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的。”
“尤其不要提我来过的事。我该走了,告辞。两位务请节哀,也许我能查出凶手,慰令兄在天之灵。”
人们都知道这件轰动大江南北的神秘大案,官府也断定是瘟疫侵袭,但却查不出三个人死后的一刀有何用意,也无法追查。
通部大邑旅客往来繁忙,官府不可能控制每一艘大小船只的乘载旅客人数,又没有活口苦主投诉,这案子也只好暂且放下,悬而难决。
但人们都可以想像得到,官府不久便会结案的,死者的死后一刀,可能牵涉到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比方说:神巫教,就有攫取死者的阴魂役使的说法。
在死者的遗体以法刀豁切某一处都位,便可以摄取死者的阴魂,附在某件物体或法对上,永远受到某物体或法刀主人的役使。
这虽然触犯了损毁尸体的罪行,但不算是谋杀,官府便不至于加紧追缉。
追查最力的是青龙帮,出动了所有的行家,把目标放在太极堂的人身上.已大部认定是太极堂的人所为,所差的只是证据,未获得确证之前,只能暗中进行查证的工作,双方的关系愈来愈紧张。
傍晚时分,晁凌风出现在黄鹤楼前。
楼有丁勇把守,不许闲人擅登。
楼前的广场中,正是热闹时光,各种摊位买卖正旺,江湖行业中的巾、皮、李、瓜,一应俱全,趁天黑之前,多赚几文开销。
他站在一处卖狗皮膏药的摊位前,颇饶兴趣地看那位中年郎中,说得天花乱坠。十几位看热闹的人,真正买膏药的就没有几个。
郎中看到了他,似乎并不特别注意。
他不再是穿青直辍的穷汉,而是青饱飘飘,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爷。在这些人中,是最出色的一个。
终于,看郎中大吹法螺的人都离开了。
他是唯一留下的一个,站在摊前神态悠闲,盯着留了鼠须的郎中微笑,笑意令人难测。
“公子爷看了好一会了。”郎中也向他微笑;“似乎公子爷无意买小可的膏药,是不是有需要小可效劳的地方,公子爷何不明告?”
“你的障服法道行相当高。”他用折扇指指那根用来作道具的青竹筒;“只是一刀下去,刀口太整齐了,会令人起疑的。”
“公子爷说我这膏药接竹是障眼法?”即中冒火了:“你这是有意损人,破人买卖吗?”
“别生气,老兄。”他轻摇折扇:“没有旁人,就你我两个,说说无妨。”
“哦,你是……”
“黄郎中,贵友商柏年要在下传话。”
黄郎中一听商柏年三个字,脸色一变。
“他要我传话说,你不够朋友。”他接着说:“他把你当成好朋友,还想到南京混出一番局面,再派人捎书请你前往享福。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不前往大冶替他办后事,未免太薄情。难道说,真的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吗?哦!这是他说的。”
“别嚷嚷好不好?”黄郎中手忙脚乱地收摊:“他……他真的托……托梦要……要你传……传话?”
“你以为呢?”
“公子爷,你……你是看见的。”黄郎中双手一摊:“我都快混不下去了,哪……哪有钱替……替他办……办后事?我……”
他在袖内掏出十两的一锭金子,丢入黄郎中的盛膏药木箱。
“市价一比六,六十两银子,够了吧?”他说:“三江船行派有人在大冶协同善后,每人有一百两银子赔偿。你不是商柏年的亲属,可能领不到。但领丧葬费不会有问题,你只要花二十两银子盘费就够了,可以净赚四十两银子,你去不去?”
“公子爷,小的当然去,当然去……”
“有条件。”
“条件?”黄郎中脸色又变了。
“我要知道是谁出生意要他前往南京谋生的。他与三江船行的胡老七交情不错,胡老七在那艘鬼船上当火夫头,很可能在船上闲来无事,在厨下帮胡老七的忙。”
“这……我想想看……”黄郎中低头沉思。“晤!我记起来了,是东湖……呃……”
在楼前赶热闹的人甚多,两人只顾谈话,忽略了往来的人。
黄郎中向前一仆,仆倒在自己的盛膏药木箱上。左背肋出现一星金属光芒,是钉形暗器,贯入心房,认位之准,无与伦比。
“哎呀……”晁凌风吃惊地叫,浑身发抖,慌乱地撩起饱袂,见鬼似的扭转身撒腿狂奔,脚步沉重,挤出人丛沿街狂奔,喘息如牛,满头大汗,最后奔入汉阳门,夹杂在入城的人潮中向城里逃。
两个青衣人以不徐不疾的脚程,蹑在他身后,并不急干跟上,是跟踪的行家。
但还不算最好的行家,因为他们居然没看出可疑的征候。
击毙黄郎中的暗器长虽然有六寸,但露出体外的钉尾长不足三分,不是行家决不可能一看便知;外行人也必定扶起黄郎中问原因,决不会立即撒腿便跑……
关闭城门的钟声,从王城的钟楼传出,天黑了。
天色渐暗,街上行人往来不绝,跟踪的两大汉将距离拉近至三丈左右,亦步亦趋。
他已经气喘如牛.脚下踉跄,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也可能一口气喘不过来,就此去见阎王。
“他快完蛋了。”一名大汉向同伴说:“再不把他弄走,咱们到手的将是一个死人。”
“不行。”另一位大汉断然拒绝:“仙长交代过,任何人问起死鬼商柏年的事,必须活擒问口供。这小子一定有同伴,咱们必须一网打尽。”
“奇怪!仙长为何这在重视一个下三滥的商柏年?”
“不知道就不要多问。反正咱们与仙长交朋友,朋友有事理该效劳,没有弄清内情的必要。”
“对,探问内情是犯忌的事……哎呀!他完蛋了。”
晁凌风一不小心,撞中一个行人,自己立脚不牢,重重地摔倒。
被撞中的人反而愣住了。
“对不起。”两大汉抢出,向得在一旁的人道歉;“咱们的同伴喝醉了,没撞痛吧?”
两人扶起了喘息如牛,似乎将要虚脱的晁凌风,匆匆便走。
不久,拆入一条小巷。
“救……命啊……”晁凌风虚脱地、惊恐地叫,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道。
“去你的!”一名大汉冷叱,一掌将他努昏了。
内院堂屋点起了灯火。
晁凌民昏昏沉沉,被摆放在壁根下。
两大汉在喝茶,一位三十来岁的妖媚妇人,也坐在桌旁喝茶,流波四荡的媚目,紧盯着晁凌风目不稍瞬。
“你两个丑驴,居然在什么地方,弄来这么一个标致的小后生?”妇人的话真够粗的:“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弄来送给老娘的?”
“你别想。把他送给你们那群人,你们也卖不了几个钱,他不是做工干活的材料。”那位满脸横肉的大汉说:“你也不能留来自己用,尤二娘。问完话之后,我还要把人带走。”
“问什么话?”
“你不要介入,反正处理掉,你当作没发生这回事。喂!你下厨先弄些吃的,这里的事不要过问。”
“先说好,可不要把我这里弄脏,免得老娘费手脚,知道吗?”尤二娘到了晁凌民身旁:“老曲,这么好的人才,处理掉真可惜,交给我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快走,女人,我们要办事呢?”老曲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尤二姐摇摇头,扭着腰肢走了。
老曲从衣内拔出一把小匕首,站在晁凌风面前,叩响小匕首,狼似的盯着晁凌风狞笑。
“小子,太爷我姓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英雄好汉。”老曲的话威胁意味十足:“太爷有话问你,你必须乖乖地有问必答。如果不,太爷要一刀一刀把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我……我知道。”晁凌风虚弱的语音若断若续:“你……你已经不……不眨眼一就……就杀了黄……黄郎中,你……你是英……英雄。”
“你知道就好。”
“不……不要割我,你会弄脏这地方,那……那位尤……尤二娘不肯呢。”他的腔调逐渐稳定下来了。
“喝!你总算还没吓昏。”老曲在一旁蹲下,用匕首尖搁在他脸上磨来磨去:“你是怎么认识商柏年的?从实招来。”
“我根本不认识商柏年,他确是向我托梦……”
“胡说八道!”
“真的,不骗你。要不,我怎么舍得花一锭金子,请黄郎中去大冶收尸?我又没发疯,我是怕商柏年的冤魂缠住我不放,所以……”
“放屁!天下间哪有什么冤魂?我曲柄南绰号称判官钉,做了一辈子杀人买卖,二十年来没杀一百,也有八十。如果真的有冤魂,这世间岂不鬼比人多?”
“对神佛,诚则灵;对鬼怪,信则有。我什么都信,神、佛、鬼、狐、妖、怪……”
“去你娘的说!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晁,叫晁凌风……”
判官钉曲柄南大吃一惊,匕首突然失手掉落。
坐在桌旁喝茶的另一名大汉,乒乓两声脆响,茶杯坠地打得粉碎,人也跳起来,脸都吓白了。
“晁凌风三个字,吓坏了你吗?”晁凌风挺身坐起,左手扣住了判官钉的右肘:“那么,你一定与太极堂的人,多少有些关连,是不是?”
失手坠杯的大汉拔腿就跑,奔向堂后。
晁凌风拾起匕首,信手一拂,“噗”一声响,匕首柄在两丈外击中大汉的后脑,大汉向前一栽,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