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 封舒文只能呆卧室。
他总不能也进去看书。
怎么解释?说他这个当哥的醉心课本、痴迷学习?
为了不暴露,封舒文只能把书房留给那俩,自己在卧室的书桌上自习。
他一个人, 没封锐看着, 明显效率不高, 没一会儿, 他就开始撑着脸转着笔, 脑子里天马行空, 想他哥怎么把霍凌然带回了,这样多不方便。
期中考?
哦对,确实快期中考了。
可能他哥不想跟他一样也考个倒数第一,才把霍凌然这个学霸带回来用用的。
临时抱佛脚啊这是。
有用吗?就他哥那多少年没读过书的底子……
书房, 霍凌然在给封锐画侧重点、猜题。
他甚至预估了这次几门主课可能会有的重点考察方向,又大致给封锐分析了他现在的知识薄弱点。
封锐一次都没打断, 认真地听着。
只有两人的书房灌满了专注, 难得的, 吊在桌角的鸡毛掸子无声孤单地呆着, 没它的用处。
封锐在家自习了这么多天, 第一次无阻碍地一路看书看下去, 旁边还有个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会的学霸。
两个多小时, 无比畅快。
都没工夫去管隔壁自己呆着的那位弟弟。
快结束的时候, 封锐抬眼看了看对面。
挺奇妙的, 以前都是他帮他们祖孙,如今换成霍凌然帮他了。
“第一次来,要不要带你转转?”
结束后,封锐提议带霍凌然新家看看——以前的老房子,霍凌然去过, 新家最近两个月刚搬,霍凌然这还是第一次来。
但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大、空,房间反而不多。
霍凌然注意到这边新家总弄只装了两个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兄弟俩各住一间,除此之外,连个客房都没有。
用假封锐、真封舒文的话:要那么多房间做什么,又没人来家里过夜。
这话刚说完,窗外狂风暴雨,雨点打在大平层那一整面落地玻璃上,声响大得惊人。
封锐朝窗外看了眼,原本想说叫个车,结果叫车软件上下单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单。
时间太晚,霍凌然已经在换鞋了,说没关系,他地铁回去,反正带了伞,顶雨走到地铁口也没多远。
封舒文想都不想:“你家离地铁口不近吧?”
脱口而出:“留下不就行了。”
这个提议一落地,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三秒。
这三秒里——
封舒文:卧槽,我在说什么?我留他干嘛?
封锐:也行,就是家里没第三张床,得挤挤。
霍凌然:!!!
三秒后,一个现实问题摆在三人眼前:三个人,两张床,怎么睡。
封舒文和封锐就这个问题,闪进书房,进行了一番快速探讨。
封舒文:“我跟你,他一个人睡。”
封锐一听要跟封舒文睡,眼皮子就开始跳,饶了他吧,他本来睡眠就浅,夜里也容易醒,就封舒文那睡觉的动静,又准备让他熬一晚?
封锐没废话:“我不跟你一张床。要么霍凌然跟你睡主卧,要么他来次卧跟我睡。”
封舒文原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就他和霍凌然那关系,让他们一张床,还不如直接睡地板,忽然一顿,瞪眼看封锐:“你不要跟我睡,跟霍凌然就行?”
封锐反问:“霍凌然睡觉磨牙?打呼噜?踢被子?还是蹬腿?”
“……”封舒文想了想,“那还是你们一起睡吧。”
说完想了想,又一脸不忍直视:“一想到我纯洁的□□要和我不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
封锐拿起那根半个晚上都没碰过的鸡毛掸。
当夜,次卧、主卧的门各自关上,一米八的大床上,洗漱完的封锐和霍凌然各躺一边。
封锐有点困,一沾床就闭上了眼睛,意识很快迷糊,感觉到床的另外一边有人动了动,他沉着声音问:“关灯?”
霍凌然:“我来吧。”
很快,灯熄了。
封锐活了小半辈子,除了很小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临睡前有其他人帮他关灯。
这经历对他太陌生了,随着一声“啪”的开关掀合声,他陡然清醒了很多。
人一清醒,睁开眼睛,又是在静谧的黑暗中,五感跟着被放大。
他闻到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有他自己身上的,也有这个卧室里另外一个人身上的。
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的这张床是被两人躺着的,因为他单独睡了这么多年,知道一张大床一个人躺,身下是什么感觉。
侧头,黑暗中看到了身旁男生的身影轮廓。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之后,和以前很不一样。
床的另外一边,另外那张枕头上,霍凌然转过头。
太暗了,他们的视线无法对距,谁也看不到谁的眼睛,只知道对方都在看自己。
霍凌然转身侧躺,面朝着封锐,说了句:“睡吧。”
封锐便在这说不出的陌生感受和这声又浅又轻的“睡吧”里,沉入了梦乡。
意识失落的前一刻,他想:难怪这么多年,周雁一直致力于给他找个伴儿。
两个人、身边多一个人的感觉,尤其是在深夜里,确实很不一样。
哪怕只是像霍凌然这样留宿一晚、睡在一起,都让他觉得身心在静夜中是有所依靠的。
不是那么孤独的。
甚至让他觉得安心。
封锐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清楚,这份安心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一直喜欢、信任霍凌然,觉得他靠谱。
换别人,比如封舒文这种,想安心也安心不了。
果然,半个小时候后,封锐正熟睡着,忽然被隔壁主卧一声刺耳的“咚”吵醒。
他本来睡眠就浅,又有以前带弟弟时养成的习惯,封舒文那边一有动静他就立刻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就要掀被子下床。
可这次没等他动,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身上拍了拍,说了句“我去看看”,人便率先下床了。
连灯都没开,走路也几乎没动静,拉开门就很快掩上,将封锐还未彻底消散的睡意温和地保留下。
封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真的睡了回去。
没一会儿,霍凌然回来了。
封锐惺忪睁眼,抬了抬脖子,霍凌然悄无声息地回到床上,声音很轻:“没事,他碰倒东西了。”说着又伸手,在封锐身上拍了下,“睡吧。”
封锐“嗯”了声,很快睡着。
这一觉,睡得无比沉,又沉又香,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封锐没像往常那样按时掐点醒过来。
等醒过来,已经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
他看看时间,坐起来,见身边没人,还想说怎么没人叫他。
走出去一看,愣住了。
餐厅桌上有早餐,霍凌然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前,正把一只煎锅摆进洗碗机里。
感觉到有人出来,转身扭头:“醒了。”
封锐有点反应不过来:“嗯。”
封舒文穿着睡衣、一头乱毛地走出来,也没反应过来:“?”
等兄弟俩并排坐到餐桌前吃了几口早饭、喝了几口奶,终于彻底清醒了。
封舒文:霍凌然竟然早起给他们做早饭?!
封锐:厨艺这么好。
同时抬眼,看见衣袖挽在小臂上的霍凌然端着一盘子鸡蛋饼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别说封锐,哪怕是有个人情绪的封舒文都承认,霍凌然真的是个很稳重的人。
——昨天晚上,他洗完澡滑了一跤,人撞在柜子上,带倒了一个花瓶,动静闹得有点大,是霍凌然敲门进来查看的。
换封锐,进门前就得蹙眉,关心归关心,语气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霍凌然全程都很淡定,淡定地走进,淡定地扫了眼现场,淡定地把人扶起来,还把摔碎的大块瓷片给捡了起来,丢进垃圾桶。
封舒文当时还想顶着他哥的壳子摆摆谱,比如说句“放着吧,你明天还上学,早点去睡”这种,结果被霍凌然抢先了。
他对他说:“没摔到就行,早点睡,晚上光线不够,碎瓷片明天清。”
这会儿又坐在这里吃霍凌然做好的早饭。
封舒文:em……就像多了个家长。
封锐也在琢磨,是霍凌然太稳重太懂事太会做事了?
他怎么觉得一个晚上过去,家里多了股烟火气?
而这股子烟火气让他觉得身心松散,就跟家里多了一个顶梁柱,他撑不住没关系,不但没关系,另外那个顶梁柱还能让他也跟着靠一靠似的。
这样奇妙又陌生的感觉,让封锐觉得惊讶。
惊讶得上学前,封舒文钻进次卧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他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直到封舒文用阴恻恻地声音问他:“你们睡过一觉,他就这么反客为主了?”
封锐缓缓侧头。
封舒文一脸严肃:“昨天晚上我在隔壁,你们一起,是不是发生了什……”
封锐一巴掌推上封舒文的下巴,让他好好闭上嘴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会不会说话。
封舒文差点咬到舌头,终于好好说话了:“啧,霍凌然这人吧,好像还成。”
封锐看看封舒文。
封舒文回视封锐:“他刚刚进主卧,把摔花瓶那块给扫了,还拖了一下。”
封舒文抬手挠挠头:“看着就,还可以吧。”
封锐心道还真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会前脚讨厌后脚忽然又不讨厌了。
封舒文犹豫了一下,说:“他现在还真不讨厌我了?”都能跟着‘封舒文’回家帮辅导功课了?
封舒文进一步态度改观,同时站在为他哥考虑的立场上:“我要不也送他双鞋?”好歹帮辅导功课了。
说完自己改口,“算了,不送,我心疼鞋。”
封锐不心疼鞋,去学校的路上,他一路都在心疼他自己。
真的是单太久了?
霍凌然不过留宿一晚、帮去隔壁看了看、早上起来主动做了顿早饭,他有必要觉得身边多个人的感觉还挺好?
那是霍凌然,又不是他对象。
等到了学校——
封锐:多个人的感觉是挺好的。
因为感受实在太好,等这天在学校,封锐的目光好几次不自觉地往霍凌然那边溜了过去。
溜着溜着,他脑海里升腾起一个非常诡异的念头:
如果他的对象是霍凌然……
封锐:“!!!!!”
打住!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