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阑再到杨府的时候,孙悟空已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三百年多年。
夫妻斗气,早已是杨府的常态,近年来,这种常态似乎有了恶化的趋势。那时他俩吵架已经不是简单的争论对错,而是拒绝沟通。基本模式便是你吵你的,我气我的,沟通不到一块儿去。
杨暕不常回家,回家也疲于应付小心眼的妻子,一到吵架的激烈部分,通常都是夺门而去,留给敖茯只是背影。他不知道,每次他离开后,阿娘都是如何度过每一个日夜。
一千年,大概需要十笔写完,但却需要三十六万五千个日夜。夫妻恩爱的时光那么少,她就在这些望不到头地日夜里生生地熬,每个夜晚蛊毒发作,她耳边都回响起修齐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我要让你后悔!”
世上大部分的婚姻都是相爱容易,相处难。就像阿娘偏偏要用这种与杨暕作对的方式,希望杨暕多爱她一点。
还没等更阑开口问杨不念,他便已惊呼着给出答案:“就是她!我梦里的人就是她!她和姐姐长得太像了!”
真的是阿娘?
更阑马上指着再次负气出走的杨暕问:“那他呢?你记得他是谁么?”
杨不念的目光一路随行,直到杨暕的身影消失,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又提着药包出现在杨府,杨不念才头痛欲裂般地摇晃更阑:“头好痛!姐姐,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更阑见他脸色发白,大滴的汗水渗出,心下正犹豫,却不经意间听到那面具下的声音对阿娘谈到:“处方里的药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疼痛,却终究不能根治夫人的病灶,夫人千万要保重身体。”
那面具人带来龙后的消息,更阑还想继续听下去,杨不念却头痛得近乎晕倒。没办法,更阑只好先将他带回去。
她想,不管杨暕是不是杨不念的生父,但养育多年,对于杨不念来说他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位子,所以才刺激到了他脑海里关于他的记忆,让他如此痛苦。
依旧不见玄帝的身影。
她倒也习惯,玄帝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只是她炖了汤,专门向纪书请教来的汤,等着玄帝来喝。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模糊间一双微凉的手环上她的腰,躺下来,灵巧地从背后抱她入怀。更阑凭着熟悉的味道,转过身来面对他,睡意朦胧地蹭蹭他的鼻子,柔柔说道:“你回来了。”
玄帝轻“嗯”了一声,像是有些疲惫,但双手却想圈她更紧一点。更阑却用手臂将他隔远些,又伸出食指在玄帝眼前打转,柔声道:“喝汤。”
“喝汤?!”玄帝面露难色,但更阑好不容易对他如此示好,想着盛情难却,便只好壮着胆子地从命。他无奈起身微抿了一口,没想到竟出乎意料的好喝,只是似乎从未尝过这味道,便饶有兴致地问:“味道不错,这是什么汤?”
更阑定定看着他,一脸正经地说:“我向纪书打听过了,如果男人体虚,凡间男子都用什么枸杞、驴鞭、羊肾、鹿血滋阴补阳。既然这些都有用,那便都炖在一起。为了找齐这些东西,耽搁了我好些时间,想必十分适合你。”
玄帝噗地一声,嘴里还在含着的汤一下喷了出去,差点没背过气去。
更阑故意刺激他似的,还缓缓拍着他的背,宽慰他道:“放心,你不用自卑,我不会嘲笑你的。”
也不知是气是恼,还是被汤水呛进了喉咙里,只见玄帝涨红了脸,一把抓住更阑,将她逼到墙角,直直盯着她问:“你……你……我……我哪里体虚了?”
更阑也不示弱,她眼底渗出笑意来:“那贵人为何每次都故作镇定地将我拒之门外?”
故作镇定,这个词可真是用得观察入微。的确,这么多年,他自认为他的演技很好,但自从遇见更阑,他的演技在她面前总能被一眼看穿。
“贵人可说过,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非如此,那便是贵人不喜欢我?”更阑反抓住他的手,眼神流转。
玄帝顿时一阵恍惚,难道说那汤当真有效?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他的,他要彻底把她变成自己的。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缚住她的手,任由胸口涌动着热气,蛮横地吻了下去。
玄帝吻下来的一瞬间,两人同时闭上了眼睛,燥热的情绪逐渐升温。玄帝渐渐感受到更阑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也吻得更加专注。他捧起她的脸颊,又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细细抚着她的每一寸脖颈,自然而然地搂她躺倒在床,唇紧紧贴上来,又留恋万分地抽离,然后再贴上来,再抽离,若即若离的亲吻使更阑全身酥麻,她沦陷在他这样的技巧中,像要吞咽下她的沉醉。
佳人缠绵,春宵苦短。虽说食色性也,但这的确是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玄帝耕耘醒来,迷蒙间本想伸手再次触摸更阑的温度,却没想到枕边已是一片冷凉,不见她的踪影。
孙悟空大闹天宫后,或许是天庭的日子越发清净,所以总要出个什么热闹。最大的事大概就是七仙女思凡被罚面壁,杨暕袖手旁观,当所有人甚至杨琼都说他太过冷漠的时候,只有阿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的决定表示理解。
杨暕与阿娘,本该是一段先婚后爱,日久生情的佳话。
其实从天庭多次的寻事看来,他们夫妻虽然有着难以忽视的个性问题,但面对外界的变故,却始终能做到一致对外。阿娘总会无条件站在杨暕一边,而杨暕也会出于本能地维护他的夫人。杨暕似乎洞察了这一点,此后便开始真正思考起如何做一个好丈夫。
夫妻间的相助,哪怕仅有一次,便足以奠定一生的情分。
杨暕主动提出将月饼扔掉,还承诺要带她遨游三界。他从前说只要她想回家,天上地下没有人拦得住她,如今也该兑现这些诺言了。恰闻小白龙敖烈与万圣公主的婚期将近,他专门备了一份贺礼,打算和敖茯同去贺上一贺。
敖茯有些错愕,心里却是喜不自胜。只还放不下一件事,那便是她母后是否还被关押在雷池,毕竟距她上次见到修重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龙宫里的消息,她更无从得知。
杨暕这才知道,原来敖茯想让自己以功换赏,都是为了救她母后,而他却觉得是敖茯故意和他作对,从未了解过她的苦衷。
得知这层缘由,他们的感情与日俱增,甚至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现在的杨暕对她是何其温存,敖茯的蛊毒也没有继续发作,便憧憬着能冲破修齐的巫咒,怀上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一直到他们遨游三界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敖烈大婚的前一天,他俩商量好了对策,去龙宫打探出龙后的状况。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天亮,龙宫便传出消息,说敖烈抓到万圣公主与九头虫有染,出现争执,打碎了天庭御赐的明珠。
玉帝之度量,素闻连凡人无心之举,他都能计较个长短。更何况是打碎他御赐的明珠,如此大不敬,必然触怒玉帝。
一夜之间,西海的风向大变。
弃车保帅。敖顺当机立断,亲自绑了敖烈谢罪,褫夺其太子之位,修书上表,奏明天庭,告了忤逆。玉帝把敖烈吊在空中,打了三百,预备不日诛杀。
此事实乃重大新闻,已是惹得满城风雨,敖茯已然听说。
站在政治角度,牺牲一个儿子,换来整个西海的平安,敖顺的做法实在是明君之举。但站在亲妹妹的角度,敖茯实在无法置身事外。
她打算去一趟西海,即便有去无回。
“阿茯,你别急,我代你去。”杨暕拦在了阿娘前面,双手攀上了她的肩膀,“岳父大人雷霆手段,你去了恐怕惹火上身。我让哮天犬留下来保护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