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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的信仰》第二篇:诸事不顺

作者:陶然也 字数:14434 书籍:学术的信仰

  这天早上陆兮非被桓少君叫醒。陆兮非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懒散地说道:

  “几点了?”

  “老公对不起,已经7点了”

  “啊?7点了。你怎么现在才叫我?”陆兮非一看时间这么晚,赶紧起来穿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听桓少君自责。

  “我忙着早餐,忘记看时间。没想到就已经7点钟了。对不起,老公。”

  “你啊,总是稀里糊涂的。你不知道我每天什么时候该起床的吗?”。

  桓少君见陆兮非生气,更加自责,又觉得有些委屈。

  每天早上桓少君都要比陆兮非早起来一个小时。她早上5点半起床为陆兮非准备早餐。她知道陆兮非早上的时间特别赶,所以都会提前为他做好准备。陆兮非每天早上6点20起床,刷牙洗脸10分钟,6点30分吃早餐。因为担心陆兮非喝的热水、粥太烫,事先都会将开水、粥凉好,然后炒上一两个下粥的菜,陆兮非只需动筷子就可以。陆兮非有20分钟的时间吃早餐,6点52分准时出门赶巴士,巴士6点58分准时从小区门口出发送到地铁口。到地铁口的时间为7点20分,坐上地铁7:25分,到单位8点30整。

  他每天上班的时间都很准时,甚至觉得自己是时间的奴隶。他必须精确到分钟,而以上的时间安排,是他长期实践中摸索出最省时省力的安排。他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否则就会很匆忙。如果他错过早上6点58分的巴士,就要再等上半小时才能坐上下一趟巴士,也就意味着到单位要迟到半小时。在他们单位,迟到会被领导赵如兰狠狠训斥。

  赵如兰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他们学校的传奇人物。赵如兰是个女强人,既是单位研究所的所长,还是高校学院主任。目前已是三级教授,正在筹备参评“孔孟学者”。“孔孟学者”是国内最顶尖的学术头衔,代表了绝对的学术权威和地位,同时能获得一系列的荣誉和待遇,甚至享受与副国级同等政治待遇。作为五十出头的女人,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罕见。赵如兰具有极强的个人魅力,天生自带强大气场,只要站在她身边,会不自觉地感觉到一股无形压力。只要她在办公室时,整个所里就呈现一股诡异的气氛,走廊异常安静,能听见的只是大家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她的办公室总是门庭若市,门外排起长龙,每一个人都在等待向她汇报工作,他们神色非常紧张。她的办公室总能听见狮吼声,工作不力的,她才不管年龄不管身份,直接训斥一点不留情面。

  陆兮非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赵如兰向一个60岁的老教授咆哮时的情景,当时陆兮非被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大气不敢出。老教授气得面红耳赤,又觉理亏,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陆兮非的办公室紧挨着赵如兰办公室,经常能看见一些女同事红着眼睛从她办公室跑出来。这一切他早已司空见惯。

  陆兮非是少数几个不惧怕她的人。陆兮非一直认为,赵如兰就是一只纸老虎,她的咆哮只是一种管理手段,目的是给人造成压力,从而让下属迫于压力认真对待工作。陆兮非早就看穿她的把戏,觉得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因为他是聘用人员,不是正式人员,工作实在不舒心直接离职好了。但是,有时赵如兰让陆兮非汇报工作时,如果没有做好准备或者工作不到位的时候,还是同样紧张,毕竟赵如兰的气场在那,还是能够真切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心理压力。陆兮非有强烈的自尊心,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还总被人指着骂总归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对赵如兰依然小心翼翼。

  赵所长负责科研、教学、评价三项工作,其中她最重视的是科研工作,因为能从科研工作中获得她想要的名和利。其次是教学工作,在高校,教学工作是根本和底线,底线没有把住,便失去了在高校工作的意义。评价工作她付出的精力最少,因为她觉得这项工作比较常规化,没什么特别的挑战性,只需按照正常程序来,基本上不会出什么纰漏。但因为评价工作又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是一个对外的窗口,更是一个学术地位的体现,所以她不愿放手给其他人来管理。

  正是因为对这项工作的不重视,所以她才让陆兮非这个聘用人员来管理。赵所长平常的时间都是围绕科研、教学工作来展开,偶尔也会一早找陆兮非汇报工作。科研工作要考虑团队合作性,需要团队人员全部到齐才能安排工作。而这个时间,科研团队人员并不一定能准时到齐。评价工作比较简单,汇报时间很短,不会占用太多的科研和教学时间。因此,赵如兰经常喜欢一早找陆兮非。这也是陆兮非特别担心迟到的原因,尽管住的最远,但每天都严格按照时间节点开始一天的生活,准时到达单位。

  现在已经7点钟,他已经赶不上那辆班车。今天迟到是无疑的。

  桓少君担心老公赶不上7点半的班车,趁陆兮非穿衣服的时机,赶紧跑去洗漱间将牙膏挤好、洗漱水准备好。陆兮非穿好衣服后,便急急忙忙刷牙。桓少君又跑去餐厅,抓紧时间吹凉开水和粥。

  陆兮非洗漱好后,看见桓少君,说道,“来不及了,今天不吃了,我随便在外面吃点。你也别忙了,我先走了。”

  说完,拿起公务包飞奔出去赶班车。陆兮非一走,桓少君感觉松了一口气,坐在餐椅上休息一会儿,然后又准备打理嘟嘟的早餐,送他去幼儿园。

  9点钟,陆兮非来到办公室,不巧,迎面碰上赵如兰。

  “陆兮非,你过来。”陆兮非顿感不妙,这次被逮了个正着。陆兮非放下公务包后,便来到赵如兰办公室。

  赵如兰的办公室是典型的行政机关办公室,办公室很大,进门有一个石头风屏。据说曾有人给她办公室看过风水。风水大师告诉她办公室风水不好,需要一块风水石镇住。后来有奉承者买了块风水石并找大师开光后送给她,保佑她事业顺风顺水。走过石头风屏,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大的书桌,书桌后面是整齐一排的书柜,显得雍容大气。书桌前面是一排椅子,因为办公室经常有一群人向她汇报工作,所以椅子是为汇报工作的人准备的。赵所长坐在书桌正中间,她的体型微胖,身形魁梧,头很大,再加之爆炸性的头发,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显得特别的干练和强势。说实话,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她这种爆炸式的发型,似乎天生就是为她而准备,太适合她的气质。陆兮非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到赵如兰办公室面试的场景,当时完全被她的气场怔住。以前听人说,人是有气场的,他还不信,看见赵如兰以后,他彻底信了。

  一进门,赵如兰威严地坐着,陆兮非自觉心虚,主动坦白错误。

  “所长,不好意思,今天睡过头了。”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作为一个负责人,不自觉地维护好办公室秩序,不以身作则,自己都迟到,怎么管好下面的人?”赵如兰提高声音严肃地说道。

  “对不起,今天确实疏忽了。”陆兮非也不敢看赵如兰眼睛,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做领导就要做好表率。你看我每天几点钟到办公室?我每天7点半就到办公室。你9点钟才到!”,赵所长突然吼道:“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对吗?!”。这是她惯用的伎俩,目的是给对方形成威慑。

  “我知道了。”陆兮非这次坚定地看着赵如兰。

  赵如兰从陆兮非的眼神里知道他已经意识到错误,批评的目的也已达到,语气便缓和了下来。

  “下次注意一点。不要再迟到了。”

  “嗯”陆兮非点头答应。

  “陆兮非,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理一下。何欢作为一个临时工,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在这里也干了8年,最近学校有一个工勤空出来了,院书记和我讨论,决定照顾一下他,把这个名额给他。但是,今天我给何欢说起的时候,他却说不要。何欢这人你是知道的。他现在在评价工作室内工作,你作为他的直接领导,关心一下他。这个指标很难得到,是院书记托人找关系才拿到,多少人想拿都拿不到,他居然还不要。你说他是不是傻,劝劝他。”

  “好的,我知道了。我去劝劝他”。

  陆兮非从赵所长办公室出来,心想,何欢这小子,这么好的事情居然拒绝。何欢,一名退伍战士,18岁参军,一直在青海某部队服兵役。退伍后,经战友介绍后一直在所里工作8年,主要负责收发等工作。后来因赵如兰事物繁多,经常外出参加各种会议,单位派车不方便,便让何欢担任她的司机,并处理她生活上的琐碎事情。陆兮非一直认为,何欢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陆兮非很少这样评价一个人,但是何欢确实值得这样的评价。何欢从来不拿别人任何东西,你给他一个苹果,他宁愿苹果烂掉,也不吃。但是别人需要他帮忙的时候,都会很热心地帮忙。他是那种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拿别人好处的人。所以何欢深得领导和同事的好评,大家有什么好处都会想到他,但他却总是推辞。何欢其实比陆兮非大4岁,但他还没有结婚,连对象的影子都没有。天元市的女孩子都比较现实,何欢是农村的,一没有高文凭,二没权也没钱,再加上何欢本身是直男,不懂得浪漫,更不懂得哄女孩子,找对象的事情就变得异常艰难。尽管如此,他对女孩子还是充满幻想,要求女孩子漂亮、贤惠,但是以他的条件又不足以吸引这样的女孩子,所以婚姻大事就这样被耽搁下来。有好事者给他介绍了几个女孩子,但是他不懂得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刚一相处就告诉女孩子他个人的实际情况,直接问对方愿不愿意与他结婚,不愿意就算了。很多女孩子就这样被他吓跑了。后来,再也没有合适的姑娘介绍给他,他也就这样一直单着。要说他不急是假的,何欢其实特别着急,每个月都会向陆兮非诉苦:“我不想干了,我要回老家相亲”。可是每次都没有成功,因为他自己意志不坚定,领导也不让他走。

  赵如兰明白,在这个社会上,再找一个像何欢这样不计较工资、人品极好的人是太难了,所以才会把这样一个难得的转正机会给他,希望能够因此留住他。赵如兰没想到他不要,但又觉得以何欢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算意外。何欢不要这个指标,是不是意味着他随时准备离开,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没了何欢,她很难再找一个任何时间随传随到,即使周六周日、假期以及晚上都随时受命的人。事实上,一般人也干不了这个活。由于担心何欢离职,陆兮非曾经为赵如兰招聘过几个人,但都只干两天后就离职了。很多人离职后告诉陆兮非,他们觉得赵如兰脾气不好,稍有差池,就被一顿臭骂,心理上承受不了。其中一个人,刚工作两天就被赵如兰骂得开车紧张,结果出了车祸,后来还被赵如兰强迫自己掏腰包维修车子。那人真是有气没处撒,气得捶胸顿足。

  所以,赵如兰才会想通过将何欢转为正式人员而留住他。这个工勤人员,和正式人员稍微有些不同。说白了,就是地位和待遇低于正式人员,是受到单位认可的,本人不提出离职,一般不会轻易被辞职,怎么也算是稳定的工作。

  接到赵如兰的任务,陆兮非把何欢叫到办公室。

  “何欢,今天所长和我说,要把工勤名额给你,你为什么不要?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长期在这里工作,我想今年年底就不做了。这个名额我不要。”

  何欢说的是心里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工作很痛苦,没有自由,经常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连周六周日也没有自由,每天的工作就是围着赵如兰转,帮她处理各种琐碎的事情。这里就像一个大牢,想出出不去,好不容易飞出去,又被人给拽回来。他很讨厌这样的生活状态。

  “多少人抢这个名额,你还不要,你是不是傻啊?你看看我,我还不是正式人员呢”。陆兮非以自己的处境安抚他。

  “算了,我不想要,给别人吧”何欢很坚定地说道。

  “你呀你,说你什么好。领导让我找你,就是希望你拿下这个名额。你不拿,我没法交待啊。”

  “你和她解释一下,就说我不准备干了,年底要回老家。我很多年没有回老家,老爸老妈年纪也大了。还有,我一直待在这里,老婆也不好找,想回家相亲结婚”。

  何欢确实很多年没有回老家,即使春节期间也不回去。不回家的主要原因是他心疼钱,这样可以节省来回的火车票钱。何欢这套说辞陆兮非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耳朵都快要出茧了。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很多次。这样吧,你先把这个指标拿下,给我们工作室增加一个工勤名额。以后真不做了,也给后面的人造福,方便他以后转正。这样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我是真的不想要。但是,既然你这么说,好吧,那我先拿下吧,以后给别人。”

  陆兮非的一番话让何欢无法拒绝,他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想着以后自己不干,还能给别人福利,所以才答应拿下这个名额。

  “这就对了嘛”。

  陆兮非心想,让何欢拿下这个名额怎么这么费劲。明明是好事却被他整的如此费劲,还得求他拿下。他突然觉得何欢其实挺有人格魅力,别人会心甘情愿为了他操心操肺。

  陆兮非向赵如兰汇报何欢已经同意转为工勤,赵如兰很是开心。陆兮非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心想,赵如兰什么时候能为自己的转正也操操心。但陆兮非始终没有提,他心里清楚,单位已经没有正式人员名额,跟她提也没用。赵如兰其实也不是没有能力帮忙,只是特别费劲而已。之前,为了留住一个学生,赵如兰想尽办法将这个学生留下,并让他成为正式人员。

  该学生毕业前已经有其他单位,但因为特别优秀,很会发SCI论文,对赵如兰来说特别重要。学生科研的成就,导师作为通讯作者能够享受同等成果,因此可以帮助她获得一系列的科研荣誉,甚至可以助她参评“孔孟学者”。毕业后,赵如兰想尽办法,跨单位找了各种关系,最终将她留下。陆兮非在科研上没有特别大的优势,赵如兰不可能为了他的事情托人找关系。所以陆兮非根本不指望赵如兰能为他争取正式人员名额。

  从赵如兰办公室出来以后,陆兮非回到办公室。突然贾亦真闯进他的办公室。

  贾亦真是赵如兰的博士研究生,因为特别优秀,前年也留在所里,成为陆兮非的同事。令陆兮非羡慕的是,贾亦真一留下来就是正式人员,这是学校为留住优秀人才提供的优惠政策。早在几年前学校就预留出极少的正式人员名额,只针对本校的优秀毕业生。贾亦真和陆兮非同岁,只不过因为读博的缘故,所以他才工作不到2年。也因为两人同岁,陆兮非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学生,而是当作朋友一样相处,平时交情也不错。

  贾亦真是东北大帅哥,身高一米八八,体型匀称,性格阳光,是女人喜欢的类型。博士期间谈过一次恋爱。女方是学校副书记的女儿,离过一次婚。后来由于人言可畏,再加上女方性格的原因以及贾亦真家人的极力反对,最后两人分手。有人说贾亦真和女方谈恋爱主要是看中女方的家庭背景,想依靠她的家庭背景从而达到毕业留校的目的。这是否是谣言,陆兮非也不能确定。但是,两人确实是在贾亦真留校后才分手。所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有当事人知道。

  贾亦真长的帅,工作又好,给他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天元市与其他城市有着显著的不同,优质剩女特别多,许多女人工作好、身材貌美、家庭条件优越,只是由于眼光高,对男人挑三拣四就剩下了。因此,听说贾亦真还没对象,很多人都来给他介绍。陆兮非也曾经给他介绍过几次,女方条件也都还不错,但见完以后却全被他拒绝。由于科研人员工资不高,他目前的职称是讲师,扣除税后到手工资8000元不到,在天元市买房困难,因此,他对女方的条件要求极高,尤其是对女方的家庭经济条件极为在意。不仅要求女方漂亮、工作稳定、性格温和,还希望女方最好在天元市独立有房。尽管贾亦真对结婚对象要求很高,但是陆兮非一点也不担心他,因为以他的条件,找这样条件的对象也不成问题,只是时间问题,他和何欢有着实质性的不同。

  “陆兮非,你听说了吗?咱们工资降了?”贾亦真一过来就放出这么一个爆炸性新闻。

  “啊?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啊?”

  陆兮非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惶恐,工资下降,对他来说是个严重的打击。

  前两年,房价还没有大幅上涨前,陆兮非向朋友借款在天元市买了一套房。陆兮非农村家庭出身,父母没什么积蓄,所有存款才3万元。桓少君家也是农村人,岳父母所有积蓄也才12万元。那时,陆兮非研究生毕业才工作3年,高校工资本来就不高,桓少君也才工作一年,更没有什么存款,他们俩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只有14万元。因此,两家掏出所有家底总共29万元。众所周知,天元市的房价高的离谱,当时均价就达到3万一平方米。陆兮非买的房子在郊区,在当时还是价格洼地,因为那里没有地铁,没有大型商业,交通也不方便,因此房价相对较低,但也要2万一平方米。其实,买房前陆兮非居住在天元市的保障性住房——公租房,每个月房租才3000元,全新的房子,两室一厅,71平方米。更难得是,这个房子处在市区难得的湿地生态地区,属于富人区,环境好,交通方便,离单位才5公里,开电动车上班才20分钟。但是自从有了孩子以后,考虑到孩子会长大,生活环境太过狭窄不利于塑造他的性格。再加上公租房的政策不明朗,当时政策要求租满6年必须搬离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才逼着自己买房。

  经朋友推荐,陆兮非选中了一套110平方米的房子,三室两厅,首付30%即66万。陆兮非手头只有29万,还差37万,全是通过亲戚和朋友借的。陆兮非把能借的朋友都借了,也不敢向朋友借太多,因为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是买房买车的阶段,凭着陆兮非在朋友中的良好口碑及形象,从朋友那里借了将近40万,每个朋友都借1~2万元。后来,陆兮非房子周边由于大开发效应,房子利好,再加上全国一波房价上涨势头,房价翻了一番,达到4万一平方米。陆兮非时常感觉庆幸,幸好当时咬牙买了,如果没买的话,按照他目前工资上涨的速度,以陆兮非这样的家庭收入根本不可能买的起房。但是朋友那边借的钱也只是暂时给陆兮非周转,能借的时间并不长,陆兮非已经陆陆续续收到好几个朋友催债电话,通过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还了一部分债。所以陆兮非一听降工资,顿感不妙。

  “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大家都在传。你不知道啊?”贾亦真说。

  “真不知道啊!”

  贾亦真告诉了他降工资的原因,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由于国家对反腐的决心,中央决定对乱发工资、乱发补贴的政府事业单位进行整改,陆兮非所在的单位其中有一项校补是学校私自发放,不属于事业单位工资体系,被勒令整改。天元市的物价水平整体过高,单位的工资体系根本不够维持生活,为了稳定人心,学校私自发放校补。但是这没有政策依据,所以在此次审查中被勒令取消,校补占了陆兮非工资的40%。之前还指望着存点钱还朋友的钱,现在工资砍掉40%,连生活都困难了。

  “这还让大家怎么活!”陆兮非气愤又绝望地说道。

  “工资已经够低,还被降工资!我们工资才8000元,连月薪过万都没有达到。作为博士、硕士,才拿这么一点工资,而社会上那些没文凭和学历的销售人员有些年薪甚至百万。我们怎么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吧,就这待遇。”贾亦真附和地说道。

  “只听人家涨工资,还没见哪家单位降工资的!”。陆兮非也愤怒地说道。

  “是啊,今天早上大家都炸开了锅,情绪激昂。不过也没有办法,政府的初衷是好的,把不正规的砍掉,除掉一些不正当的、灰色利益,形成合理的工资体系。我想以后还是会涨上来的,现在降工资估计是暂时的。政府不会不考虑到我们的利益。”贾亦真说道。

  “希望吧。”

  陆兮非有些绝望,想着他目前的处境,心情非常失落,也很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贾亦真看出陆兮非的失落,就没有再聊下去。

  贾亦真离开办公室后不久,屋漏偏逢天下雨,今天真是倒霉透顶,突然来了一个催债电话。

  “陆兮非,最近手头怎么样?最近我要买房了,你借我的2万元能不能先还给我?”

  这是大学同学郑伟向他催债来了。陆兮非最怕接到这样的电话。他手头已经没钱,前段时间刚攒了点钱,就被催债还了一个朋友。现在又有人来催债,他无可奈何,只能期望郑伟不那么着急。

  “你很急吗?什么时候要?”

  “下个月底就要付首付。你下个月20号给我就行。”陆兮非一看日期,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周转。

  “好的,买房是大事,你放心,到时我一定还你。恭喜你。对了,你买了多大的房子?”

  陆兮非觉得直接挂断电话有逃离的嫌疑,所以便与他多寒暄几句。

  “145平方。三室两厅两卫。我们宁波这种小地方,房价相对便宜,不像天元市房价那么高。”

  “是啊,天元市根本不适合生活。但是宁波也很好啊,经济发达,城市也不错。如果可以选择,我当初就不应该考天元市的研究生,宁愿待在杭州。现在还是觉得杭州这座城市好,大家生活都很惬意,不像天元市,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天元市的人走路都比其他城市的人快”。

  陆兮非说的是心里话。他在杭州读的大学,在杭州四年,最切身的感受就是杭州的生活节奏要慢很多。毕业后,本来找了一份国企的工作,工资待遇也不错。但是他考上天元市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为了名校梦,放弃工作选择读研。如今几年过去,工资水平和当年差不多,尽管进入高校,却还不是正式人员,越想越憋屈。

  “你就装吧。多少人挤破头想挤进天元市。天元市,中国最好的城市,那么多优秀的资源,医疗、教育资源在全国就属首都和天元市最好。为了下一代,你选择天元市都是对的。我们这种人,没什么野心,只能选择在宁波安逸。”

  郑同学说的倒也是实话。这其实就是围城,进来的想出去,出去的又想进来。真出来了,估计又想回去。

  “是啊,主要是为了下一代,所以在天元市苦苦挣扎。你放心,你的钱我筹齐后立马还你。再次恭喜你买大房子”。

  挂断了电话,尽管信誓旦旦地答应还钱,可是他现在哪有钱。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能借的也都借了,钱从哪里来,怎么还别人,他没了主意。他心里很烦躁,焦虑不安。

  连着两个坏消息,陆兮非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桓少君。

  “老婆,告诉你几个坏消息”陆兮非沮丧地说道。

  “啊?怎么了?”桓少君关心地问道。

  “今天得到消息,要取消校补,我的工资要降将近一半。”

  “啊?降的这么厉害。为什么?”。

  桓少君听完也很不安。她知道家里的困境,更知道陆兮非承受的经济压力,听到这个消息,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陆兮非把当前的改革形势告诉了她。

  “看来,这个单位我真不能待了,工资太低了”陆兮非沮丧地说道。

  “你好不容易当上负责人,就这样放弃了?你不是喜欢在事业单位工作吗?况且你在事业单位,我们也觉得有面子。嘟嘟以后上学说到爸爸的工作单位,也会很自豪的。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这可能只是暂时的,说不定过段时间又涨回来。这么低的工资,不只我们活不了,其他同事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桓少君安慰陆兮非,希望他情绪能好起来。

  “可是,现在我们怎么办?今天又有个同学来催债。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根本没有钱还。”

  “啊?!”,桓少君听说又有人催债,更加心疼陆兮非。

  “老公,别担心。以后我多接几个产品,多跑跑市场,多赚点钱。”

  桓少君是医药代表,近几年来,医药销售不景气,暴富的神话早已成为过去式,但她为了安慰陆兮非,才这样乐观地说道。

  “嫁给我,委屈你了。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陆兮非很伤感地说道。

  “老公,你别这么说,只要我们相亲相爱,吃点苦算什么,没有苦哪有甜,先苦后甜,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一定要有信心。不过,如果我接很多产品的话,肯定要跑市场,嘟嘟这边可能就顾不上来了。要不咱们把妈叫来照应嘟嘟吧?”

  桓少君想到陆兮非妈妈在老家没有工作无所事事,除了在家种种菜、跳跳广场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完全可以过来带嘟嘟,减轻他们的负担。

  “我妈你也知道,为人不细心,特别贪玩又喜欢跳舞,家里朋友多,她在天元市不习惯,不愿意过来。你妈可以过来吗?”陆兮非太了解他妈,肯定不愿意过来。

  “我妈腰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腰本来要做手术,可是心疼钱不肯做。现在睡觉时间长了都喊疼。你把她叫过来,我们还得照顾她。”

  桓少君说的是实话,她倒是想让她妈过来,可她妈妈的身体条件实在不允许。

  “也是,那好吧。我给我妈打电话,看能不能把她叫来。”

  挂断电话以后,陆兮非立即给他妈打电话,让她来天元市照顾嘟嘟,他妈一听就不高兴,死活不肯过来。陆兮非一听就急了。

  “妈,你不过来,嘟嘟谁带?我们都要工作,没人带孩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我哪里自私了?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供你上大学、读研究生,我还叫自私?你看看所有亲戚,有几个人上了大学,有几个读了研究生?全亲戚就你一个研究生。”

  “对,但这不是为人父母应该做的吗?生孩子,不好好培养孩子,生孩子干嘛?别人没上大学,那是因为不会读书。人家奶奶都抢着要带孙子,你倒好,都不愿带孙子。”

  “你怎么不让你岳母带?”

  “我岳母腰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带,还要你带干嘛?”

  “她腰不好,我身体就好了?你结了婚以后,胳膊肘往外拐,偏向丈母娘,也不偏向你娘。狼心被狗吃了?”

  “妈,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人家站着腰都疼。你有点小毛小病不假,可人家比你严重多了。再说了,我和桓少君结婚,你们给过聘礼吗?人家一分聘礼都没有收。我们买房子,人家还给了十几万元,你们给了多少钱?他们为了这个家贡献这么大,你们钱给的少,还不要出点人力啊?”

  陆兮非气得口无遮拦,不假思索地把心中的怨气和内心一直以来的不满抛出去。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咱家没给钱呗。我看你现在就是嫌贫爱富,嫌弃你爸妈!”

  “妈,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是就事论事好不好?你们确实不如人家贡献的多啊。你来不来?你不来的话,以后别想见孙子!”

  陆兮非气的直接把电话挂断了。不一会儿,桓少君打电话过来,问陆兮非妈妈来不来带孩子。陆兮非把刚才跟妈吵架的情景告诉了她。

  桓少君说:“你啊你,你要求着妈过来,你态度那么差,说话又那么难听,妈怎么可能愿意来?是我,我也不愿意来。还是我来给妈打电话吧。”

  过了好一会儿,桓少君又打电话过来,笑着说道:“哈哈,妈同意过来带嘟嘟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老婆真厉害。”

  陆兮非由衷地佩服桓少君,居然能把妈搞定。

  “当然是哄妈了。我说刚才把你骂了一通,怎么能惹妈生气。妈多不容易把你扯大,供你读书,那么多亲戚没考上大学,就你一个人考上大学,全是妈的功劳。然后又告诉妈,说你也不容易,今天收到消息工资降了一大半,你着急情绪不好,让妈不要跟你一般见识。然后我就开始诉苦,装可怜,说朋友催钱还,我再不好好工作,连生存都困难。所以,我告诉妈,我准备多接几个产品,多跑几个市场,多赚点钱。可是如果跑市场就没法带嘟嘟,所以才让妈过来。妈看我说的那么可怜,可能想到咱家确实不容易。你也知道妈的脾气,本来就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最后同意过来帮忙带嘟嘟。”

  “还是我老婆厉害。太佩服你了”

  “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晚上我们再造一个嘻嘻吧?”

  嘻嘻是陆兮非和桓少君假想的第二胎小名。陆兮非和桓少君其实心里想再要一个女儿,但是又不敢生,担心二胎又是儿子。在中国,儿子是建设银行,结婚要给聘礼,还要提供婚房,在天元市,房子绝对是奢侈品,买一套已经够费劲。买第二套房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说了,以他现在的条件更不敢生了。说这些话其实就是调侃桓少君。

  “流氓!”桓少君害羞地说道。

  和桓少君挂断电话后,不一会儿,就到了所里开例会的时间。每周五早上10点半,是所里固定开例会的时间。所谓例会,就是所里全体人员参会,汇报这一周的工作情况以及布置下一周工作任务。例会主要包括政治工作、行政工作、科研工作、教学工作、评价工作等。每项工作都设立分负责人,每个分负责人都要汇报各自的工作情况。除了陆兮非不是事业编制人员外,其他负责人都是,而且年资比陆兮非大很多。

  政治工作负责人对这一周的党课学习进行总结并下达了近期政治学习内容。行政工作负责人对所里的人员考勤情况及安全保密工作进行报告。科研工作负责人对近期学校各个课题申报工作及成果申报的通知进行传达。教学工作负责人将教学的时间安排再一次进行重申,并提醒各位教员提高对教学工作的重视,不要出现教学事故。等到陆兮非准备汇报评价工作时,赵如兰却直接忽略,都不让他汇报,开始对各项工作情况进行总结。

  陆兮非感觉很窝火,为什么每次轮到我汇报工作时就不让发言,这已经不是赵如兰第一次这么做。他也曾经为此愤怒过,既然让自己担任负责人,每个负责人都汇报工作,为什么单单只有自己不汇报?他觉得赵如兰根本没把自己和他的工作放在眼里!以前他还去争取,在会上直接向赵如兰提出自己还没有汇报,也不管赵如兰是否同意,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汇报。可是经历几次之后,陆兮非再也不想争取。他觉得每次都是自己主动争取显得很卑微,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

  赵如兰对各项工作总结后,又提起这次校补取消的事情,安抚大家困难只是暂时的,希望大家安心工作,已经收到消息近期很快会重新涨工资。

  例会结束后,同事程月清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也没敲门,上来就直接质问:

  “陆兮非,西和医院的评价分值你看了吗?医院的社会效益指标不对,之前和你说过,为什么统计结果和之前相比还是差了0.5分。这0.5分的差异,直接让西和医院的综合排名脱离前10名。这会引起西和医院的很大不满。之前我们已经答应过,西和医院的排名不低于10名,到时怎么向西和医院解释?”

  程月清是陆兮非的同事,比陆兮非进入单位的时间还要早,但她也是聘用人员,和陆兮非的身份相同。程月清从一个普通大学毕业后能留到所里,主要依靠亲戚的关系。她的一个亲戚是本校的三级教授,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所里领导顾及她亲戚的面子便作了顺水人情,录用了她。程月清长的不错,经那位三级教授介绍,后来又嫁给天元市一位处长。不仅如此,程月清非常聪明,为人世故,为了拉近与赵如兰的关系,考上赵如兰的硕士研究生成为她的学生。赵如兰是市里的政协委员,希望扩大在市里的影响力,她很清楚程月清老公的身份地位,对她来说绝对是可靠的政治资源,向市里发声还需要依靠她老公。因此,赵如兰对程月清照顾有加。仗着赵如兰的照顾,程月清在所里的地位可想而知。程月清对于陆兮非担任负责人很不服气,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胜任,只不过因为自己是女孩子,赵如兰才让陆兮非担任。毕竟在对外交往过程中,男人比女人还是更方便一些。程月清觉得自己资格老、年资长,又有赵如兰撑腰,从来都不把陆兮非当作领导,对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看到程月清的态度,加上本就心情低落,陆兮非噌地一下就火了。

  “你质疑我是什么意思?数据是按照医院情况如实地填写,现在的数值才是西和医院的客观数值。你有什么意见?!不信这个数据,自己去核实!”

  程月清见陆兮非这样的态度,更加来火。他以前还从来没有像这样的态度对她。她觉得肯定是陆兮非当了负责人后,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让她怒火中烧。所以她也非常愤怒,说话的音量都高了八度。

  “之前和你说过,西和医院打过招呼,稍微提高一下,你怎么出尔反尔?!”

  陆兮非想起来,程月清确实向他提起过。前负责人朱正义曾经答应过西和医院排名不会下降,保证在前10名以内。但是,陆兮非只是说知道了,并未点头答应。而程月清却认为陆兮非当时表示已经答应帮助操控相关指标。

  前负责人朱正义在所里工作20年,性格比较温和,是个老好人,喜欢和稀泥,对外、对内都比较宽容。而陆兮非年轻气盛,性格强势,原则性强,做事看重效率,与朱正义和稀泥的管理方式完全不同。有些医院为了提高排名,会找朱正义帮忙做手脚提高指标值。朱正义会根据与他关系亲疏程度以及操作后是否产生负面影响酌情给予关照。这些人找朱正义的时候,通常会带些礼物或者信封之类的东西,朱正义也总是遮遮掩掩,陆兮非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兮非其实特别不喜欢这样的作风,对这种人情世故很是反感,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怎么能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左右他人的利益,这是对他人的不公平,也是对公平机制的破坏,更是对自己工作的一种亵渎。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况且你这样做就是造假!”陆兮非怒斥道。

  “以前朱主任就是这样操作的,你现在装什么清高!”

  程月清一点也不示弱。她觉得陆兮非现在太能装腔作势了,以前这种情况他又不是没有遇见过,前负责人朱正义就是这么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当上负责人,就以原则来压她,她感到愤怒。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是负责人,我有责任和义务做好这个评价指标体系工作。”

  “你算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程月清对他本来就很有意见,一直憋在心里,今天看见陆兮非如此的态度,彻底爆发了。没想到陆兮非还真恬不知耻,真把自己当领导了,气的直接把手机扔向陆兮非。幸亏陆兮非闪躲的快,手机没有砸中他。

  “程月清你他妈的太过分了!”

  气的陆兮非破口大骂。所里的老同志李玉山赶紧过来劝架。

  李玉山,是所里的老同志了。他是研究所成立的第一位所长,现任学校很多领导都是他的助理或学生。赵如兰能坐上所长的位置,也多亏他的帮助。李玉山处事圆滑,性格温和,是个热心人,所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经常请他去协调。所以李玉山在所里的威信很高,大家对他都很尊敬,尊称他为李老。李玉山14年前退休后返聘到评价工作室继续服务。由于办公室资源紧张,李玉山被安排与陆兮非同一间办公室,李玉山没事总喜欢和他聊天、唠嗑。很多所里的情况都是李玉山告诉他的。

  “陆兮非,你不要吵了。你是领导,她是女人,退让一点。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好吵的。都是为了工作。”李老首先制止陆兮非。

  “可是程月清太过分了,她先动手用手机砸我”陆兮非愤怒地喊道。

  “你先冷静下来。”李老接着协调,然后对着程月清说:“程月清你回自己的办公室,两个人都不要吵了。“

  程月清意识到自己和陆兮非吵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哭着就往领导赵如兰办公室告状。

  陆兮非见程月清跑去赵如兰面前告状,更加恼火。万一她恶人先告状,拿到话语权,自己就被动了,坚决不能让她得逞。

  陆兮非直接冲进赵如兰办公室,对着赵如兰和程月清吼道:“所长,程月清这样不配合我工作,我以后没法和她合作,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赵如兰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看来陆兮非是真的动怒了。陆兮非曾经也对赵如兰这样发过一次火,让她印象深刻。

  那是有一次,赵如兰安排陆兮非召开评价咨询会,陆兮非请了所里的几个专家教授评审,按照惯例来说,应该给专家教授咨询费。陆兮非向赵如兰索要咨询费,赵如兰觉得都是自己人不用给,直接拒绝了他。陆兮非认为这件事情是赵如兰让他张罗,费了好大劲求着这些专家教授干活却不给钱,自己脸面上过不去下不了台,又想到下次再有其他任务找这些教授帮忙肯定会被拒绝,以后无法推动工作。他觉得赵如兰这样做事非常不地道,与她据理力争,非让她给这笔钱不可。赵如兰想把他打发掉,直接吼他不要管这事。没想到陆兮非这个犟驴,根本不吃这套,彻底愤怒了,直接怼她回去,“如果你不给这笔钱我就不干了!”还重重地把她门给关了,着实把赵如兰吓了一跳。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发火!她一直以为陆兮非就是那种文弱书生,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魄力和暴脾气,对他的印象彻底转变。事后,赵如兰一想,陆兮非也没错,如果不给这笔钱,把这些专家教授得罪,以后所里的工作确实不好开展。因此赵如兰又将陆兮非叫回办公室,一改之前的强硬作派,答应给了那笔钱。陆兮非见领导已经给了台阶,也自知态度不好,主动承认错误,自此两人冰释前嫌。事实上,因为那次事件,赵如兰反而从陆兮非的身上看到一股正气,这也正是赵如兰放心把评价工作室交给他负责的原因之一。

  今天陆兮非火气这么大,肯定事出有因。正要说点什么,还没来的及说话,陆兮非又关上门走了。

  回到办公室后,李老目睹陆兮非冲进赵如兰办公室的全过程,心痛地对陆兮非说:“陆兮非,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臭。都是同事,把关系搞僵了,以后你们怎么相处?”

  “那就不相处了。早就受够她了。要么她走,要么我走!”陆兮非气愤地说道。

  “话不能说太满。你还太年轻,容易意气用事。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把路堵死干嘛?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当年我和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我还年轻,刚担任所长。学校的副校长私自挪用所里的经费不肯认账。当时我正义感很强,直接去找副校长,和他理论,并吵了一架。自此那位副校长与我有了过节,在后来的工作中处处针对我,连我评三级教授也给我穿小鞋。其实当年评选条件我都满足,就因为副校长在上面阻扰,后面一直没有评上。三级教授没有评上,现在退休金都少拿好几千,吃了好多亏。现在想想,当时我忍一忍,也不会是现在的局面。等你年纪大了以后就会发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李老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开导陆兮非,希望他少走一些弯路。

  听到李老的往事,再想想自己确实有些过分,心里的那股怒气慢慢地缓和下来。李老见陆兮非脸上的怒气已经没那么明显,知道已经产生效果。

  “你呢,也别放在心上,同事之间,冷静几天就好了。到时互相给个台阶下就和好了。人情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大家放下心里的芥蒂,多沟通,处理事情就简单多了。”

  “嗯,谢谢李老的教诲”。陆兮非诚恳地说道。

  李老见陆兮非这边安抚得差不多,让陆兮非自己冷静一下,又去程月清的办公室开导她。

  过了一会儿,赵如兰把陆兮非叫到她办公室。

  “陆兮非,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家里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家里挺好的。”陆兮非很想告诉她自己的经济情况非常窘迫。可是很多人告诉他,赵如兰这人非常自私,只顾自己的利益,不会帮助下面的人解决问题,说了也白说。

  “哦,那就好。你当负责人也2年了吧?有什么感想?”

  “说实话,所长,我可能还是太年轻了,别人不把我当负责人,做这个负责人有点吃力。”

  “陆兮非,你很优秀。这么多年跟着我做事,对你的为人和工作能力最清楚。你不要妄自菲薄,现在还很年轻,需要历练,慢慢来,不着急。程月清也很优秀,工作踏实认真。她也不容易,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家里没有老人照顾小孩,都是她一个人,很是辛苦。她是女孩子,你要多照顾一下她。”

  “所长,她不容易,我也知道,工作上处处对她照顾。相比其他同事,已经给她足够的弹性时间照顾家庭。但是工作归工作,她这样不配合我工作,以后我很难去管理。”

  陆兮非觉得自己很委屈,平常对程月清已经够照顾了,考虑到她的困难,很多工作都安排给其他同事去做,尽量让她少做。到头来,她一点都不领情。

  “管理是一门艺术,要讲究方法和科学。你这么聪明,以后会明白的。工作上难免有争吵,你和我以前也有过争执。一吵就离职、散伙,是不成熟的表现。你今天处理的就很不成熟。”

  “所长,我承认今天确实有些冲动,不够理性。但是程月清也有错,让我颜面扫地。如果今天我不发火,以后怎么在工作室内树立威信,怎么去管理其他人呢?”

  “威信,不是强制别人屈服你。而是以德服人,自身能力提高,让别人从心里认可你,做事公平公正,不偏不倚,自然就会产生威信,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领导的一番话,逐渐让陆兮非平静下来,怒气也消失了,陆兮非自己也在反思,今天的态度不好,确实不太容易让人接受。陆兮非突然更加佩服赵如兰,她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是有能力有水平的,几句话就把陆兮非的怨恨、愤怒一下子给释然了。

  “嗯,所长我明白了,可能我太操之过急。以后会注意的。”

  “这就对了。你们俩的工作能力都很强,要相互配合。我看好你。”

  “谢谢所长。”

  “对了,陆兮非,今天文件下发取消校补,对此事你怎么看?”赵如兰想趁此机会了解陆兮非的思想动态。

  “校补取消后,工资下降幅度很大,对我影响很大。我要还房贷,家里还要生活,爱人工资不是特别高,经济压力很大。”陆兮非借此机会,把家里的情况反映给赵如兰。

  “是的,这次校补取消后,对所里的同志影响都很大。但是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收到北京朋友那边的消息,说是过段时间就会涨回去。工资体系改革方案正在研究制定。时间不会太长,应该会很快。”

  赵如兰担心陆兮非因为降工资而离职,把这些利好消息告诉他,以安抚他继续在单位工作。如果陆兮非辞职,再重新找一个人顶替他,时间成本、培训成本都很高。况且陆兮非还算是比较听话值得信任的人。

  “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希望快一点吧。”陆兮非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样吧,评价工作室内不是有经费吗?你找一些发票,给你报销二万元,先缓解一下当前的经济困境吧。”

  评价工作室每年都会拨一笔经费。以前就听说赵如兰一直把这里的经费当作小金库,因为评价工作室有很多对外的工作,报销比较方便。但是陆兮非担任负责人后,赵如兰报销还是比较符合规矩,可能她对陆兮非还不是特别放心。陆兮非其实不太想拿这笔钱,他觉得这是违法,但是一想到自己家的经济情况,他妥协了。

  “好的,谢谢所长。”说完,他又有一些后悔。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坠入深渊。

  “这笔钱是私下给你的。不要告诉所里其他人。另外,星期一银川有一个评价工作学术研讨会,你作为负责人,去参加一下吧。”

  陆兮非对这个会议非常熟悉,之前也一直有关注。因为会议在银川召开,他从来没有去过这座城市,所以对这座城市非常向往,之前甚至还投了一篇会议论文,并已得到通知获得优秀论文奖。正想着找个机会向她说想去参会,没想到她早已得到消息,并很默契地派他参加。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所长。”

  “另外,西和医院的指标你再看看,能照顾尽量照顾吧”,突然,在陆兮非出去之前赵如兰说了这么一句。

  陆兮非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地应付了一句“好的”。

  出来以后,他细思极恐,西和医院的指标不仅程月清关心,赵如兰也很关心,西和医院与评价工作室关系如此紧密,而自己却一无所知。陆兮非觉得很胸闷,如果不按照领导的意思办,可能会得罪她,如果按照领导的意思办,内心过不了原则关。陆兮非突然有点后悔当这个负责人,这个负责人不是简单地把工作做好就行,还牵涉到其他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陆兮非无法左右的。陆兮非决定工作暂时先放一放,走一步看一步。

  从所长办公室刚出来,迎面就撞见程月清,程月清不说话、板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陆兮非本来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不淡定。今天两人出现这种情况,以后要怎么面对?他突然感觉心情极度压抑。

  而程月清此时也在想,陆兮非和赵如兰到底说了些什么,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但是程月清心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把柄,西和医院的事情,赵如兰心里最清楚,所以她无所畏惧,趾高气扬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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