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肉做的,谁该低谁一头?别个逆来顺受,心起含糊,我偏要往上抗!朋友,你们也遭过那两个老家伙的迫害?”
汪来喜一副诚惶诚恐、五体投地,幸见青天大老爷的德性:
“谢大当家说对了,要不是双老仗势欺人,逼得我哥几个无路可走,凭我们这点气候,也敢冒死同他们争抗?”
频频点头,谢独这才真想起了什么,他大声道:
“难怪方才这些王八蛋正待捆绑你们,原来却是旧事重演,娘的皮,这就叫物极必反,两个老货招得天怒人怨,遍地仇孽,气数就快尽了……”
说着,他又挥了挥手:
“也罢,你们赶紧离开此地,免遭池鱼之殃,既属志同道合,这把火你们也不必放了,且由我来代劳,不但要烧他个满堂红更要宰他个满堂红!”
汪来喜一叠声的谢着,赶忙示意杨豹与缪千祥,合力背起地下那两个要死不活的,几乎是连翻带爬的逃了开去,也只是刚刚到了城外,背后已传来一声闷障,听声音,似乎是出自司徒全忠口里!
五个难兄难弟,踉踉跄跄抢进了这片松林里,孙有财始幽灵似的冒了出来,不等汪来喜开口责骂,他已一伸大拇指,全心全意的赞道:
“来喜老兄,行,确是行。你这一套,我才真叫服了,要不是你知机得快、应付得妙,你们五位恐怕早已向阎罗殿报到去了;姓谢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压根不识慈悲二字,若非临时叫你搔着了他的痒处,这会儿,我只剩替列位收户的份啦!”
汪来喜吁吁喘着道:
“你就一张嘴巧;娘的,刚才你倒是死到哪里去了?我还指望你大显神通,前来救人哩!”
孙有财苦笑道:
“我这几下子三脚猫的把式,你又不是不知道,碰上那凶神恶煞,救人不用谈,至多再缀上我一个,唉,先时可把我急疯了……”
手抚胸,缪千祥余悸犹存的道:
“老天、三十多年没受过的惊吓,这阵子却受全了。以前不晓得什么叫害怕,如今才知道,这人间世上,吓人的事儿还真不少!”
杨豹这时悄声搭腔:
“来喜,你看看,他两个像是醒过来了……”
汪来喜移到近前,俯首查视,可不是么,姜福根与潘一心正在悠悠醒转。两个人揉着眼皮,晃着脑袋,像是宿酒才过,迷迷糊糊的挣扎着要坐起。
伸手按住他们,汪来喜低声道:
“别动弹,药力正在行开,再躺一会就没事了……”
姜福根努力睁开疼涩的眼睛,怔怔向松林的顶端凝视了一阵,开口有如梦中吃语: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到了何处?先……先时好像听到来喜二哥的声音……”
汪来喜柔和的道:
“已经把你两个从虎口里救出来啦,你两个旦放宽心,等一歇我们就永离苦海喽……”
透了气,潘一心缓缓眨着眼,神情似是相当疲惫,他涉着嗓音道:
“该不是做梦吧?我刚才还隐隐听到杀伐呼号之声,以为这一遭可万劫不复了……”
不禁鼻端泛酸,杨豹安慰着道:
“你们干真万确是脱险了,潘肥,只是时机不巧,尚得淌一关……”
是的,尚得再淌一关。“双老阁”偌大的范围里,烛天的火光正炽、惨烈的拼杀方兴,这一关,却似历经了阿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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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罗汉坐山虎--第十四章 此去随所欲
第十四章 此去随所欲
混乱的场面仍在持续着,奔走呼号的声音翻江倒海般向四周浸漫,空气中飘漾着浓重的血腥味,金铁交击的脆响绵密而紧凑,火光炫花了人眼,也颤悸着人心,松林之外,真是一片惨烈。
就在林中的六个人屏息如寂、华若寒蝉的窒怖里,两条人影宛如两条丧家之犬,慌不择路的一头撞了进来,人才入林,已经喘息着瘫软成一团!
汪来喜固然是大吃一惊,招子却也够尖,一瞥之下,即已看清闯进林子来的这两个不速之客,居然还是一双雌货,其中一个更似受伤不轻,半边身子全是血污!
那两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虽则精疲力竭的叠做一堆,反应仍旧敏捷,目光抬处,亦已发现了林子里的这一伙好汉,不由惊震更甚,双双分滚开去,两人手中的四柄短剑同时挥舞,却是软弱虚缓,瞧得出强辇之末,不堪一击了!
汪来喜他们赶紧退避,孙有财已抢着低喝:
“兀那两个婆娘体得误会,我们可不是‘血合字会’的同党——”
受伤的女人半跪地下,身躯不停摇晃,林外闪耀的火光映照着她一张清瘦却尚未脱形的瓜子脸蛋,虽是面色惨白,但风韵犹存——约莫四十好几的岁数了,不过,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美人胎子!”
另一个娘们的年纪比这一个轻了些,大概三十出头的味道吧,身材娇小玲珑,长得也挺标致,只是眉宇之间隐透精悍,眼下的辰光,竟然还在咬牙,听她吁吁喘着,口气倒狠:
“若不是谢独一帮的……你们又是哪一路牛鬼蛇神?”
孙有财不禁上火,冷冷的道:
“你还是顾着自己保命吧!我们是何方神圣,用不着告诉你,至少,‘双老阁’那份粮我们一样吃不上,两头都远着去!”
忽然,潘一心哑声呼叫:
“我的天,那不是阮姨娘与小铃当杨姨娘么?怎么也搞成如此凄惨法儿?”
半跪在地下的女人认出潘一心,亦失声道:
“你不是那窃贼潘一心吗?几时被你逃出来了?”
一声“窃贼”,六个人听着全免不了感到刺耳,孙有财没好气的道:
“阮姨娘,现在可不是你过堂审案的场合,没那多威风好使,二位同我们差不离,全到了屋檐下,不低头也不成,哼哼,‘窃贼’?窃贼比亡命总要好过一点!”
娇小却泼悍的“小铃当”杨姨娘柳眉倏竖,杏眼圆睁,愤怒的道:
“你——”
阮姨娘伸手示意,容颜凄黯;
“三妹,这人说得不错,我们中了好计,被‘血合字会’趁虚而入,如今正是家毁人亡、四顾彷徨的境地,不忍讳着,又能怎么样呢?”
杨姨娘尚不待回话,林子外面传来不寻常的人声鼎沸,而寒芒闪耀,厉叱暴吼之声起落不绝,看情形,竟似有人抄向这边来了!
阮姨娘形色大变,急忙转向孙有财道:
“这一位——呃,朋友,能不能请各位行行好,帮我姐妹一个忙?”
孙有财端着道:
“我们哥几个人微言轻,只怕帮不上二位姨奶奶什么忙!”
移近了些,阮姨娘十分恳切又委屈的道:
“不须要各位帮什么大忙,但求你们别出声响,让我姐妹躲过追兵就行……”
火焰透过松隙的散碎光影中,反映着缪千祥那张敦厚的圆脸上一片深切的同情,他的声音仿佛融入了阮姨娘的委屈里。
“你们二位放心,如今我们都算是落难人,同船过渡也有五百年的缘份,何况现在又串连着陷于险地?好歹得帮着你们……”
阮姨娘注视着缪千祥,幽缓的道:
“多谢各位成全——”
松林之外,人声嘈杂,而且逐渐逼近,有个粗大的嗓门猛然吆喝:
“甘老六,这片乌林子还没搜过,你领几个兄弟送去打探打探,我就不相信那两个骚娘们有得上天入地的本领,能逃出我们手掌心!”
一个尖锐的声音立时回应,随即便有五条身影掩向林边,周遭跳动的火苗子拉长了这五条鬼魁般的影像,染照着他们暗红色的衣装,手上的兵刃烟增晃亮,杀气逼人,没有错,是“血合字会”的追兵到了!
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孙有财双目凸瞪,喃喃自语:
“天老爷,这一下乐子可大了……”
姜福根任是身子虚软,脑筋却已清醒,他暗暗扯了汪来喜一把:
“二哥,若是万一吃对方发现了我们,却该怎么应付是好?”
汪来喜正在犹豫,缪千祥一直愣愣的道:
“有道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不拼也只有拼了,何况二位姨娘正巧窝在这里,要讲不是同伙,怕他们亦不相信……”
狠狠瞪了缪千祥一眼,汪来喜小声骂着:
“你倒会怜香惜玉,英雄救美,桩儿,你可明白我们乃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哇!”
缪千祥闷闷的道:
“莫不成就见死不救?”
这边在悄悄争论,那头人家业已一字排开,大模大样的搜了过来;杨豹深深吸了口气,神色非常沉重,呼吸都浊了:
“准备拼吧,这次不会再有好运道了,就算来喜舌上生莲,约莫亦说不动老谢啦……”
现在,五个“血合字会”的杀手已到了近前,甚至可以约略看清他们的面貌,那五张人脸,乖乖,真叫凶恶得紧哩!
照对方搜查的方式来看,他们是决计隐藏不住的,而距离的延伸,仅是迟早的问题,大难方兴,很快就要临头了!
于是,伏在草丛的阮姨娘暗一咬牙,身形暴起,抢先发难,两柄短剑在幽沉的林隙间闪过两溜冷芒,由于位置接近,她又是出其不意的动手,眨眼下已与当中那个“血合字会”的朋友撞成一堆——短剑刀口,尽入对方胸膛!
另外那四个反应极快,几乎同时吼叱出声,分向四个角度跃开,缪千祥这时也不知吃了什么狠心豹胆,居然弓背弯腰,一头冲去,单刀是没有砍中人家,却与四个中的一个滚翻在地,双双扭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