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气了,赶快带孩子回去吧!”
孩子的双亲才频频点头而去,欧仁威转头对林子杰的父亲道:“这明王府作恶乡里,实在是雅什台的一大祸害。”
“是啊!可是这里的人大多靠他们过活,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真是世间的败类。”
林子杰的父亲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明王府也无可奈何,他只好道:“欧兄,我们还要到别的地方去拜年,就先行告辞了。”
欧仁威点了点头,才目送林子杰一家三日离去。
武凯又吵着要看别的摊位,他们一家子也往热闹的市集挤去了。
元宵过后,家家户户的帐蓬前,依旧持着灯笼,在风中闪烁不定。
夜里,帐里气氛深重,武凯眼睛含着眼泪,云娘面带哀愁,欧仁威看着母子俩则双眉微蹙的道:“你们放心,我这趟出去是帮凯儿找药,顺便行医,跟以前一样不久就会回来的。”
云娘幽幽地道:“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一旁的武凯知道父亲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可是他却希望娘能改变他。
可是欧仁威却只是对云娘道:“云娘,什么都别说了,你帮我收拾几件替换的衣服,我明天就上路。”
云娘默默无语的边流泪边收拾衣物。
欧仁威对着武凯道:“凯儿,我离家的时候,你要听你娘的话,做个好孩子知道吗?”
“爹,孩儿知道。”
“乖,现在时辰已晚了,赶快上床睡觉。”
说着,随着武凯到了床上,替武凯盖上被子,怜爱的看了看武凯,武凯抓住欧仁威的手道:“爹,你要早点回来,免得娘天天挂念。”
欧仁威点了点头,武凯才闭起了眼睡觉。
云娘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欧仁威也坐下后,道:“云娘,如果有一天白玉回来,而我……”
武凯听到这里,就昏昏的睡着了。
清晨,武凯知道父亲已离去,他又要过着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了。
所以他尽量做个好孩子,不让娘操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夏天也转眼间又过去了,这其中欧仁威曾回来过几次,但都是短暂的停留而已。
秋天的凉意,渐渐上了人们的心头。
秋风起,夕阳西下,天边抹上了一笔瑰丽的晚霞。
沙尘迷慢中,裹着成千回圈的牛羊,赶向它们居处——雅什台。
暮色苍茫,炊烟袅袅,从沙丘一群喧闹的孩子中,一跛一跛地走出了脸上青紫的凯儿!
凯儿的密友子杰——一个英俊粗壮而矮小的孩子——正一边扶着他走一边说:“凯儿,别哭了!我们总有一天要把明王子打得跪在地上求饶!”
凯儿用那沾满灰沙的袖子擦了擦眼泪道,“不……不,子杰……他……他们人……多……”
子杰叹了一声,扬起小拳头,狠狠道:“你难道这么怕他们?
哼!明王子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爸爸的势力出来乱欺负人!
哼,凯儿……“
说至此,突然叫道:“咦!你爸爸回来了,快别哭,我先回去了!再见!”
凯儿一抬头,果然看见白玉——那匹神骏雪白的大骆驼——低垂着头如飞驰来,连忙摆了摆手道:“好的,子杰再见!”
林子杰一跳一蹦的走了,白玉已经驰近了他的身边。
凯儿双手一把抱住了白玉的脖子,翻上了驼背,破涕为笑道:“白玉,爹呢?走,我们回去!咦,白玉,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这时,他们已驰近了一个地处偏僻的高大蒙古包前,凯儿翻身跳了下来,大嚷道:“娘,白玉回来了!娘,白玉………”
蓬门一掀,款款走出一位面带微笑,身披白纱,和雹可亲的中年秀丽的妇人,娇声问道:“凯儿,你爹回来了?”
凯儿尚未来得及答话,白玉已经一头撞进了大蓬内,母子俩人赶快跟了进去,只见白玉跪伏在地上,火红的双目中泪水不断地往下滴流着!
中年妇人突然一怔,向白玉问道:“主人呢?”
白玉摇了摇头!
淡淡的两行泪水沿腮而下,凯儿的娘,秀丽的双目圆睁着,脸色因过度受惊而显得惨白,娇美而丰满的红唇,轻轻颤动着,轻声吃力地追问了一句:“他不回来了?”
白玉又点了点头,头垂得更低了!
她,眼前一阵晕眩,耳中充满了隆隆声,心里狂喊着:“天呵,天,我日夜担心会发生的事,今天终于发生了,天呵!”
凯儿突然发觉情势不对怯生生的走近了他的娘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叫道:“娘,娘,爹呢?娘,你怎么了?”
凯儿的娘,恍似没有听到她最心爱的儿子的叫唤,还是痴痴呆着。
终于,蓬帐内传出了哭号声……
天,黑了!
在那高大而华丽的蒙古包中,灯光昏暗,凯儿泣不成声,跪伏在他娘的跟前!
凯儿的娘,幽怨地流泪,断断续续道:“儿呵!别哭了,你爹爹说过,假如有一天白玉回来了,而他没有回来说的话,那……
他……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竟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凯儿全身轻轻地颤动着,抽噎道:“娘……呵……娘……爹……爹爹他……为……什么”
凯儿的娘频频摇着头,望了望跪伏在一旁的白玉,幽幽道:“白……玉呵……他……往哪里去?”
接着又向凯儿道:“……凯儿,你爹……爹……在武林中……稍有点地位……是……域外四音之首……他说……你……
生成‘三阴绝脉’,假如……幸而……能活过十岁的话……要我好好地抚育你成人,永弃武事,不要博涉足阴辣云诡的江湖中事………十四年……前……你爹……来……来到这里……“
长叹一声,道:“江湖上……谁都知道青衫白驼欧仁威……
唉!他的事……我也知道得不多……唉!你爹……说……说过………他要是不……不……不回来,叫……我们……离………离开这里“
凯儿这时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暗暗地决定,不论天涯海角,他要去找回他的爹爹!
凯儿的娘,这时一面流泪,一面收拾衣物,低声道:“儿呵,娘去村长那儿告辞,一下子就会回来。”
说着,从衣箱内拿出一条乌黑的项链,顶端系着一块乌黑泛光的圆牌,上面浮雕着一轮东升之旭日,反面刻着“旨令”两个字,持在凯儿项上,道:“此去路上必定凶险,若发生什么事,这是你父昔日行走江湖的信符,多少总有点用的……”
凯儿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毅然道:“娘,凯儿要去找爹爹!”
她不禁一楞,泪水又如决了堤的黄河,道:“你……去……
那……哪里……找……“
蓬门外突然一声:“善哉!”
包内多了一个又瘦又小的灰衣僧人,洁白的长眉,直垂至嘴角,眼皮微阖,双后合什说道:“欧家娘子请了!”
她心中一惊,脱口问道:“大师哪里来?”
老和尚忙答道:“和尚沙里来!”
她这时泪也止了,神智也清醒了些,柔声问道:“大师父,你找谁?”
老和尚一指凯儿道:“我找他!”
凯儿睁着一双俊目望着这老和尚,向他娘道:“娘,我不认得他!”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僧前几天在大戈壁中遇见欧仁威,他把他的儿子欧武凯交给老僧,叫我来带你去!”
欧武凯的娘闻言,面上一喜,问道:“大师法号如何称呼?什么时候见过我夫君?
老僧双手合什道:“老僧枯竹,前几天大戈壁中见过欧仁威!”
她满面希冀之色追问道:“我夫君往哪里去了?”
枯竹禅师淡然道:“老僧不知!”
她凄然一笑,委婉说到:“我夫君说过,欧家就此一线香火,而且有夭折这相,小妇不贤,不能让凯儿远离身边!”
枯竹禅师仔细地盯了凯儿一眼,哺哺道:“唉,可惜可惜,‘三阴绝脉’已达不可救之地步了!唉!老僧亦无能为力,娘子既然这等说法,老僧去了!”
灰影一晃,人踪已沓!
凯儿的娘长叹一声,哺哺自语道:“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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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若冰《腾龙谷》第二章 石室功得王塞萧
突然——远处飘来一丝枯竹禅师的语声:“小浪,回去!”
一切归于沉寂!
凯儿的娘,略为打扮了一下,向坐在兽皮上的孩子柔声道“儿呵,娘去村长那儿,你乖乖的睡吧!”
凯儿,瞪着他那双过度悲伤的俊目,没有点头,也没摇头,送着他娘出蓬而去!
待了片刻,他突然翻身跳起,掀开蓬门,望着他娘的袅娜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后,泪水又点点滴滴地洒了下来,低声道:“娘……孩儿……孩儿……不孝……”
走近坑上,拿了些衣物肉脯,又带了些银子,然后留下张条,悄声对白玉道:“白玉,走,咱们找爹爹去!”
白玉火目一睁,泪影下,射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觊儿静静地环顾了他几年来日息夜栖的地方一眼,毅然走出了蓬门,拿了水囊,骑了白驼,向大戈壁疾驰而去!
白天,烈日当空,炙人欲裂!
夜间,气温骤降,滴水成冰!
这是凯儿离家的第三天了。