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腿上的人软软的,被她贴着的那一块儿皮肤隔着布料也开始隐隐发烫。
真是没有规矩,睡着了都不老实。
傅淮安抓着披风的手紧紧的,喉结快速的滚动了几下,一丁点儿都没有往腿上的人看。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就那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狭小的空间内,只余窗外马车的轮子压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的耳根渐渐发烫,越是想要忽略腿上的触感,却越是清晰。
仿佛整个马车里,充满了她身上香气。
傅淮安觉得眼前开始发晕。
他微微蹙眉,余光忽然扫到还未灭掉的香炉,单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将里面的冷茶泼了上去。香炉忽然升起一股白烟,里面未点燃的香灭掉了。
他抬手扶额,忍不住失笑。
今日他有事秘密出行,意外得知,八皇子命人在甄娴玉马车上的香炉里下了慢性毒药。
接到手下的消息后,他命人将那毒药替换成了迷香,打算不用惊动甄娴玉地蹭她的马车回府。却没想到,上车后因为甄娴玉没有睡着,竟然被她逮了个正着。
还以为会被她追根究底的询问,却没料到她一如既往的装傻,然后竟然真的在车里心大的睡了过去。
他真是被他意料之外的举动给弄傻了,竟然忘了灭掉香炉。将甄娴玉用披风拢好,轻轻掀开一点车窗的帘子,让里面的香散去。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冷了,她在傅淮安的腿上,突然动了起来。蜷缩在一起,离他的腹部有些近。然而她这还不算,竟然蹭了蹭他的腿,有些不满的将脸埋入他的身上。
傅淮安:!!!
他被甄娴玉蹭的,有些窝火。
伸手隔开她的脸,将她往外推了推,从他的腿上挪开。原以为她可能还会蹭过来,没想到他竟然就老老实实的躺在那不动了。
傅淮安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也不是什么圣人,若是再被她这么蹭下去,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马车哒哒哒的往前走,车厢内一阵安静。
刚刚的迷香傅淮安也吸了一些进去,见她睡得那么香,他忍不住也有些犯困。他单手撑着额头,微微合眼假寐。
但是
他明面上没什么事情,实际上私底下一直在忙。
前几日接到他爹的密信,隔壁的盛国一直在小规模的骚扰边境。
冬日里,小摩擦不断。
也就代表着会经常小规模的打起来。
朝廷的粮草和军备不到位。
于是他爹跟催命一样,开始催他了。
虽然大家都清楚西北军一多半都是国公府在养着,但他就算是有什么动作也不好做的太明显。毕竟明诚帝如今越发的忌惮太子和他家,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到腿上又多了一个头。
他的呼吸停了停。
没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随便她。
车上带着国公府的标志,一到城门口,就被顺利放行了。不过入城后,因为人比较多,所以马车走的很慢。如果坊市的那条街,马车只能以龟速强行。四周吆喝声不断,一片热闹。
听着外面的喧嚣,傅淮安非但不觉得烦,反而因为这样简单平和的日常眉心舒展。之前地动受灾的灾民已经因为六皇子出的银子得到了极好的安置。
虽然他的目的不纯,但他至少做了好事,不至于让那些贫苦百姓这样寒冷的腊月忍饥挨冻。只是最近六皇子的动作有些频繁。
虽然他比较倾向于太子,平日做事,也都以太子为主。
太子的几个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灯,每个人以及身后的势力都有各自的小心思。太子仁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计较。
但若是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他也不介意当那柄锋利的刀。
姑母和他娘都去世的早,他在宫中与太子一起长大,几乎拿他当嫡亲兄长。他坚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亲人。
而且不说感情层面,单说太子出事,他们家作为被皇帝忌惮的太子母族,必定是要被清算的那个。
傅淮安将最近做的事都在心中过了一遍,思绪不知沉浸在什么事情中,都没发现马车竟然停了下来。
赶车的陈伯回头,隔着帘子低声道:“世子,前面有宗亲纵马,伤了人,路堵了,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得等着了,要绕道吗?"
傅淮安想了想,反正甄娴玉也知道他上
了马车,什么好隐瞒的,不怕她一会儿醒了发现他,于是便没答应绕路。
是他没想到,就在这里停了一会儿。竟然就遇到了七皇子。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看见了马车,特意找了过来。
隔着马车的帘子,七皇子的声音格外的殷切,"少夫人?没想到这么巧,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傅淮安:"……"
七皇子根本不知道马车里面还有傅淮安,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在语气里面都能听到,他挖墙脚所做的努力。那时在酒楼分开后,他消停了好几天。傅淮安还以为他就此便放弃了。却没料到,他竟然还不死心。
傅淮安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不愧是一母同胞,与二皇子一样,竟然都看上了他的夫人。他低下头,用手拉下披风,目光落在她红扑扑的脸上。
第一次正眼认真的打量她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睡着了的样子,看起来很乖,一点都不像清醒的时候那样气人。长长的睫毛又黑又浓密,一对弯弯的黛眉如柳叶,衬得肌肤细腻雪白。傅淮安没瞎,以前就知道她长得好,但他打量后,真的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引得两个皇子都为
她神魂颠倒。
傅淮安忍不住抬手,下意识的捏在了她的脸上,想仔细瞧瞧。车外,七皇子还在喋喋不休,“前面乱的厉害,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过去。现在天这么冷,虽然马车里燃了炭火,到底还是会觉得有些冷。我在旁边的酒楼定了包间,少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上去暖暖吧。"
傅准安:"……"
他冷哼了一声,坐在车内,想听听七皇子明知道甄娴玉是他的妻子,还能说出多么不合时宜的话。
但看着甄娴玉睡得那么香,自己坐在这儿听她的烂桃花大献殷勤,心理又觉得不舒坦。
原本是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行迹,但他实在是不想忍。
于是抬手掀开了帘子,将自己这张脸暴露在了七皇子的面前。
“我倒是不知道,殿下竟然是这般热情的人。”
七皇子一愣,瞳孔狠狠的一缩,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
“世子?”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很快的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找补道:“世子也
在马车里呀,是没听说你今日出了门。前几日听闻你回去便病了?现在是好些了?"
"多谢殿下关心,今日我夫人第一次出去赴宴,我有些担心,怕她喝醉了酒,回来的时候没人照料,便去接了她。倒是不知道,殿下在哪里得知的我没有出门。"
傅淮安就快指着鼻子是问七皇子是不是窥探他的行踪了。
七皇子憋红了脸,"世子误会了,我也只是听人说起的。"他打了一个哈哈,想把话题岔过去。但傅淮安偏偏不让他得意。
他嘴角轻勾,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实际上眼底一片冷意,"不知殿下是从哪个人说的?改日臣也好去问问,他怎的对臣的行踪那般上心。"
七皇子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有些泄气的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世子,你多虑了。本王并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从大哥那里论起来,你也算是本王的表弟,你的夫人便是我的弟妹,本王怎么会有那龌龊的心思?"
傅淮安低笑了一声,“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臣何时说过你有那样的心思?”
两个人四目相对,既然话没明说,但都知道彼此心里是什么意思。傅淮安此时几乎是直接警告他了。
七皇子有些不甘心,但这确实是他理亏。
若甄娴玉对他有心思还好,一个臣妻抢了又怎么样?被发现了,大不了再补给他一个身份家世都更好的。
但目前甄娴玉没那个心思,一切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自然不好和傅淮安撕破脸。毕竟傅淮安的身份在那。
于是他打算退让一步,不计较他的冒犯。
但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坐在马车里,一个站在马车外,离得比较近。不远处酒楼里,从窗户往外,一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太子:"……"
他今日微服私访出来,原本只是想体察民情,正巧饿了,便临时找了家酒楼吃顿便饭。却没料到,不仅看到宗室子弟当街纵马跋扈的一幕,还看见了楼下的七皇弟和傅淮安。之前两个人信誓旦旦和他说彼此没有任何关系。
当着他的面儿,保持着一副不熟的样子。
他之前也只当是自己听那些谣言听得多了,误会了他们二人。
没料到,竟然会撞到这么一幕。
那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便彼此对视,久久没有分开。
尤其是七皇弟的人就挡在马车的前面,拦着马车的架势,太子额头的青筋猛跳。
"啪!"
一只精致的茶杯从远处飞了过来,砸在车壁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不单单傅淮安和七皇子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就连睡得香喷喷的甄娴玉也被吵醒。
甄娴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傅淮安的腿上,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刚刚什么声音?车轱辘炸了吗?"
傅淮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发现甄娴玉还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太子殿下看到我和七殿下在一起,有点生气。”
甄娴玉:???
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她稍微琢磨了一会,就敏锐地联想到了之前的绯闻和傅淮安嘚瑟的戴着的那块玉佩。甄娴玉微微瞪大了眼,靠近他小声地问道:"难道你和七殿下暗度陈仓被太子殿下发现了?"傅淮安:???
他的脸一黑。
什么叫做他和七皇子暗度陈仓?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从酒楼就跑了出来,挤到了马车前,"七殿下,傅世子,殿下说让你们上去一趟,请吧,别让殿下等太久。"
傅淮安:"……"
七皇子:"……"
两个人都看到了楼上太子那张黑漆漆的脸。死去的记忆为什么突然开始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