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也开了车来。
加上雁决开来的那辆。
一家五口人,两辆车。
雁家基因好,一个个身高腿长的,后排坐三个人就有些憋屈了。
"小桃子坐我车吧,我开车稳。"老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不同意。”雁决说, "如果你已经忘记了第一次和你的孙子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生死竞速是什么时候的话,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老爷子面露愧色,摸了摸胡茬子,略微心虚地说, "你这孩子,好的不提提坏的!"
“而且,要不是我出来飙车……不,要不是我出来跑出租,根本就遇不上小桃子,你现在老婆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我也很谢谢你。”雁决这么块木头,难得有牙尖嘴利的时候,他想起当时的场景,板着一脸,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反讽,"多亏了你,否则我在他怀孕之前就找到他了。"
老爷子被堵得没话说了。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陶与尧赶紧出来打圆场,“咱们这么一直站在路边,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呀?我好困!"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行行行。”一涉及到陶与尧,老爷子就会立刻退让,“那你们小夫夫坐一辆,你俩跟我坐一辆。"
雁母望着已经上了副驾驶准备关门的陶与尧,"可是……"
他们两口子都还没从公司退休,平时的工作很繁忙,极难抽出时间陪伴孩子,好在雁决很令他们省心,从小自己管自己。
两口子也习惯了儿子懂事,现在轮到比雁决小六岁的陶与尧身上,如何也做不到了。一是有意要把没给雁决的,在陶与尧身上弥补回来。
二则是,陶与尧这小孩是真的太讨人喜欢,缝着长辈就弯着一双月牙眼,叫人叫得很甜,性格也大大方方不扭捏,不卑不亢。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疼爱。
雁父更是,他觉得自己亏欠儿子的太多。
可时间不等人,总悄悄摸摸过得飞快,现在雁决已经长成大人了,已经不需要那些腻腻歪歪的关爱了。
现在看着活蹦乱跳的陶与尧,他总忍不住在心里反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爱的缺失,以及……那件他没有办法说出口的事,现在的雁决会不会没有什么所谓的肢体接触障碍?会不会像现在的陶与尧一样活泼快乐?
可惜,他心里很清楚,在一个人身上缺失的东西,根本无法在另一个人身上弥补回来。
只是,他抱着一丝希望想:或许,陶与尧会是将雁决从他的孤岛上拉回来的关键。毕竟雁决从前失眠很严重,常常一整夜过去,能进入睡眠的时间就一两个小时。据李非所说,自和陶与尧结婚后,雁决的电话半夜都没人接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才会回电话。
想来是睡眠质量有所改善。
"可是什么可是,还怕我这个糟老头子打扰了你俩到二人世界?"老爷子这话一出,夫妻俩互相对望一眼,恍然大悟。
"行!”雁母忍痛割爱,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俩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注意看交通灯。"
车窗玻璃没有完全升起,隔音效果不佳,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入陶与尧耳朵里,他故意转身去扣安全带,假装没听见,却在身体回正的时候从脸红到脖子根。
“宝宝,你在害羞?”只有雁决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才会直接把这话问出来。陶与尧正色,一本正经说瞎话, "没有,今天三十多度呢,你车里的空调还没打起来。"
意思是:不是害羞,是热的!
雁决把手放到空调出风口,感受到明显的凉意,便紧紧蹙着眉头,担忧地说, "温度已经很低了,你还是很热吗?会不会是发烧了?"
“不会。”陶与尧掩饰性地用手扇了扇发红发烫的脸,非常固执地坚持, "就是热的。"
“可是现在这里的温度一点也不高,你体温这么高不正常。”雁决把手放到他额头,被他侧脸躲开了也不生气,手上按了倒档,准备调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地絮絮叨叨, "趁现在离医院还近,我们回去看看,你还怀着孕,发烧不是小事,万一夜里还不降……"
“是害羞是害羞!是害羞行了吧?!”陶与尧气狠狠地打断他,都要把自己鼓成一个球了。
哪有这样的啊?非得逼人承认吗?!
陶与尧很生气,别过头去看窗外,不肯理人了。雁决愣怔片刻,不可抑制的挑着嘴角笑起来。
他没谈过恋爱,以前念书的时候有很多不了解他性格的女生给他递过情书,无一不是在他拒绝之后伤心地跑远了。
相比不通人情的他,林昀的性格就好太多,谈过的恋爱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他总在谈及自己的对象时,微眯着眼睛,一脸沉迷地说, "他真的好可爱,睡午觉起来还有起床气,发火都发的莫名其妙,太可爱了,你懂那种感觉吗?"
雁决当然不懂。
如果是他,他只会觉得这种人无理取闹。
可当时当下,他看着陶与尧小倔驴一般的背影,还有那双红彤彤的耳朵,除了可爱两个字,再找不出其他的字眼来形容。
陶与尧的耳朵红了一路,一直到了家门口,温度才降下来一点。
那双耳朵一直在雁决分出来的余光里,如果不是在开车,应该会难以控制地靠过去,轻轻吻一下那双耳朵。
或者吻一下那双可爱耳朵的可爱主人。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下车。
如果老爷子的车在他后面到达的话,那么他完全有时间去做这件事情。泊车,解开安全扣,绕到副驾驶座外面,拉开车门。
还没等到陶与尧从车上下来,一到车灯便打了过来,接着是一阵略微刺耳的刹车声。老爷子那一辆已经有些年岁的宾利一个漂移,竟然停在宅子外头宽敞的院子里。
他打开车门,神采奕奕地举起一边手掌,跟孙子和孙媳妇打了个招呼, "哟,二位还蛮快的嘛。"
他那个漂移动作看得陶与尧一双眼睛直放亮光,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爷爷,您刚刚那个摆尾太帅了!"
“是吧!”知音难觅,老爷子难得遇到个跟自己兴趣相投的,一把抓住了陶与尧的手,兴冲冲地说, "等孩子出世,爷爷带你去参加拉力赛!"
“好的好的!”陶与尧点头如小鸡啄米,两只手也把老爷子的手握得很紧,显然是迫不及待的。
好吧,凡事宜早不宜迟,应该在等红灯的时候做这件事的,雁决遗憾地想。
br />说话间,宾利车后座门“咔哒”一声,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落在地面,雁母虚软地从车里下来,眼睛觑了觑执手情深的爷孙俩,捂着嘴巴快速跑到不远处的花池,弯腰吐了起来。
雁父在车里摸出瓶水,忙不迭追了过去。
一直到侍者慌忙出来迎接,将雁母扶到沙发上坐着,爷孙俩握着的手都没有松开。
“可算回来了,担心死了都快!”说话的厨师叔叔姓徐,来自著名的倒装句省份,自打接到小先生食物中毒进医院的消息,他一下午神思不属,在屋里踱来踱去,总算等到人回来了。
"小先生,有什么想吃的你就跟家里说,咱家里什么不能做,非得到外面去吃嘛?"
“知道错啦!”陶与尧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今天确实快被愧疚淹没了,便委委屈屈地说, “爸妈都已经批评过我了,受了一下午罪,好不容易回家来了,你还要批评我……"
“不是批评,我怎么会批评小先生。”厨师先生平时跟他关系再好,到底是受雇者,自不敢多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 "今晚的小甜汤还要喝吗?我现在去煮。"
“喝。”陶与尧抓住捧场时机, "徐叔叔,我最喜欢喝你煮的甜汤了!"
徐叔叔得了这句,心里有了慰藉,煮汤也煮得高高兴兴的。
“再煮点馄饨什么的吧。”陶与尧加了一句。
已是深夜,一家人除了雁决应该都吃过晚饭了,陶与尧猜测。馄饨上桌,陶与尧顺着大理石台面把碗推到雁决跟前。
"给我煮的?"雁决问。
“嗯。”陶与尧说这个字时语调是上扬的,带着独属于他的蓬勃朝气, “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雁决确实没吃,他收到陶与尧的信息时正在开会,手机振动时还以为是陶与尧的司机发来的报备短信,本打算置之不理,却又鬼使神差地将倒扣在会议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
继而匆忙中止会议,开车赶往医院。
他没有夜间进食的习惯,所以在陶与尧要汤时也没说话。没想到陶与尧要的馄饨竟是煮给他的。
“徐叔叔煮的蟹黄小馄饨也是我的最爱,尝尝?”陶与尧用小汤匙舀起
一个小馄饨,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才递到雁决嘴边。
雁决又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我过了七点……”就不吃东西。
雁决没说完,因为陶与尧的眼睛太漂亮了,眼睛里的期待也很抓人。他没办法忽视,也没办法拒绝这双眼睛。
“嗯?”陶与尧举着勺子问, “过了七点怎么?”“没什么。”雁决摇头,微微向前倾身,张嘴含住小汤匙,吃了一个小馄饨。
雁父雁母洗漱完,到餐厅里找儿媳妇,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双双止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喝完汤,雁决破天荒没有去书房处理公务,和陶与尧一前一后洗了澡,上床睡觉。说是睡觉,雁决一直睁着眼。
“在想什么?”陶与尧问。
“我应该在等红灯的时候亲一下你的耳朵。”雁决如实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陶与尧愣住,耳根子又慢慢烧红了,慢慢顾涌着缩进被子里,露着一双眼睛看雁决,声音含糊,“现在也不是不可以啊……”
雁决便凑过去,在两人呼吸相闻的时候,将一个吻落到陶与尧露在被子外的耳朵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