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失去两子之后, 张皇后便将胞弟唯一的女儿张柔嘉视作亲生,对她疼爱有加。
她的一举一动张皇后都会关注,如今听到她竟有自己都不认识的朋友, 心中便起了疑, 立刻吩咐身边的宫女多注意她的动向。
张柔嘉并不知道这些,宫宴那日, 陈霖淮的话对她打击很大,每每想到便觉得心痛不已。
她不明白, 陈霖淮为何会否认救过自己,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几日她留在宫中,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又跑去宫门外想找陈霖淮问个清楚。可惜的是,她连去了几次都未曾见到陈霖淮, 不免有些失望。
听到宫人的回禀, 张皇后若有所思, 便将张柔嘉唤到身边来。
“嘉儿,这几日在宫中住着可还舒心, 要不要姑母召些人来进宫来陪你?”
张柔嘉有些心不在焉:“不用了姑母,嘉儿一个人待着挺好的。”
“是吗?”张皇后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听闻你这几日总是往宫门外跑, 还以为你是在宫中待着无聊了呢?”
“没……没有……”
张柔嘉有些心虚, 她垂下头来, 面上浮现一抹红晕。
见她这副模样, 张皇后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不动声色道:“嘉儿长大了,有什么心事也不愿意和本宫说了。”
“不是的……”张柔嘉着急起来, “姑母, 我……我是不知该如何同姑母说……”
犹豫了片刻, 张柔嘉还是吞吞吐吐地问了出来:“若是,若是有个人明明奋不顾身地救了我,却不承认,甚至不愿意接受我的感谢,这是为何呀?”
“哦,还有这事,是何人如此不识抬举,嘉儿告诉本宫,本宫定会治他的罪为你出气!”
“不行,”张柔嘉急了,“姑母不可以治他的罪……”
“为何不可?”张皇后面上一冷,“你是皇上亲封的县君,是我们张家的嫡女,任何人都不可以让你受委屈。”
“姑母……”
张柔嘉愈加的委屈:“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回事,他,他不是……应该是他夫人的缘故。”
“什么?”张皇后大惊,“你是说他已经有家室了,到底是谁如此放肆?”
张皇后实在不敢相信,在她的眼皮底下,竟然有已经成亲的军中子弟敢来招惹自己的侄女。张柔嘉说的是救命之恩了,若是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柔嘉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竟敢隐瞒吗?
张皇后心中升起怒火:“你若是不说那人是谁,我便将你身边的丫鬟婆子问罪!”
“姑母,您为什么要治我身边人的罪,我说便是了。”
张柔嘉心中慌乱没有主意 ,也想找人倾诉一番,她知道姑母疼她,事事都为她打算,便也想让她做主,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与皇后听。就连那日在明蓁铺子里和明蓁起冲突之事也一并向皇后告状。
“陈将军年少有为,有着侠义心肠,可是他的夫人却是那般刻薄,心胸狭隘,实在是有损陈将军的英名。我料想当年陈将军会娶她说不准便是被胁迫的,毕竟她父亲曾是官员,回乡之后也定是会作威作福的。”
听到事情并不是自己猜想的那般,张皇后也放下心来。她倒是知道当初张柔嘉回京的路上遇险之事,只是不知张柔嘉竟在那时结识了武状元,如今皇上最是赏识之人。
她在心底盘算起来,武状元的出身还是有些低微了,更何况已经娶妻了。
再者说,她对侄女的亲事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即便是皇上不答应,她也要为了自己和胞弟博一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庶妹和庶弟将来压他们姐弟一头。
侄女被胞弟养得过于天真了些,想必是那日与危难之间遇到武状元被他的外表和英武所迷惑,才会动了心思。
张皇后并不怪自己的侄女,反倒觉得定是那武状元太过招摇之故。还有武状元的夫人,不过是个五品诰命便敢如此放肆,不识好歹。她敢欺负柔嘉也是对自己这个皇后不敬,哪日定要训诫她一番才是。
想到这些,张皇后便安抚了侄女几句。一边命宫人多寻些有趣之事分散张柔嘉的心思,一边往宫外给张德贤送信。
金吾卫负责皇宫东南门以及京师东城入夜后的巡防和警戒,责任重大。陈霖淮虽是镇抚,但每隔五日也会轮值带兵值守。
晨间,百官散朝离开皇宫,宫门附近安静下来,陈霖淮巡视过换班的兵士,便准备归家。
如今明蓁的月份大了,他心中总是放心不下。
宫墙外是不允许纵马的,陈霖淮牵着马信步前行,不过刚离了宫门不远,前方便有一行人护卫着一人向他走来。
那人坐在一辆特制的四轮车椅上,身材干瘦,面色惨白,远远望去如同鬼魅一般。
陈霖淮的脚步一顿,脸上也有了几分冷意。他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手中的佩剑被他死死握住。
身旁的白马轻踏在石板上,哒哒的马蹄声和咯吱的车轮声交汇到一起,陈霖淮也被这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张德贤的声音阴森狠戾:“你便是今科的武状元陈霖淮?”
陈霖淮和他的目光对视,眼中平静无澜。他轻拍了一下身侧的白马,根本不理会张德贤,只管前行。
“站住!”张德贤面上有了怒意。
“果真是狂妄至极,你可知老夫是谁?”
陈霖淮冷笑:“天下谁人不知,张德贤张大人因着双腿残疾,无法行走,得皇上应允可以坐着四轮车椅进入皇宫。”
“大胆……”
在张德贤身后负责推车椅的小厮忙出声呵斥陈霖淮,“你竟敢对张大人不敬?”
陈霖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本将可有说错?难道张大人腿部没有残疾?”
“你……”
小厮急的说不出话来,他心中忐忑难安,毕竟张德贤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腿伤,如今被陈霖淮说破,大人怕是要发火的。
果然,听到陈霖淮这般说,张德贤的脸色便黑了下来。
“无知小儿,你这是要找死……”
“哦?”陈霖淮反倒是笑了。
“早知张大人一手遮天,以往并未见识过。本将也是皇上亲封的五品武将,在御前当差,张大人想让本将死,竟这般容易吗?”
张德贤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眼中的狠辣若是被胆小之人看了,定会吓到,但陈霖淮丝毫不惧。
“张大人若无事,便让开些,我要回家了。”
“想走?”张德贤一挥手,他身后的护卫便又几人一拥而上,将陈霖淮围在中央。
“今日先给你些教训,你要记住,不该你招惹的人千万不要随便招惹。你这张脸太过招摇了,今日我便给你留个印记。”
护卫忽地一起出手攻向陈霖淮,这五六个人手底下还是有些真功夫的,出招狠辣,对准陈霖淮的脸便要打过来。
陈霖淮眼中闪过寒意,手下的僵绳松开,并不拔剑出来,只往身前一挡,便打到了几人的胳膊。同时他脚下的动作也未停,一个回旋扫荡,便让几人摔了个狗啃泥。
陈霖淮的脚步一点,纵身转了一圈,疾步奔向坐着车椅的张德贤。
张德贤变了脸色,他没料到陈霖淮这个武状元还真的有些功夫。只见陈霖淮手中的剑扬起,直直奔着他的面门而来。
自从上次遇刺,张德贤便很少出门,迫不得已时,身边也会带着一二十人的护卫。
此时,他身边的护卫便齐齐上前将他围在中间。
陈霖淮并没有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他也知道又这么多护卫在旁,不可能伤到张德贤。
剑在离着护卫的身子还有半尺的距离时,陈霖淮便收住了。他望着躲在人后的张德贤,眼神冰冷无比,就是这样一个无耻小人,竟然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张德贤的心头一跳,竟有了一丝慌乱,方才陈霖淮的神情让他倍觉熟悉。
无论是进攻时的敏捷身手,还是收剑时的镇定自若,都让他感受到了那深植在心底的畏惧。
他的脑中有一个模糊地身影和面前的陈霖淮相重合,让他倍觉威胁。
张德贤的面色越发的阴冷,心底的恐惧让他失了分寸,张德贤厉声命令身边的护卫。
“杀了他……”
护卫一愣,随即便应声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起来。
二十几人立刻将陈霖淮围住,手中的刀剑全都拔了出来,寒光森森,袭向陈霖淮。
陈霖淮没有想到张德贤在皇宫附近便真的敢动手杀人,虽然张家人多势众,但他也毫不畏惧,,若是一并将张德贤杀了,也能为父母报仇。
一时间,陈霖淮便和这些人缠在一起,刀剑声起,场面甚是艰险。陈霖淮腹背受敌,虽不曾败,但也丝毫不敢大意,打斗起来并不轻松。
刚刚将身前之人刺来的一剑打落,陈霖淮便转身攻向在背后袭击他之人。
他的耳边有铮鸣声响起,陈霖淮回头,便见一支羽箭刺中了在背后正欲砍向他的一名侍卫。
“住手……”
陈霖淮循声望过去,便见景王带着人赶来过来,刚刚那支箭便是他射出的。
“张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宫门前劫杀金吾卫镇抚?”
景王神色冰冷,挥手命人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对着张德贤更是毫不留情。
“张大人,你是想要造反吗?”
此时张德贤才终于冷静下来,见到景王出现,他颇有些意外。这位王爷自从回京可是一直静悄悄的,他盯了许久也不见他有动作,怎么此时会在宫门前出现,还救下陈霖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