觉得尹茜看她的眼神比上次来更有敌意。

  虞清晚也懒得理会尹茜,她只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

  休息室里只放置着一块白板,虞清晚站在白板前,先给她继续讲解构图和色彩的基本知识。

  她站了一会儿,小腹忽然又是一阵剧烈撕扯的疼痛,细眉紧紧拧起,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只能微微喘气,调整着呼吸缓解疼痛。

  终于熬到快下课,虞清晚刚走回到尹茜身边,就看见她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把刚刚的颜料盒掀翻。

  “啪——”

  虞清晚闪躲不及,被红色颜料溅到身上。

  这时,尹茜红唇一扬,毫无歉意地开口:“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做的美甲,一下子没拿住。”

  虞清晚今天穿的是白色的羊绒大衣,此刻已经被溅上了红色的颜料,星星点点,十分显眼。

  这件大衣算是废掉了。

  明知道尹茜是故意的,她今天也没有心力再跟她计较,只淡声说了句:“没关系,下次小心就好。”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她半点情绪都没激起,尹茜顿时更气不打一出来。

  虞清晚简单迅速地收拾好,也不再浪费时间,离开休息室。

  刚走出门,一阵头晕目眩感便袭来,还好附近有人及时扶住她。

  是剧组的一个化妆老师,看着虞清晚苍白如纸的脸色,她担忧问询:“小虞,你今天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虞清晚站在原地缓了缓,那阵晕眩感总算缓过去一些。

  她轻声道谢:“我没事,谢谢。”

  见她的衣服脏了,化妆老师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又压低声音跟她说:“既然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去吧,省得一会儿尹茜又找机会刁难你。”

  “要不要我把我的外套先借你一件?”

  虞清晚心里一暖,冲她感激地笑了下:“不用了,谢谢。”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衣服脏了就脏了,只是显得有些狼狈而已,便婉拒了。

  出了剧组,虞清晚没急着回清湖雅苑,而是先打车去了一趟容家老宅。

  昨天管家打电话给她,说是收拾画室时发现她落下了一本素描本,问要不要给她送过去。

  虞清晚想了想,还是不想麻烦别人,便打算自己回去取一下。

  明明只搬出去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却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拿到东西,她便毫无留恋地准备离开。

  刚出了老宅门口,就听见一道熟悉尖锐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虞清晚,你可总算敢回来了!”

  虞清晚抬起头,便看见许久没见的容诗雅正等在门口。容诗雅一见到她出来,立刻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俏丽的脸蛋扭曲又憔悴,满脸都是怒意。

  “你还有脸回老宅!”

  虞清晚措不及防,被她一把扯掉手里的伞。

  冰凉的雨水飞溅到她的脸上,打湿脸侧的发丝黏在脸上,一时间狼狈至极。

  想到自己父亲这些天因为私闯容家抢公章的事被关在警察局里,容诗雅就又急又气。容震和容旭私自挪用公款的事情也败露了,会被怎么判刑还不知道,之前拿走的钱都被银行冻结了。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把容家发生的这一切全都推到虞清晚身上。

  没想到虞清晚已经搬出了老宅,她不知道上哪里找,只能时不时来老宅门口蹲守,今天才终于让她等到了。

  容诗雅忿忿地瞪着她:“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贺晟养的见不得光的情人,金丝雀而已,你还真觉得自己能上位了?”

  “虞清晚,你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吧,别找了,说不准早就被你克死了。像你这种晦气的,大伯都能被你克死。”

  刺耳的辱骂一句接着一句,听到亲生父母四个字,虞清晚的脸色也比刚刚更白。

  她的指尖攥紧伞柄,呼吸微微发着抖,头晕得更厉害。

  无意和容诗雅继续纠缠下去,她抬脚便要绕开。

  容诗雅这时又讥讽开口:“听说你还在想着找沈知瑾啊?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人影,她怕是不知道早就已经死在哪了....”

  听见沈知瑾的名字,虞清晚脚步一僵。

  她想也没想地转过头,温和目光忽而变得凛然,冷声打断容诗雅的话。

  “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不会跑到这里叫嚣。你既然说了,我是贺晟的情人,就不怕我去吹枕边风,让你父亲坐牢坐得更久吗?”

  难得见到她这么疾言厉色的模样,话音一落,容诗雅的脸色瞬间僵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

  “你...”

  见她终于不再纠缠,虞清晚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离开老宅。

  外面的雨短暂停了下来,耳边也终于清净了。

  她走到路边,刚想要挥手拦车,就听见身后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在叫她。

  “清晚...”

  那道声线熟悉又陌生,虞清晚愣怔地抬起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

  等看清面前女人的面容,她骤然怔住。

  -

  虞清晚带着孟秀莹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坐下。

  大概是过了太多年没见,那年在福利院领养她时,孟秀莹还只是十几岁的年纪,不过几年时间没见,她却已经沧桑得有些看不出从前婉约秀丽的模样,眼尾布着几道明显的纹路,显得疲惫不堪。

  餐桌前,孟秀莹率先开口问侍者:“你们店里有猪肝之类的菜吗,红枣银耳羹也要一份。”

  听她点的都是补血类的食物,虞清晚动作一顿,她微微垂眸,心里泛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点好了菜,侍者关上包厢的门离开,房间里便只剩她们两人。

  孟秀莹一边打量着她的脸,眼眶一下含起了热泪。她慌忙抬手去抹眼眶的湿润,“清晚,这么多年没见,你长大了,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瘦。”

  多年未见,那点淡薄的养父母情谊,虞清晚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感觉。

  但他们曾经将她从福利院里带出来的那点恩情,她是记得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唯一勉强能称得上是亲人的,大概也就是当时从福利院里收养她的孟秀莹夫妇了吧。

  这时,孟秀莹注意到她身上的狼狈,关心道:“你的衣服是怎么弄的?怎么脏了?”

  看着她这么热泪盈眶的关切模样,虞清晚也心软了几分,将自己手边的餐巾纸递过去,轻声说:“没事,不小心弄得而已。先擦擦吧。”

  孟秀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放下之后,又握住虞清晚的手,哽咽地说:“清晚,当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临西的。都是我们的错。”

  女人的掌心覆着层薄茧,温热的感觉一点点渡过来,让虞清晚生出刹那间的恍惚。

  “那年实在是你林伯伯他得和朋友去外面做生意,生意刚起步,你生着病,在外面和我们一起颠沛流离的,对你身子也不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肯定也不会舍得把你一个人扔下的。”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虞清晚忽而微微有些动容。

  她忍不住去想,或许,或许当年孟秀莹夫妇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将她丢下。

  她也不是容诗雅说的那样晦气。

  还是有人会关心她的。

  很快,侍者敲开门上菜,虞清晚回过神,对她说:“先吃饭吧。”

  整顿饭下来,孟秀莹自己没动几口筷子,反而一直往虞清晚的盘子里加菜,谈起以前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感慨又怀念。

  “清晚,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画画,当时你林伯伯说送你去绘画班,你还没答应,怕浪费钱。你从小就懂事,难怪容家也会收养你。我就知道,以你招人喜欢的性子,肯定会被好好照顾着....”

  一边说着,虞清晚看着孟秀莹把一只剥好的螃蟹腿放到她碗里,眼眸里刚刚燃起的光亮也暗淡下来,握着筷子的指节收紧。

  说了那么多,却不记得她对螃蟹过敏。

  一顿饭吃好,虞清晚结了帐,发现孟秀莹还在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她便主动开口问:“还有什么事吗?”

  孟秀莹支支吾吾的,看向她的目光欲言又止。

  终于,孟秀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清晚,就是...你林伯伯他,最近生意失败了,公司欠了不少钱,我们听说容老爷子去世,你拿到了不少遗产,能不能帮帮我们.....”

  虞清晚呼吸一听。

  瞬间,刚刚掌心残余的温暖仿佛只是错觉,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

  心里泛起的冰凉远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冷。

  果然啊,还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

  孟秀莹费劲力气地找到她,哪里是为了弥补当年的出走,只是因为她现在忽然有了可以被利用的地方而已。

  这个世界上的人永远都那么现实。

  权衡利弊,再把没有价值的东西抛弃。

  刚刚那些眼泪和关心,都是为了现在开口朝她要钱而已。

  是她太傻了,还会天真地以为,还会有人无条件地待她好。

  虞清晚忽然有些想笑,扯了扯唇,却怎么也露不出一个笑容。

  多可笑啊。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里,静默半晌,孟秀莹忐忑又紧张地观察着虞清晚的反应。

  终于,看见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虞清晚将卡放在桌面上,神色平静地开口:“这张卡里面有一些钱,你拿着吧,就当是那几年里,你和林伯伯收养我几年,花掉的那些钱,我都还给你。密码是我的生日。”

  她顿了顿,“照顾好身体,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等等..清晚....”

  虞清晚脚步停下,心里不受控制地升起一丝期待。

  孟秀莹小心翼翼地在背后出声:“你..你的生日是.....”

  终于,虞清晚自嘲地弯了弯唇,笑自己刚刚不该有的期待。

  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月四号。”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离开。

  -

  出了餐厅,外面的雨好像下得比来时更大了,天空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瓢泼大雨一股脑地倾泻下来。

  虞清晚打车回了家里,她没胃口吃晚饭,浑身上下冷得厉害,像是被在冰水里浸泡过一样。

  喝过晚上的药,她便上了楼,换下了那身被弄脏的大衣,躺回床上。

  虞清晚紧紧裹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耳边响起的却还是孟秀莹和容诗雅的话。

  “虞清晚,你就是晦气。”

  “清晚,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钱....”

  “你的亲生父母说不定已经被你克死了....”

  ......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她从出生时,就已经被人抛弃了。

  虞清晚以为,她早就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事实。

  可今天见到孟秀莹时,她发现,她原来还是在乎的。

  渴望有人真心在意她,渴望亲情,而不是将她当作累赘,随随便便就可以扔掉,再捡回来利用。

  她是人,而不是生来残缺的物品。

  无数道声音混乱地纠缠在脑海里,好像怎么也不愿意放过她。腹部一阵阵的绞痛袭来,虞清晚的唇几乎被咬得泛白,额头冷汗涔涔,眼前的视野模糊得厉害。

  外面的雷声轰轰作响,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脑子里的念头浑浑噩噩。

  好想他。

  好想给他打电话。

  指尖停在拨号的界面上,她的动作却还是停住了。

  贺晟现在在出差,万一他在工作,又或是很忙,打扰了他怎么办。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小毛病,就纵容自己耽误他的工作。

  虞清晚其实很害怕,怕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也怕惹人厌烦。

  片刻,她还是熄灭了手机屏幕,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眼泪忽然一发不可收拾。

  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

  与此同时,燕城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与燕城一家药品公司的合同签约流程刚刚结束,合作方一行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

  岑锐推开门,就看见落地窗边站着那道挺拔利落的身影。

  “老板,凌成的那批原料,霍家现在还在不停加价,我们还要继续跟吗?”

  贺晟垂眸看着脚下的城市,侧脸线条深邃凌厉。

  他毫不犹豫:“跟。翻五倍加。”

  岑锐心里微微一惊,随即恢复如常:“好的。还有就是贺珏少爷那边,最近也在有意接触意大利那家知名酒商,应该是想要抢在咱们之前把贸易合同签下来。”

  闻言,贺晟轻笑一声,语调云淡风轻:“让他去,安排人继续盯住他的货。”

  “明天下午之前,我不想看到一艘船驶出燕城港口。”

  “是。”

  汇报完工作,岑锐又小心开口:“老板,佣人说太太下午回家时脸色不太好,也没用晚饭,就直接上楼休息了。”

  话落,男人的眸色顿了下,蹙紧眉。

  “没用晚饭?”

  “是。现在好像已经睡着了。”

  贺晟望着窗外的雨景,不知怎么,心口有些沉闷发慌。

  临城下了大雨。

  这么大的雨,雷声想必也小不了。

  她一直害怕太大的雷声,不知道现在还怕不怕。

  他沉吟片刻,还是低声开口:“安排一下私人飞机。”

  闻言,岑锐愣住,看了看窗外,震惊道:“您要现在就回去?”

  外面的天气恐怕晚上还会越来越恶劣,这样的天气起飞,危险系数直线升高,实在危险。

  岑锐想要开口试图劝说,可抬眼看见贺晟不容置喙的神色,只好又立刻噤了声。

  狂风暴雨的天气算什么。

  就算是刀山火海,距离再远,谁又能阻拦他们贺老板回家见太太。

  -

  “轰隆隆——”

  又是一声几乎要将天空撕裂的雷声,一闪而过的闪电映照出床上虞清晚惨白的脸色。

  她睡熟了,手里紧紧攥着被子,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她又梦见了容钦华,梦见了曾经在容家的记忆。

  那几年在容家时,容钦华会让她去模仿记忆里沈知瑾的喜好和言行。

  她必须吃沈知瑾喜欢的东西,学会用钢琴弹那首沈知瑾喜欢的曲子。

  容钦华却怎么都觉得她们不像,他自我矛盾到了极致,只要发起疯来,就会把虞清晚关进别墅的那间地下室里。

  那里空无一物,连窗也没有,阴冷异常,却又好像总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每次暴雨天时,见不到一丝光亮,却能听见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

  光秃秃的黑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画上的女人美丽温婉,是年轻时的沈知瑾。

  眼前,容钦华的面容扭曲而疯狂,死死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几乎疯魔般地冲她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像沈知瑾那个贱人!”

  看着男人的手从阴影里越伸越近,虞清晚的手在颤抖,呼吸也在发抖。

  她一点点被逼退到了墙角,再也无处可躲。在容钦华靠过来的前一刻,她毫不犹豫地用手里藏好的玻璃碎片,狠狠割向自己。

  她很怕死,也不想死,可她绝不能以那么屈辱的方式死去,也绝不能屈服。

  满眼的红色,都是她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她好疼啊。

  耳边响彻的都是ICU病房里,各种检测仪发出的滴滴声,让人心悸,仿佛随时就可以将她吞噬。

  像是在噩梦里挣扎着,那只手死死拽住她的脚踝,好像要将她一起拖进深渊里去。

  就像是一场怎么都醒不来的噩梦,她不甘心沉沦在梦里,却也无力依靠自己解脱。

  谁能来救救她。

  冷汗浸湿了她的发丝,黏在脸颊两侧,虞清晚在噩梦里痛苦地拧紧眉头,唇里无意识地轻声呢喃,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贺晟...贺晟....”

  大概是潜意识里,她始终觉得,只有他会来救她。

  全世界所有的人里,唯独只有他,会不计利弊地选择她。

  意识恍惚间,虞清晚感觉到,有人在抱住了她。

  滚烫的温度一点点蔓延过来,熟悉的怀抱和体温紧紧包裹着她,试图驱散她身上刺骨的寒意,好像要把她抱进身体里。

  贺晟抬手,将她额边被汗打湿的碎发轻柔地拨到耳后,目光隐忍而心疼,手背的青筋快要凸起。

  他一遍遍不耐其烦地亲吻她的耳尖,试图把她从噩梦中叫起来。

  “我在,我在。”

  贺晟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做什么噩梦,只知道看见她紧皱着眉,痛苦不堪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剜去了一处,疼得他快要发疯。

  他努力克制着翻滚汹涌的情绪,低头去吻她被汗打湿的额发,嗓音低柔:“晚晚,醒过来。”

  一声又一声,遥远地从耳畔传过来。

  像是漆黑的梦境尽头,突然透出了一道光亮。

  没有其他的路,虞清晚只能凭借着本能,朝着那道微弱的光亮走。

  终于,她急促地喘息着,睁开沉重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

  腹部不再似入睡时那样绞痛,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虞清晚茫然地转头。

  看清眼前的人,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又回到了容家的那间地下室,而他的出现,只是一场梦。

  可是眼前人的温度,触感,都是那么真实。

  眼眶忽而又是一阵酸胀,虞清晚怔然轻喃出声:“贺晟.....”

  所有的疼痛和委屈忽然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泻了出来,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堵在喉咙处,酸涩至极,出口的声音也异常滞涩。

  “你怎么....”

  他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会现在回来。

  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她的眼尾泛着红,像兔子眼睛似的红,还沾染着未干的泪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愣怔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贺晟垂眸看着她,用指腹轻柔擦去她眼尾的泪水,唇角微扬。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才慢声问:“你刚刚不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话落,虞清晚猛然怔了下,她抬睫,却蓦地撞进贺晟幽暗的视线里。

  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混杂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莫名缱绻。

  他语气笃定:“贺太太,你想见我。”

  像是被什么情绪骤然塞满胸口,心跳忽而变得密集嘹亮,甚至让她快要听不见窗外的雨声。

  她需要他,所以他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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