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在下颌上的指用力不算太大,只要她稍稍一动,便能挣脱。可他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深而重,暮色中,似是盯上猎物的兽。
孔如琢干笑一声:"没想去哪。"
蒲又崇向前走了一步,孔如琢下意识后退,背脊撞在身后的越野车上,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面前的男人,高大而苍白,面容上仍有大病初愈的清灌。可狭长凤眸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微微低下头来。
"是吗?还以为你又想让我,别再挂念你。"
这个男人记性也太好了吧。她只是随便说说,他居然记到现在。
孔如琢浑然没有,自己记性也很好的自觉,在心中默默腹诽。却又抬起手来,抵在蒲又崇身前。
像是抗拒他的接近,可指尖柔软,毫无力度。如同倦怠的玫瑰花枝,轻轻地勾在他衣襟的一侧。
孔如琢抬起眼睛,一双眸中,眼波流转。"反正我不让你挂念,你也会挂念。蒲又崇,你才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语调娇软,冷淡中却又带着甜。欲拒还迎到了极点。
蒲又崇轻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指拢在掌心中。孔如琢以为他要和自己十指交扣,指尖刚刚一动,却又落了空。
他已经向下,握住她的腕子。
孔如琢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开始挣扎。可他明明看起来没有多用力,甚至没有弄痛了她,孔如琢一时之间却挣脱不开。
到底,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手腕给拉到了眼前。而后,修长的指尖探入袖口,温柔而不容置疑地,替她将袖口一点一点向上卷起。
这样的地方,一到夜晚,除了星光,便像是落入了一汪浓稠的墨色中。
唯有身后倚着的车上,开了一盏近光灯。无数飞虫绕着灯光飞舞,时而撞在灯罩上,发出寒窣的声响。
可落在两人身上,便只剩了伶仃的一点亮。就是这么一点,足够映照出她一截冰雕雪琢的手臂。
孔如琢心提起来,却又落了下去——还好,她已经把血迹给擦干净了。
见自己没有露出破绽,孔如琢便理直气壮起来。故意问他:“蒲又崇,你想干什么?”
他垂着眼睛,看她的手腕,闻言挑起
眼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想耍流氓。”孔如琢故意岔开话题, "我告诉你,不可能,这里蚊子太多了。"蒲又崇问:“蚊子不多你就答应了?”
孔如琢为了让他别再看自己的手腕了,索性一咬牙说:"对。"
这次,轮到蒲又崇沉默片刻。忽然嗤地一声笑了。
“你倒是豁的出去。可惜,我大病初愈,若是一定要履行丈夫的职责,说不得要舍命陪君子了。"
孔如琢:..
什么大病初愈,什么舍命陪君子。弄得她好像是什么色中饿鬼,逼着柔弱无力的老公,霸王硬上弓。
孔如琢硬着头皮说:“既然你也愿意,那我们先回去吧。”
"不急。"
他好整以暇,手指微微翻折,将她的衣袖卷得更高。
孔如琢暗暗用力,想要把手扯出来,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蒲又崇的手微微一顿。孔如琢看有戏,连忙道:"折腾了一天,我是真的累了……"
等回去以后,我可以让你更累一点。”他淡淡道, “现在,先忍一下。"
这是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孔如琢瞪着他,可他毫无自觉,到底将袖子卷过了她死命守护的位置。便露出了一道,仍在渗血的绷带。
蒲又崇的动作停住,没有说话。周围安静下去,唯有飞虫振翅,还有两人的呼吸声,轻轻地响着。
良久,他问:"疼吗?"
孔如琢说:“之前有点,现在已经不疼了。”
蒲又崇的手抬起来,似是想要碰一碰绷带,却在触碰到边缘的一刻,凝在了那里。
他的手悬在半空,被车灯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边沿。
孔如琢有点心虚,视线落在他的指尖。却发现,他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潋潋,”他垂着眼睛,很轻很轻地说,
“我总算明白,你那时的感受了。”
这世上,从没有感同身受。有的只是,未经他人苦楚的自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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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一意孤行,自以为自己将一切都安排妥帖。甚至自负地觉得,就算自己死了,她也一定能够顺遂地生活。
顺遂是真的,可伤心,也是真的。
那种知道心爱的人,身陷牢笼,无力回天的感觉。他这一生,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手被人轻轻握住。蒲又崇抬起眼,看到孔如琢,对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次,我们扯平了。"
心底情愫,若洪水暴雨,倾覆城池。无数话语在喉中翻涌。
到底,他说:"“好。"
孔如琢又说:"那你怎么还不来抱我?"下一刻,她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手臂有力,却又怕弄疼了她,只温柔地环在她的腰上。
今日颠簸,虽然一切顺利。可唯有在他的怀中,孔如琢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问他说:"蒲又崇,你是怎么从医院逃出来的?"“贿赂了小护士。”他故意逗她, "你知道,你老公还是很帅的。"
孔如琢噗嗤一声笑了,却又哼了一声:"怎么,□□?"
"不敢,我有很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他说, “那家医院,是我开的。"
孔如琢:....
孔如琢悻悻道:"以为抓到了你的作风问题,原来还是经济问题。"
他说:“也可以有点作风问题。比如和当红影后当街热吻之类的。”
"你想和我当街热吻?也不是不行。"
孔如琢勾住他的脖子,示意他低下头来。蒲又崇向着她俯首,两人交换轻轻一吻。
唇触碰唇一瞬,如电光火石,热意丛生。蝴蝶振翅一百次,足以在热带雨林掀起一场风暴。
唇齿间,摩挲出玫瑰香气。引人深陷,一步一步掉入瑰色网中。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见两人没有反应,又重重咳了两声。
孔如琢惊醒过来,想要推开蒲又崇。
可他分明意犹未尽,难以饕足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又
舔了舔。这才在她的又推又拍之下,不大情愿地放开了她。
孔如琢呼吸有些急促,深吸两口气,这才转过头去。
灌木丛间,勖北壬一脸无语地站在那里,肩上扛着被吓昏死过去的贝多芬。"你们亲完了?"
大庭广众,就算没人,怎么就这么天雷勾地火地亲上了。还有没有人性了!
勖北壬谴责地看着蒲又崇,指望他自惭形秽。
可蒲又崇将孔如琢揽在怀中,声音懒倦地淡淡道:“你要是不来,还能再亲一会儿。”勖北壬:..
他居然指望蒲三羞愧?蒲三这个人,根本没有脸皮。
蒲又崇虽然没有脸皮,但孔如琢还是要脸的。还好夜色够深,孔如琢面上泛起的薄红无人看见。
她努力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你怎么把她弄出来了?”
“我怕她被吓死在这儿。”
勖北壬想起刚刚,他听到贝多芬惨叫过去,就看到坑边,一只鹿正悠闲地嚼着树叶,而坑里,贝多芬却被吓得昏倒在地,一片狼藉。
孔如琢笑了:"这周围的猛兽都被提前清理过,就这样也能被吓死?她这个反派的胆量,实在是有些太小了。"
蒲又崇却挑了挑眉:“我记得小时候,她胆子不小。听说刚来的时候为了争地盘,还把你给打了一顿。后来你做了她的小弟,什么都抢着替她干,反倒把她养得娇气起来。"
勖北壬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划清界限:“蒲三你怎么骂人这么脏。我可不是心疼她才把她弄出来。是你老婆说要拿她去换赏金。国际刑警那里可是说了,活着的比死的换的更多。"
也是上次蒲又崇太一鸣惊人了。
不做则已,一做居然将通缉犯整个老巢都炸了,弄得他们想找个活口审讯都找不到。蒲又崇看孔如琢一眼,孔如琢说:"废物利用,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是啊,这一趟,不提飞机油费,只说孔影后受的伤、遭的罪,不赚点钱回来,岂不是赔本买卖。"
孔如琢:..
蒲又崇骂人,真的好脏。
回程路上,孔如琢到底还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她这几天殚精竭虑,忧心蒲又崇。又设下圈套,引贝多芬入瓮,总算知道了她的大哥和蒲又崇大哥意外事故背后的真相。
有了贝多芬的口供,孔逢恩从金融犯罪,一跃成为了触犯刑法的重刑犯,找点好的律师,说不定能在牢里蹲个几十年。
孔如琢突然很好奇。
现在大哥能够行走,接手公司之后,立刻止住了股价下跌的颓势。而孔慎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却要在牢中度过人生中最好的几十年。
不知以孔慎墙头草的习惯,会不会又觉得,只有孔似穹才是他真正的好儿子。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果说之前,孔如琢还会为了孔慎的举动而伤心。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对孔慎,唯有厌恶两个字可以形容。
——孔逢恩的所作所为,并非天衣无缝。可孔如琢调查时,却发现很多线索都中断了。
再联系到孔慎那时的态度。很容易便能猜到,是孔慎为孔逢恩做了收尾。
毕竟,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要及时止损,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这样一个现实而凉薄的人,又何必同他谈论真心?
想到不愉快的人,孔如琢再睡不下去,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被蒲又崇横抱在怀中。
她还有些半睡半醒:“到了?”"到了,看你太累,就没叫醒你。""让我自己下来走吧。"
他却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孔如琢不解:“我已经休息好了……”
“你忘了刚刚说的话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答应了你,要舍命陪君子,自然不能失约。"
孔如琢:....
怪不得让她好好休息。原来他也知道,到底是谁舍命陪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